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现在在秦淮河沿岸闹出这么大动静,最多一炷香的功夫,宫里的朱元璋就能收到消息。
以朱元璋的性格,他一定会到现场看一看。
不需要他亮相,只要能到现场就足够了。
此时,陈安面前已经被摆好了一张桌子。
他直接坐在岸边,周围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甚至连秦淮河南岸,也都有站满了围观百姓。
那些停留在河面上的画舫也都被人包了下来,将其划到北岸边,一边饮酒一边看热闹。
一时间原本宽阔的河面也变得拥挤起来。
今日的应天府,简直比过节还要热闹。
陈安对周遭的杂乱视若无睹,拍了拍惊堂木,朗声道:
“升堂!”
周围的衙役们立即高喊威武,同时把水火棍有节奏的敲击在地上。
一股威势瞬间升腾而起。
在万千百姓的围观下,这场别具一格的审理公堂,也即将开始。
很快,一名妙龄女子便被衙役带了上来。
陈安问道:“堂下何人?”
这女子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纪,身材娇小,有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
在周围这么多人的围观下,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一般,一直不安的看着四周。
时不时还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凄楚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就生出一股保护欲。
“民女韩云娘,是栖霞人士……”女子小声说道。
她声音怯生生的,在嘈杂的环境中根本听不清楚。
陈安微微皱眉。
衙役们立马使劲一敲水火棍,大声道:“安静!”
周围众人都被这充满威严的声音镇住了,一时间安静下来。
但此举也把那女子吓了一惊,一下便坐在了地上。
陈安摇摇头,道:“你起来回话吧。”
“多谢大人。”女子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站着。
陈安道:“再说一遍,你是哪里人?”
女子回道:“回大人,小女子韩云娘,是栖霞人士。”
她见陈安态度和善,心中紧张感也减了些许。
“那你今日要告什么人?不用害怕,有本官在此,你放心大胆的把冤情说出来就是。”陈安道。
“小女子要告翡翠楼的林掌柜。”韩云娘低声说道。
陈安道:“大点声,不要害怕!”
韩云娘深吸口气,大声回道:“小女子要告翡翠楼的林掌柜!”
陈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因为何事要告他?”
“林掌柜私放高利贷,逼良为娼,当街打死了小女子的哥哥,连小女子父母也一并被逼死,还把小女子强行卖身到翡翠楼为妓,求大人为小女子做主!”
周遭人听闻此言,瞬间便炸开了锅。
自古以来,这赌坊都是榨干人血肉的地方。
因此赌坊里的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惊奇。
但所有人都想不到,当今陛下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对那些欺压百姓的官员、豪绅等人十分狠厉。
轻则流放充军,重则扒皮抽筋,甚至株连九族。
因此洪武年间的百姓过得还算是不错的。
但现在在天子脚下竟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欺压百姓。
不但把人家一家都给逼死,还逼良为娼。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安脸上却仍旧没有丝毫表情,继续问女子道:“你把事情仔细说来,不要有任何遗漏。”
“是,大人。”女子点了点头,开始说了起来。
此事倒也并不复杂,就是她大哥染上赌博,每日都沉迷在赌坊中。
不但把家底给败了个精光,还欠了赌坊一大笔钱。
赌坊随后上门催债,但韩家哪还有钱还债。
于是第一次便把韩云娘的大哥狠狠揍了一顿,说再不还钱就把韩云娘卖进青楼抵债。
可谁知韩云娘的大哥竟然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韩云娘的爹也受不了打击,随着儿子一起去了。
过不几天,赌坊的人便又上门催债,直接便要把韩云娘带有卖到青楼。
韩云娘的老母亲眼看自己阻拦不住,悲痛交加之下上吊自尽了。
韩云娘也被卖进青楼,直到今天。
若是放在乱世,这种事情到处都是。
但现在可是大明洪武年间,乱世早已过去了十多年。
自从大明立国以来,虽然对外征战连连,但内部环境却相对安定。
而且朝廷对贪官污吏等欺压百姓的人处罚极狠,导致原先那些人都不敢再嚣张。
尤其是应天府又在天子脚下,情况也比其他地方要好的多。
可现在竟然发生了这等惨事。
周围围观百姓一时间气的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来把那翡翠楼掌柜给打杀了。
“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人如此大胆?!”
“这些个赌坊的人也太过无法无天了!简直没把大明律法放在眼中!”
“可那翡翠楼是荥阳侯府的产业……那姓郑的掌柜还是荥阳侯的亲侄子,官府敢管么?”
“就看这位陈大人有没有那个胆量了!”
“翡翠楼今日碰上陈大人算他们倒霉!看见地上那两具尸体没有?一个是曹国公府的管事,一个人燕王府的管事,陈大人连这两人都不怕,还会怕他荥阳侯?”
陈安对周遭的议论声充耳不闻,而是看了看身边挎刀的李二蛋,“郑掌柜在哪?”
李二蛋连杀两人,身上沾了血迹,看上去竟然有种猛将的感觉。
就算不说话,身上也散发出一股无形杀气。
听到陈安问话后,立马躬身恭敬道:“回大人,那郑掌柜方才似乎也辱骂了大人,现在已经被属下命人拿了,在那边准备押回县衙。”
陈安点点头:“带上来。”
“是,大人。”
李二蛋立马离开,不多时,便拎着一个长相凶恶的中年男子走了回来。
那男子全然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看见陈安后,还不等李二蛋呵斥,便径直跪了下来。
陈安见状也有些惊讶。
嗯?怎么这么听话了?
其实很简单,此人已经被吓破胆了。
江宁县的衙役可是连曹国公和燕王的人都敢杀,自己一个荥阳侯的侄子,要是态度不谦卑一些,人家当然也敢杀自己。
再则便是朱元璋借着胡惟庸案对勋贵持续打压。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仍旧有勋贵受到牵连,被诛灭九族。
因此他们这些勋贵子弟也都不敢再如往常一般嚣张。
至于刚才为何敢骂陈安?
当然是有人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