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为了什么而诞生的。
这绝不是因为那本书需要一个主角。
他的诞生应该有一个理由。
“黎戈!”
谁在唤我名?
“成为天道吧。”
我为什么要成为天道?
“黎戈。”
你到底是谁？
……
“黎戈?”
“黎戈——”
“喂，黎戈!”
梦里的声音突然远去，与此同时，另外一个焦急慌乱的声音逐渐清晰，黎戈若有所感，睁开了眼。
见黎戈终于睁开眼，赫连霄停止输送自己的灵力，狠狠掐了一把黎戈的脸，随后在他眼前晃三指道∶“你可算醒过来了，快，告诉我，这是几？”
黎戈盯着赫连霄不说话，赫连霄从他平淡的目光中读出他现在状态还行，不乐意玩看看这是几的游戏。
他撇嘴，松开抓着黎戈的手，叉腰就开始数落∶“你来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你要突破金丹成为元婴修士，那我可以想想别的法子来针对那些东西。”
“你……你还看我干嘛!骂你就骂你了，你还不服气，我告诉你，要不是……”
“多谢。”
“你还顶嘴……欸，哦，是谢谢啊。”赫连霄难得从黎戈嘴里听到好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黎戈垂眸，慢慢平复体内还在骚动的灵力，很久才开口：“他们呢？”
赫连霄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回忆道：“你晕过去以后，天道又重新塑造了那几个修士的躯壳，包括王煜的。我估计他们应该只是被占用躯体，不是赫连敏那种已经把自己的存在都献祭给那些东西的情况。”
“虽说死者为大，可那王煜醒了以后嘴巴还是不干不净的，老是指着你说些难听的话。我踹了他一脚，之后把你背回洞府。”
“别说了，我都要吓死了!你不知道，你那个时候脸色有多难看!我还以为你怎么了，结果一检查才发现你突破修为了。我天啊，人家破境挨天雷，你破境招天雷，哥们你厉害啊。”
“我并不知情。”黎戈道，“不是我不同你先说明。”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赫连霄数落完也不在意，“不管怎么说，你这个年纪一跃成为元婴修士，顺带着还解决了一只……额，反正你自己说它是天支四号的魂团，也算是大喜事了。”
那时赫连霄刚一发现“王煜”的异常，很快就察觉到四周还有几个修士的气息，隐隐呈现包围状。赫连霄心知肚明他已经被发现，便将计就计，先把敌人从阴影里面引出来再说。
至于黎戈，他早早叠了只会飞的千纸鹤，写了大致方位，让他先去把那几个杀阵彻底破坏。
一但杀阵成型，后果不堪设想。
赫连霄本来想得很简单，那些东西是为了让黎戈杀了他，自己从来不出手，富贵险中求，他不如再试探试探那些东西的情况，没准还能套出“黎戈杀了赫连霄”具体能有什么用。
结果黎戈还未反对，“王煜”就杀了过来……
赫连霄虽然有些后怕，但也还好，他敢犯险最大的底气还在于赫连昭留给他的那几道刀气，对付几个金丹修士够用了。“王煜”和他之间，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好。
更何况，“王煜”的情况再特殊，还是符合之前“赫连敏”的状况，只能引导，本人却不能亲自动手了结。不然那么一大群修士，想要赫连霄死直接都上得了，结果就一个“王煜”在那里巴拉巴拉胡说八道，怂恿赫连霄一个还没享受够好日子的二世祖去死。
在对面是弱智，还是对面觉得他是弱智，亦或者是不能亲自动手的三选一选项中，赫连霄还是觉得尊重一下对面也尊重一下自己，选择对面无法亲自杀死他这个选项。
“天支四号——嗯——”赫连霄用手支着下巴沉思道，“听着和天支七号就是一伙的。不过我肯定不是天支七号，真正的天支七号在秘境那会应该就死了。你应该也记得，当时也有天雷劈在我身侧。不过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被那些东西钻了空子啊？我怎么完全没印象。”
“嘶——黎戈，我兄长临走前告诉我们现在这个时间线上，还剩七只那只东西。假设以天支七号为最后一只来核对，现在已经被天道处理几只了？”赫连霄问道。
黎戈不急不缓道：“天支七号，天支四号……不对，它似乎只是分身，赫连敏，你兄长去处理的那只。”
“剩下当初叶枫去处理的那只存疑”
赫连霄眼神还有些黯淡，却勉强打起精神道：“听上去最糟似乎还有四只。而且有个观念我们得换换，不能用经验主义来看待那些东西。之前我们一直以为那些东西只能盘踞在躯壳里，所以查过一轮就放松警惕，结果你看，王煜就是个例外。先前没有，现在才有。”
“怎么那么像蜚蠊，一定要说杀伤力也不太高，但就是冷不丁会从哪里冒出来，恶心你一脸。”
“不能这样说，你自己也清楚，那些东西的任务变了。”黎戈道，“现在它们已经无所谓是不是让我来杀了你，只求让你死了。”
“也不一定。”赫连霄反驳道，“其实我感觉天支四号的真正目的好像是想让我自戕，你当时也在场，听到他那嘴有多恶心了吧。但你还别说，确实很有蛊惑力，那些东西以前就是靠着这些东西在招摇撞骗吧。”
黎戈手一顿，沉声道：“那你当时还要制止我。”
赫连霄举起腰上的香囊晃了晃，道：“首先，我有它，其次，我比较油盐不进。你让我早起念书我都不乐意，他让我去死我难道就要听吗？所以天支四号当时只是在唱独角戏，你和我一道耍猴不是很有意思嘛。”
“你真的没事吗？”黎戈歪着头，关心道。
赫连霄一愣，随后和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道：“真是难得啊，你冰冷的脸还能说出如此温暖的话!”
黎戈：……
“胡言乱语，看来的确没事了。”黎戈冷然道。
“欸——这才对嘛。”赫连霄笑道，随后又恢复平静，坦然道，“要说我不难过天支四号说那些事情肯定是假的，你们一个个根骨齐全的天才全在我面前晃悠，我不高兴也很合理吧?可我也只是和亲近的人发几句牢骚罢了，既定事实无法更改，人总要往前看的。”
黎戈不置可否，看着赫连霄道：“那么前路又如何。”
“不知道，走了再说。”赫连霄说得随意，但目光平稳坚定，“起码我总要把灵阶考试过了吧!不然我那么多书白看了。”
黎戈突然想起赫连霄院子里那一大片竹子。
赫连霄其实也像竹子，成日空着心不愿烦恼琐事，随便什么风吹过来就左摇右晃的，全然没有苍木顽石的稳重。
可竹子也很难真正折断，即使一片竹林被折断了，只要你不掘地三尺毁了地下盘根错杂的根系，风一吹，又会在原地窜出一棵高大的新竹……
黎戈微微一笑，赫连霄正以为黎戈中邪了要嚷嚷的时候。
黎戈开口了：“既然他们的目的是你，那无论如何，你都要有自保能力。”
赫连霄觉得黎戈不怀好意，弱弱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外物他人终究不能依赖，归根结底还是要自立。”黎戈道。
“所以……”赫连霄攥紧拳头，看着黎戈的眼神越发畏惧。
“所以你早起后留一个时辰，和我一同练剑。”黎戈毫不留情道。
赫连霄：……
他径直从椅子上蹦起来，指着黎戈痛心疾首：“黎戈!是我吃尽百般折磨，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你背回来的!你怎么还要恩将仇报!你……你太过分了!”
“你背个人竟如此痛苦，我心有所愧，更需要督促你强健体魄了。”黎戈道。
赫连霄：……
他见黎戈不为所动，又没忍住求饶：“我根骨差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剑比刀好一点，可万一我练着练着又伤着了怎么办？得不偿失啊!我觉得我现在这样跟在你身后耍阴招蛮好，黎戈，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好吗，把你的好意收回去吧。”
黎戈软硬不吃，思考片刻，平静道：“这个我自有办法。”
赫连霄六感不安，追问道：“什么办法。”
黎戈莞尔一笑，在赫连霄惊悚的目光中柔声细语道：“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戈!你不是人!我不练了不练了，你走开啊!”
“有你这种办法的吗？你是不是在我没注意的时候走火入魔了!”
赫连霄一边擦去嘴角的血迹，一边尖叫着满洞府乱窜，生怕一个不当心又落入黎戈的魔爪中。
黎戈紧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揪住赫连霄的衣领，扯小鸡仔一样拉到怀里，逼赫连霄咽下他左手手心上的血：“你伤还没好透，喝完它，听话。”
浓郁的生机从赫连霄喉间涌入腹部，随即扩散到四肢，赫连霄周身暖洋洋的，心里却拔凉拔凉，身上的伤好得迅速，心里的阴影那是一辈子的。
没错，黎戈的办法就是如此简单粗暴，在知晓自己身上天狐血脉可以治愈一切伤口后，逼赫连霄练剑下手就没轻没重，把人练个半死不活以后在往左手割道豁口，拿自己的血来愈合赫连霄的伤。
伤好以后再接着练剑。
周而复始，直到一个时辰的沙漏结束。
“黎戈黎戈，你看哈，我哥知道天支四号的事，不是马上给我送了一大堆护符了。甚至还亲自来了一趟，虽然我也没懂他干了什么，但是现在就连恢复正常的王煜也不来找你我麻烦了，这不蛮好的吗？”
“黎戈——我觉得再怎么说我哥的刀气都比我的那点剑术有用吧!而且都说了，那些东西不能直接杀死我，你锻炼我厚着脸皮不肯死的心性都比你锻炼我的剑法有用吧!”
“黎戈～大好人～不练了好不好，再练下去我先那些东西一步自挂东南枝了。”
“黎戈!我不练了，有本事你先替那些东西打死我吧!”
……
黎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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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硬不吃，替赫连霄整理好赫连昭送来的东西，随后又抄起木剑指着赫连霄道：“起来，不然我就当你是伤没好。练剑还是喝血，你自己选。”
赫连霄：……
赫连霄抗议无效，如此数天后还是接受无能，自己默默蹲坐在角落，双目无神，忧郁望天，只觉得自己此生无望。
黎戈缓步走到赫连霄身侧，赫连霄一个激灵，又往角落缩了缩，牢牢捂住自己的嘴，警惕地看着黎戈。
黎戈半天没有动作，最后才像是随口一问道：“你的根骨，似乎不是天生的，更像是陈伤。”
“嗨——你是来说这个的啊。”赫连霄略略放松自己的手，平静道，“也不能说不是天生的，毕竟我生出来就这样，能活过三岁已经是个奇迹了。”
“为何会如此。”黎戈问道，转后又道，“你不说便不说吧。”
“没事没事，那是我出生前的旧事了，没什么不好说的。”赫连霄调侃道，“谁让我急着投胎也不知道看时间，刚好和北境堕蛟动乱撞上了……先天不足也是我自个活该，反正我最后还是死皮赖脸硬留在生界没回死界报到。”
黎戈低声道：“原来如此……”
赫连霄察觉不对，又补道：“你别胡思乱想又发明什么鬼主意，我根骨只能这样，没有外力可以改变。这又不算伤，天狐血是把坏的修好，又不能无中生有，你把天狐一族全捆过来放血给我喝都没用。不然依我哥和天狐少主的关系，要点血难道还要不到吗？你又不是天道，少搞歪门邪道。”
黎戈沉默着擦去手上的血迹，转移了话题：“明天是不是惊蛰?”
赫连霄算了算日子，道：“没错，惊蛰怎么了。”
黎戈语调仍旧没什么起伏：“惊蛰会打雷，还要下雨，太吵了。我听着很烦，不想管你，你自己安排明天要去做什么。”
“好哎!”赫连霄兴奋道，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黎戈这不就是给一棒子再给颗枣，可怜他棒子挨多了，随便一颗枣就喜出望外，这种心态很不对，非常不对!
他得明白一件事，如果没有黎戈，他想要给自己放假本来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和现在这样要等黎戈松口。
思及此，赫连霄调整神色，又开始幽怨地盯着黎戈。
黎戈注意到赫连霄的目光，蹙眉，状若关切道：“你是不是伤口还疼，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
赫连霄腾得一下站起身，往前跑了几步：“不疼不疼，你少来噢!天天割自己手腕，你也不怕血尽而亡啊！也就我仗义不走歪门邪道，要是这里有青云宗的人你试试!看那帮人会不会围攻你!”
黎戈盯着赫连霄跑远的背影，心情难得愉悦。
血如果有用，总比掉在地上无人问切好上许多……
不得不说，黎戈这种变态的训练方法对赫连霄这种懒人正好什么锅配什么盖。不过大半年时间，赫连昭治好月渊就打算前往妖族查探情况，临走前特地又来了一趟万仙门，做出最后告别前先检查了一下赫连霄的课业，却惊奇发现自己的弟弟不但得到他预料中灵阶初级丹师的证书，修为也硬生生拔高许多，和人对战时多了数招说得过去的剑招。
赫连昭：?
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怎么就念叨不出这种超额效果?
大为震撼的少掌门站在黎戈身旁不耻下问，谦虚求教，只望得到一套管用的教育心得。
黎戈无视赫连霄幽幽飘过来的、哀求悲凉的眼神，却淡然道：“是二公子自己努力罢了。”
原来如此，赫连昭心情大好，揉了揉赫连霄脑袋只觉得自家弟弟总算开窍懂事，不用他在一旁督促也能学会自我追求，没再和他絮叨半天要有规划要有安排的种种言辞，给赫连霄留了一堆东西后便要起身离开。
临了，赫连霄送赫连昭，看见月渊化作狐身正在向一旁的宫榷要小鱼干吃，虽打了招呼，但还是面露担忧道：“哥哥，宫师兄……”
赫连昭轻笑：“无妨。在你出生前，我们三人便是好友，一同处理妖族和天和宗往来的事情……我很高兴，那时的他依旧选择和我一同去妖族。”
“这就够了。”
赫连霄还想说什么，赫连昭捏着他的脸，道：“之前在天和宗和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吧。无论如何，十四年后，你都要离开万仙门回家。到时候就算你不肯回去，我也会把你拎回去的。”
“哪有的事?能回家不是好事一桩吗？我为什么还要赖在万仙门。别说十四年，十四天我也乐意。”赫连霄道。
赫连昭依旧严肃道：“记清楚就好。”说完，他又往赫连霄手里塞了一堆储物戒。
赫连霄看不见赫连昭的眼神，待三人越走越远后，才略微失落道：“黎戈，你说我能快点够到元婴期的边吗？”
“能的。”黎戈回答得坚定。
赫连霄一摆手：“再说吧，明天就别割你自己手腕了，只是训练的程度已经伤不到我了。”
“嗯。”黎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