要说最近应天府最火的事,前两个月是陈安跟读书人辩论沈知夏案,这阵子就是中秋选花魁了。
比起冷冰冰的时政,这种热闹事才更招人眼球。
毕竟吃瓜可是刻在人骨子里的本能。
就说这选花魁的点子,不仅让秦淮河两岸的勾栏瓦舍赚得盆满钵满,连带着江宁县衙的商税都翻了几番。
尤其是秦准河南岸,原本是国公驸马们的地盘,收税比登天还难,如今靠着朱标和朱元璋的支持,不听话的全被锦衣卫抄了家,现在全成了纳税大户。
徐辉祖说到这儿,脸上得意得放光。
南岸这块硬骨头能啃下来,他可是立了大功的!
很快,李文忠就跟着小娥晃悠到了后院。
瞧见石桌旁的朱标和徐辉祖,他浓眉一挑,迈开大步就走了过去。
徐辉祖刚想起身行礼,就被李文忠蒲扇大的手掌按在了肩头。
“都是称兄道弟的,整这些虚头巴脑干啥?你看那两位不都稳稳坐着呢嘛!”
徐辉祖苦笑一声。
人家那是啥身份,自己哪能比?
但既然李文忠都这么说了,他也就顺势坐下了。
李文忠一屁股坐在朱标对面,眼尖瞅见桌上的酒坛,赶紧拧开盖子猛嗅一口,胡子都乐翘了。
“嘿,好酒!”
“你们一个个日理万机的,也有空来这儿打秋风?”
朱标递过个空酒杯,笑骂道。
“就许你天天来蹭吃蹭喝,还不许我们出来透透气?难不成我们是蹲大牢的?”
李文忠也不客套,给自己满上一杯,滋溜喝下去才咂嘴。
“这酒得劲!”
连干三杯后,他瞅了瞅朱标。
“你也该多出来走走,瞧你这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五十了呢!”
转头又瞪着陈安道。
“好你个小子,藏着这么好的酒不早拿出来,是瞧不上你文忠大哥?”
陈安翻了个大白眼。
“我要是午饭时拿出来,你能喝上三杯?怕是连瓶盖都摸不着!”
李文忠愣了愣,居然老实点头。
“也是,午饭要是有这酒,咱只能干咽口水。”
朱标赶紧打岔。
“别背后说长辈坏话,有本事当着老爷子的面说去!”
陈安和李文忠瞬间闭嘴。
老爷子的脾气谁不知道?
真要当面这么说,小命虽不至于丢,半条腿怕是要交代了。
又喝了几杯,李文忠抹了把嘴问。
“你们俩一个忙政务,一个搞商税改革正关键,咋今天一块儿来了?肯定没好事吧?”
朱标给他续上酒,慢悠悠道。
“没啥大事,就是来看看陈安,他捅了这么大篓子,我们当兄长的虽帮不上啥,过来关心关心总是应该的。”
徐辉祖接话道。
“我听四弟说,国子监的监生们都炸锅了,非要找你算账,好多江南的读书人都赶来了,说要当面驳倒你的歪理邪说。”
朱标叹气。
“不光是读书人,勋贵子弟、佛道两家都准备掺和,打算痛打落水狗呢!”
“你咋这么能折腾,几个月就搞成全民公敌了?”
李文忠一愣。
“情况这么不乐观?”
朱标斜他一眼。
“曹国公府的小公爷在里头瞎折腾,所以动静闹得特别大。”
李文忠脸上瞬间挂不住了。
那不成器的小子,正是他亲儿子!
朱标接着说。
“好在锦衣卫不敢乱来,不然就凭你跟他们的恩怨,早落井下石了。”
“还有蜀王、豫王,他们身份特殊不好出面,但母族黄氏可是上蹿下跳的。”
“贤弟啊,你明天可是单枪匹马闯敌营,有把握没?”
陈安听得一脸懵。
“啊?我咋得罪这么多人了?”
“不是就跟那些酸儒掐架吗?咋连勋贵、和尚、道士都来了?”
勋贵子弟记仇,他能理解,毕竟被自己揍了不少。
和尚也说得通,谁让自己当众杀了佛祖呢!
可道士是咋回事?
自己啥时候得罪他们了?
朱标没好气道。
“你那《西游记》把道门贬得一无是处,人家早恨你入骨了!”
“你也是,前脚刚得罪了佛门,后脚就写了本书,把佛门捧上了天,把道门踩进了泥里,你咋想的?”
“我说那书不是我写的,你们信吗?”
陈安试图辩解。
众人齐刷刷翻白眼,那眼神分明在说。
你当我们傻啊!
眼瞅着中秋临近,应天府热闹得像开了锅。
洪武十五年,天下安定,大明从元末乱世里缓过劲来,正蒸蒸日上。
江宁县更是喜气洋洋。
老百姓农忙时种地,闲时去工坊打工,赚的钱比种地还多,好多人干脆把地包出去,专门进城打工。
加上吏治清明,治安也好,街道干净整齐,要是搞个幸福指数调查,江宁县绝对是大明第一。
更让人振奋的是,官府强制推广的新庄稼居然活了,产量还高得吓人。
要是这事当真,以后就算日子苦点,也不至于饿死人了。
这才大半年功夫,江宁县就跟变了个样似的,眼看就要成为应天府第二个中心了。
老百姓心里都清楚,这好日子是谁带来的。
就是那位来江宁县一年的陈县令。
听说陈安要去国子监跟读书人辩论,还要被人刁难,江宁县的百姓可坐不住了。
他们不光联合应天府其他县联名上书,求朝廷赦免沈知夏等人,还打算跟着县令去国子监助威。
在老百姓心里,沈知夏虽然杀了丈夫不对,但那曹文翰也不是东西,不知感恩还虐待老婆,算什么男人?
如今陈青天觉得这事有问题,那肯定就是有问题!
陈安知道老百姓的举动,却没去管。
民权这东西,得让老百姓自己觉醒。
就像清末民初,孙先生一开始也得不到支持,直到后来各种运动爆发,老百姓才真正觉醒。
所以啊,这事只能引导,不能硬推。
今天是休沐日,也是陈安闯国子监的日子。
他没穿官服,换了身青衫儒袍,看着跟个求学的书生没啥两样。
马皇后亲自给他整理衣服,絮絮叨叨。
“你是去国子监讲道理的,可不许撒泼啊,得好好跟人说话。”
顿了顿又道。
“但要是有人使坏,你就跟我说,娘亲可不能让你受欺负!”
这话听着温柔,却透着一股霸气,陈安差点喊出娘亲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