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吴崇岳等人,现在早就没了拿陈安进诏狱的想法。
一个能被陛下下旨面见的人,岂能是其他七品官员能比的?
没有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的命令,他们别说拿人,暗中调查都不敢。
万一人家简在帝心,自己冒犯了,那不是找死?
吴崇岳冲手下使了个眼神,准备离开。
银子以后有的是机会挣,但命要是没了,那可真就什么都没了。
可他们刚一转身,陈安便喊住了他:“吴千户。”
吴崇岳只能硬着头皮回过身来,向陈安拱手道:“陈县令,方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以后有机会,在下一定登门致歉。”
陈安摆摆手:“这个倒是不必了。”
听到这话,吴崇岳脸上一喜。
只是没等高兴几秒,陈安又道:“待我入宫面圣后,一定会去一趟诏狱,毕竟吴千户当众说了本官那么多的罪行,要是不说清楚,我寝食难安啊……”
吴崇岳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了尾。
他也没多说什么,拱了拱手,便带着属下转身离开。
陈安这才看向周运,冷声道:“此人辱骂朝廷命官,擅闯公堂,依律当打四十大板……”
说罢拿起一根令签扔在地上,冷声道:“狠狠地打!”
陈安可不是君子,报仇不会等到十年之后,而是今日仇今日报。
今天要是不把周运打了,震住其他勋贵子弟,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好惹的。
反正都已经得罪了,再得罪几分也不碍事。
何况。
这是他自找的。
江宁县的衙役们这会再也没有顾虑。
虽然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可明白自家大人现在可是连锦衣卫都不敢招惹的。
还马上要入宫面圣。
锦衣卫都被吓跑了,区区江夏侯的儿子算什么?
几个衙役对视一眼,举起水火棍便朝着周运的屁股狠狠打下。
一声闷响传来。
接着秦淮河北岸就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不远处的勋贵子弟们见状,个个吓得面色惨白。
还好刚才第一个出头的是周运,要不然现在挨打丢人的可就是自己了。
常升则面色阴沉。
看了陈安一眼后,转身便走。
那个被叫做徐四哥的,跟小太监拱手行了个礼,也转身离开。
其他勋贵子弟也赶忙跟上两人,纷纷散去。
一旁的小太监当然认得这些勋贵子弟。
这些人在应天府可都是横行霸道的主,但却没想到在一个小县令手上吃了大亏。
看着惨叫不绝的周运,小太监无奈叹了口气。
早就听闻江宁县县令胆大包天,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但得罪死了几乎整个应天府的勋贵子弟,而且江夏侯的儿子也是说打便打。
这可是江夏侯周德兴的独子,平日宝贝得很。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儿子被打了板子,还不得跟陈安拼命?
就在小太监心中思索的时候,陈安已经转过头来,笑着问道:“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小太监赶忙道:“陈县令叫咱家云河就行了。”
云河?
陈安依稀记得,洪武十三年胡惟庸谋反的时候,是一个叫云奇的太监救了朱元璋。
不知这个云河跟云奇是何关系。
因此陈安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公公认不认得云奇公公?”
云河喜道:“陈大人也认识咱家干爹?”
听到此言,陈安心中明了。
原来是云奇的干儿子。
这也算一条不错的路子。
虽然朱元璋严禁宦官干政,甚至还立了碑作为祖训。
但这并不能证明洪武朝的宦官们就可以被人随意欺辱。
相反,有些宦官手中还掌握着不小的权势。
只是对比之后的魏忠贤等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更加低调而已。
当然。
他们也不敢高调。
稍微一高调,说不定朱元璋的刀就砍下来了。
比如云奇,救过朱元璋的性命,在宫中权势自然不小。
不但朱元璋看重他,连马皇后都对他很是和气。
俨然是朱家的大管家。
而云奇也是个知道进退的人。
因此他的下场不错,最后善终。
既然是宫中大管家,又懂得进退,那与其搞好关系就是很有必要的了。
陈安当然不是个莽撞的人。
此次秦淮河北岸的事,要不是那些勋贵不听劝告,自己也不想站到几乎所有勋贵的对立面去。
现在既然把那些勋贵都得罪死了,那就得给自己找些盟友。
朝廷里的那帮文官是不用想了。
一个个已经被朱元璋吓破了胆。
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无论应天府还是刑部,又或者主管人事的吏部,一个衙门过问此事的都没有。
因此找文官做盟友很不现实。
既如此,只能寻求其他的盟友。
宫内的宦官就是个合适的选择。
虽然洪武朝的宦官权势没有那么大,但他们遍布宫中,打探消息可是一绝啊。
啊?
为什么陈安要找盟友而不是靠山?
他早就背靠朱元璋父子这座大明最大也是最牢靠的大山。
既然要做盟友,那必须给足人家面子。
陈安笑着拱手道:“下官岂能有幸结实云公公,只是时常听人提起云公公为人谦和,还曾救陛下于水火之中,因此心中十分仰慕敬佩,不过虽不认云老公公,但能与云河公公结识,也是幸事一件啊。”
云奇没想到别人口中嚣张至极,胆大包天的陈县令竟然这么好说话。
而且对自己干爹也很仰慕。
因此赶忙回礼道:“陈县令过奖了,陈县令的大名,咱家和干爹亦是早有耳闻。”
陈安笑道:“公公说笑了,下官怕不是恶名才是……”
两人互相吹捧一番,陈安才继续问道:“那云河公公可知陛下这么着急让下官入宫,是为何事?”
“当然是消除天花一事,陈县令果然身怀大才,非但把江宁县治理的蒸蒸日上,还懂医术,要是陈县令真有消除天花的法子,那可是件了不得的功劳,不但朝廷要大行封赏,而且陈县令的名号也必然能载入史书,被万世景仰,咱家便先恭喜陈县令了。”
果然是为了此事。
陈安便道:“此事可不是在下一人的功劳,最大的功臣是那位张郎中,他才最应该被后世敬仰,下官不过是将法子上交给朝廷而已。”
云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一个冷着脸的郎中正给一名随从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