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说,天道现在十分脆弱,稍有异动就会四分五裂。”月渊面色惶恐,“那些东西!那些东西迷惑了玄蛇族,玄蛇族全糊涂了!”
“它们说什么了?”赫连昭问道。
月渊好似谈及极其恐怖的东西,一口气噎在喉间反复吞咽挤压,最后才组成一句话:“它们说虚弱的天道会吃掉整个生界。”
“荒唐!”赫连昭皱眉,“月渊,天狐一族镇守妖族祭坛,祭坛可知未来之事,更能直通天意,天道如何,你们应当比我们人族更清楚。”
月渊苦笑:“正是如此,天道的衰弱才做不得假。”
一人一妖你来我往。
赫连霄偷偷给黎戈传音:你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了吗?我怎么感觉不像是好事。假如天道真出事了,那我们怎么办?
黎戈蹙着眉,摇摇头,道:不会的。
赫连霄:你怎么这么确定?
黎戈一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那边月渊又陷入了言辞重复的阶段,无论赫连昭问她什么,她都只能给一句:天道快死了。
她这些日子疲于奔波,心力憔悴下,很快又晕倒变成白狐摔进雪地里,黎戈这才注意到她腹部的伤口又裂了开来,血通过雪一点点蔓延,渗透到地上,不一会就从雪地里面钻出新生的嫩芽。
黎戈福灵心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是血的缘故吗?
赫连霄欲言又止,最后稍稍往前走了半步,松松站在黎戈略前面一点的位置。
赫连昭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把抱起地上的月渊,喂了她丹药,又敷上草药,之后拿布做了一个类似婴儿包裹的布袋,把月渊放进去后捆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算了,现在问她也问不出什么了,我们回天和宗再说。”
“少掌门,青云宗怎么了。”黎戈开口问道,“方才我们也遇到前来捕捉妖族少主的青云宗修士,这其中有何关联?”
赫连昭不听还好,一听头又痛了,捏捏自己的鼻根,压低怒火道:“我去绞杀妖兽的时候,偶然遇到大妖同青云宗的人有往来,之后我截杀大妖搜魂后,发现青云宗的人和这批反叛的兽潮有过交易,共同击杀外逃的月渊。事成之后妖族叛军将天狐一族的骨血献上青云宗,作为交换……”
赫连昭一手搭在刀上,另一只手捏拳,指节绷得发白,如嶙峋石骨从皮肤下凸起,无声地对抗着某种无形巨力:“青云宗的人对妖兽大开便利之事,我一路杀过去,越走越惊心,凡是兽潮经过的地方,无论是村庄还是城镇,里面的百姓都被那些妖兽吃得一干二净。最后我只堪堪将兽潮截停在离这里几公里的地方,查出月渊的踪迹出现在这里后,我便匆匆赶来。幸好,这里有你们在,若是天狐一族最后的希望破灭,妖族乱七八糟的破事只会更麻烦更严重。”
“所以青云宗的人为何要天狐的骨血。”黎戈又问,感知到自己离某个真相不远了。
“天狐一族天性喜食,来者不拒。作为妖兽之主,它们掌管妖兽的平衡。说白了就是吃掉过多的物种,又或者哺育过少的物种。这一切都由妖族的祭坛做出决定,祭坛连结天道的意志,会给它们指引一个未来断言。通过对这个预言的判断,天狐来决定新的一年要做什么。知道它们的特性,你再看看月渊流出来的血,还不明白青云宗的那些人为什么同意用他们辖区的百姓血肉换取天狐的骨肉吗?”
“天狐的血,代代累积它们吞食妖兽的所有生机,是能医死生而活白骨的!”
黎戈瞳孔紧缩,呼吸难得开始急促起来。
如此便不奇怪了,他的血也的确有着那样的作用。可妖族的血脉的的确确不会来自魔尊,那么又是谁?
黎戈想起那本书里仅仅只有一句话的“父亲”,他真的只是一个邪修吗?
截止目前,黎戈已然可以确定自己身上存在三种血脉,人,魔,妖三种血脉在他的体内构成一种巧妙的平衡。可这样的意义又是什么?
黎戈有点茫然,潜意识中这样的血脉对他而言意义非凡,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念头在脑海中过了一圈,除了迷茫还是迷茫。所以他到底是谁?
一个人?
一个魔?
一个妖?
亦或者什么也不是,仅仅是边界中那颗随风飘荡的三容草罢了。
黎戈不是很确定,一瞬间他的思绪又回到当初发现这个世界只是一本小说的时候,嗯——发现自己似乎是不一样的,然后呢?
就作为一个异类安安静静活下去便是,不需要管那么多。
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如是提醒。
霎时间,黎戈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被清得一干二净,他眨了眨眼,又恢复往日淡然处事的模样。
“少掌门,人妖勾结是很严重的罪行。”复原情绪的黎戈提醒道,“若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正,很难让青云宗承担这个罪证。”
同样也“勾结”妖族的赫连昭对怀中的白狐满不在乎,冷笑一声道:“那又如何,即便我不管,青云宗的人也迟早把自己玩死。这回只是边境,那下一回呢?把百姓的命当成贡品喂给妖兽,也不怕把那些畜生的胃口喂大,最后自取灭亡罢!”
“再说了,揪不住勾搭妖兽的辫子,我可要参一本渎职的罪。从这里到我身后足足三百里,血海一片,无一人生还。这般惨象,青云宗的缉妖队究竟在做什么!就这般不把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吗!从几十年前开始,这个宗门就烂透了,当初就应该……算了,有什么好说当初的。可怜的还是普通人,年年缴仙税,最后自己被所谓的‘仙人’亲自送入妖兽口中。”
赫连霄一颤,面前却突然出现那张清秀的脸,极淡的唇一张一合,拉着另外一个老妪在絮絮叨叨什么,他哑着嗓子,指了一个方向道:“哥哥,那里还有活着的人吗?”
赫连昭摇摇头。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过是躯壳,赫连霄还是觉得眼前发白,头昏昏沉沉起来。
夏艾知道这件事吗?
如果她不知道,那么下一回的回家又成了什么。
赫连霄在书籍上听说过被兽潮血洗的村落,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连尸体都不会有,整个村庄坍塌在泥泞里面,风一吹就散在历史尘埃中,除了那几个做记录的修士,再无人知晓那里曾经是个村庄。
所以那些肆意欢笑的孩童,那些红艳艳的春联字幅,那几声欢乐的鞭炮,竟是淹没在这样的灾难中吗?
赫连霄胃里恶心,晕晕乎乎间差点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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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黎戈扶住了他。
赫连霄抓着黎戈的袖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黎戈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叶枫的脸色也同样糟糕透顶,她盯着赫连昭,问道:“少掌门,若酆天子没有请你过来走一趟,你收到妖族少主的求助信,再赶过来还要多久?”
“起码要比现在晚三天。”
“三天……”叶枫喃喃自语,“竟然是三天吗?三天……难怪。”
黎戈身边两个人都不对劲,黎戈没辙,只好一手摁着赫连霄,另一只手拎着叶枫的后衣领。索性赫连霄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在悲春伤秋上面,他很快回过神,蹲下身掐住叶枫的胳膊,晃了晃她尚且幼小的躯体,紧张道:“叶师姐!叶师姐!你还好吗?”
赫连昭意识到什么,转头朝背后的村落看去,发现里面全是活动自如的躯壳后猛然看向叶枫,不确定道:“所以他们……”
叶枫已经泪流满面,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她其实已经想起来了,就在个很寻常的下午,她的娘——她甚至都记不清她的模样——抱着她给她试新衣服,她的爹走进屋里故意拿胡子去蹭她,给她蹭痛哭后,被娘一顿打。
爹讪讪一笑,从兜里掏出一袋饴糖来哄她。
“阿满,吃糖,不哭不哭。”
原来她还有一个名字,她曾经叫做阿满。
她也有爹有娘。
可是后来……
众人顺着叶枫的眼神,都目睹村落正悄然发生惊天巨变。
一位婶子抬起的腿凝在了半空,即使她面色惊恐万分,但也仅仅是停滞在那一刻,冬日的刺骨风正顺着她的蓝布头巾游走,吹散了她的身躯。
还有一个木匠举斧欲劈,之后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碎了骨肉,往地下落的东西却不再是最初的血肉,而是几缕缠绕在风里的灰绸……
一切聚变都在悄无声息中发生,甚至畜生圈槽里尚带着牲畜齿痕的草料死物,也跟着一起化为虚无。
叶枫亲眼见证这些惊悚的场景,面无表情地跪倒在原地,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身后是那棵只剩枯枝的枫树,像是麻木也像是悲哀。黎戈试着去捂她的眼睛,被她挣开了,赫连霄呼喊她的名,她推开了赫连霄。
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存在的时间长一些,抱着他的女儿阿满疯狂地跑,从叶枫身侧擦边而过,最后摔倒在这棵树下。
瘦小的阿满被塞入树洞里,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男人把手指抵在嘴前,笑着让她安静,他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掉了泪。泪水砸入尘埃,和他本人一样,再不见踪影。
整个村庄都消失了。
叶枫如梦初醒般突然颤抖了一下,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跌跌撞撞扑倒在方才消失的男人前面,听见自己喉间发出幼猫般的呜咽,随后便是一声长久的哀嚎。
“爹——”
惊叫声惊动了树洞里的阿满,她睁开了眼,看见了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又闭上眼。
她也消失了,只是留下几道古怪的符文,混在一起,又成了那根红线,轻轻缠上了叶枫的手腕,一点点勒紧,直到最后泯入骨血。
叶枫幽幽扭过头,道:“不止三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