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鬼啊”太过撕心裂肺，震得黎戈耳膜直响，他蹙眉扶额，无可奈何收了剑走到赫连霄身旁。
“方才还狡辩自己没有眼疾，这会子功夫就把一个大活人认成鬼，出息？”他本想把人扯起来，赫连霄快他一步，揪着他袖子站起身来，快速地拍掉身上的灰，指着那姑娘说道：“你确定这里除了我两，还有别的活人？”
说着，他想到什么，又飞速把指着那姑娘的手放下，暗道一声抱歉。
“你接着找理由，我不奉陪。”黎戈挑眉皮笑肉不笑。
赫连霄沉着脸，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姑娘上。
其实还是他人怂，这姑娘只是脸比旁人白了一分，说她是鬼未免太过冤人。仔细一看，她就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姑娘，眼睛圆，脸也有点圆，很像年画娃娃，属于长辈见了立马会说这孩子真有福相的俊样。
她身着藕色如意纹锦袍，配了条白底浅金纹样束腰，衣服看着都有些发旧，但不损她的优雅干练，反倒添了几分古朴韵味。
发间的鎏金洋红珠花有点意思，那些水头很足的火麟玉特地瓒成枫树叶的形状，散发出温和灵动的火系灵力。
唯一可惜的是她眼下的乌青显得她人有些憔悴。
赫连霄细看下来，觉得这姑娘有点眼熟。
未曾等他发问，那姑娘先开了口：“请问黎师兄是否住在这里？我是今年一块儿来求学的器修叶枫。”
她这样一介绍，不光赫连霄想起她是谁，就连黎戈都从记忆深处扒拉出这号人。
叶枫，天和宗少见的炼器人才，别的小孩三岁时还在爹妈怀里撒娇，这位姑娘已经会拿个小锤子敲敲打打了，内院竞选名额时，她以一把戾风剑获得评委一致认可，成功挤入十个名额内。
这是赫连霄的印象，黎戈比他多了解一点。
书里是有叶枫这号人的，只是她出场笔墨不多，是作为天和宗外出历练的幸存者去找黎戈寻仇，在一番相杀到相爱的套路下，和黎戈有情人终成眷属，默默加入他的后宫。
你问黎戈怎么看，黎戈默默把视线挪开，有些尴尬。
若赫连霄看过书，让他来形容，他会更在意书里黎戈是个什么体质，来者不拒，左拥右抱不算完，后面可能还跟了一长串。
他不会哪天不体面地死床上吧？
真是好随便混乱的一个人……
不过现在天和宗并未出事，叶枫找自己干嘛？
黎戈定了定神：“我是黎戈，请问你找我什么事？”
叶枫盯着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说话，赫连霄见有戏可看，眼珠子在叶枫和黎戈之间来来回回地转，打定主意先不去炼丹室，他今天就站在这，死都轰不走他。
“你——”叶枫终于开口，赫连霄微微瞪大一点眼，耳朵竖起来打算听八卦。
“你要剑不要？”叶枫认真问道。
？
?
黎戈不理解她在说什么。
赫连霄也万万没想到这姑娘见黎戈第一句话是这个。
“多谢，但我不缺。”黎戈斩钉截铁地回答，把手搭在自己的长生剑柄上，示意叶枫他已经有了剑。
剑修是不会随意换剑的。
不过他倒是能大概理解这是怎么回事，叶枫是她师尊从山上捡回来的弃婴，天和宗败了以后她又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所幸还能靠自己炼器的手艺吃饭。
其他宗门知道她的明细，不敢和她往来，生怕惹当时的魔头不快。叶枫也没气馁，混在黑市里去倒卖自己炼出的武器，换来的灵石用来修炼增加复仇的砝码。
她没见过黎戈，所以更不可能认出易容后的黎戈。初见黎戈时，她只是觉得此人衣着不俗，看着像是能宰一笔的肥羊，压低嗓音拦住黎戈，第一句话便是。
“你要剑不要？”
如今这个情况目睹书里情节再现，黎戈思绪万千。
他又垂眸扫了眼自己的衣着，确认自己的衣服并没有背着自己变得有钱后，再一次回绝叶枫。
叶枫不依不挠，重复了一遍：“你要剑不要？”
“不要。”黎戈回答得依旧很坚定。
“你要剑不要？”叶枫还是老话。
“不要。”黎戈道。
“你要剑不要？”
……
“他要。”
“不要。”
同一时间两个人嘴里冒出截然不同的答案。
赫连霄是真怕这两人发神经会这样反反复复一下午，笑话，他是来看戏的，不是来听买家卖家互相拉扯的。
他先黎戈一步回了叶枫问题，叶枫扭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赫连霄，压低嗓音；“我这剑……”
“不必多言，这是六百上品灵石，够他那把剑了吗？”赫连霄递过去一个储物袋。
本想把这把剑抬到一百上品灵石的叶枫不假思索：“够了。”说完，取出了一把包裹得很严实的剑递到黎戈面前。
知晓原文最后成交价才八十上品灵石的黎戈：……
不要扰乱市场价好吗，你个笨蛋二少爷。
深受打击的穷鬼心里闷闷的，劝解自己不要对别人的钱袋子有占有欲。
叶枫只是拿着剑在黎戈眼前晃了晃，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转头递给赫连霄：“给你。”一旁等得不耐烦的赫连霄没好气地瞪了眼黎戈，接过剑，笑着问道：“还有别的事吗，叶师姐。”
叶枫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黎戈：……
所以你今天来我这里做买卖才是你的主要目的是吧？
躲过原文被砍一剑麻烦的黎戈丝毫没有松一口气的想法，这边赫连霄已经单手叉腰，指了指脑袋说道：“你这里是不是也出了点问题，人家是只能问你要不要买，你是只会说不要这两个词吗？啊？难道你的语言表达已经贫瘠到这个地步了吗？啊！太可实在太不幸了，节哀节哀……啧啧啧，我编不下去理由了，反正你就先买下她的剑又怎么样，难道要和她拉拉扯扯一上午讨论要不要的问题吗？”
因为每次打坐都损耗灵石，目前兜里能用的只有二十三块下品灵石，其中还有五块是岚河村任务负责人觉得他出一趟不容易，可怜给他的黎戈：……
他又深呼吸一口气，恢复平日那副冷淡的模样。
赫连霄：“还有，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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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和叶师姐认识？她卖剑为什么还特地来找你？我印象里面你不就只和秦师姐交好吗？”
我说她以后可能还要来找我寻仇你信不信。
黎戈嘴角略微抽搐：“我不知道，不过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难道还没习惯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吗？”
噫，还以为有什么精彩发展的赫连霄失望地撇撇嘴，举起那把白布包着的剑，学叶枫方才的口吻说道：“你要剑不要？”
“你要揍不要。”黎戈道。
赫连霄没回，而是拆开白布看这把剑。
黎戈对此毫无兴趣，左右这剑是赫连霄掏得钱，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却听赫连霄轻声念出剑名。
“明鸾。”
嘶——这个名字，那还真和黎戈有关系了，但那也是书里的黎戈，因为书里那把剑也叫明鸾，还是后期黎戈身上的杀手锏之一。
它的强悍点在于它可以随着剑主一道升级，黎戈成三界之主时，它也跟着成为一把半神器。
所以叶枫炼器的天赋已经到了这个水准吗？
她还只有金丹啊！
不过书里说明鸾剑初时只是一把普通的中品灵剑，最多长得比较花里胡哨，因此连锻造它的叶枫也不知情，白给书里的黎戈钻了空子。
赫连霄见黎戈盯着明鸾剑若有所思，又晃了晃明鸾剑，贱嗖嗖地说道：“怎么？又看上它了，真可惜你没钱，略——”
“你买的那就是你的。”黎戈道，“我已经有长生了，不需要别的剑。”
剑修是有点灵剑情怀在身上的，这辈子基本上都只有一把本命剑，战时是怎么斗狠怎么来，私底下都是把剑当命根子护着宠着的。当然，穷是一回事，但最重要的是如果剑碎了，往往这个剑修的道就湮灭了。
“哦。”丹修赫连霄表示不吃这一套，随手把剑抽出来扫了几眼就丢进收纳戒里面随它自生自灭了。
黎戈沉着脸走掉了，不忘抚摸一下长生剑的剑柄。
长生若有灵，看见这种糟蹋同类的人大抵也要退避三尺。
这个插曲对赫连霄来说可谓是索然无味，他本来还以为又是黎戈这个家伙开罪了内门的其他人，现在抱着剑来找他算账，他刚好看出极具正义的大戏。结果就是个跑来做生意的姑娘，而且看黎戈神情，分明也不认识这位叶枫师姐。
也不知道叶枫为什么跑来找黎戈，莫非是觉得难得天和宗出个剑修天才，刚好她那里灵剑滞销，想来看看能不能赚点钱。
那还真是富有人味的举动，她要是再活点就更好了。
不得不说，虽然赫连霄完全是胡乱猜想，但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和原文里的叶枫心理对上了。
赚钱嘛，不磕碜。
为了这遭无意义的戏，赫连霄深感他又浪费了自己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炷香时间，哼了一声，叉着腰走出了洞府赶往炼丹室。
真是的，要是叶枫可以掏出剑和黎戈对打，别说区区六百灵石，便是六千乃至六万灵石他也是掏的出来的。
赫连霄很失落，怎么说器修尤其是淬剑的都是一群抡铁锤的家伙，再怎么着手劲都比玩火的丹修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