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川微怔，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某人的事了，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脊背下意识绷直，喉结上下翻滚，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什么？”
他明明早就死了，是自己亲手杀的。
“和你父亲当年一同贩毒的还有些余党，应该是这些人里有人会点阴阳把戏，还找了胡有为接下这单生意，胡有为正好因为得罪太多黑白两道上的人在躲避仇家，就借此藏进了平安村，搭上了贾林这条线。”
郭建业从公文包里拿出牛皮纸文件夹，取出里面的一份份文件摆在桌上，有些是从公安部调过来的，有些是他们部门负责调查的。
楚泽川扫过那些文件，视线难以聚焦，他用手搓了搓脸，长舒一口气，强迫自己拿起一张浏览，可文字仿佛过眼云烟，连阅读都做不到。
“我当年做的不够好。”他喉咙有些干涩。
郭建业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按在他肩上，从他发抖的双手里接过文件：
“不，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如果不是你大义灭亲，将毒贩头目楚胜天当场击毙，让其他数十名同伙丧失反抗能力，我们的损失只会更大。”
当年这桩贩毒案震动首都，谁也没想到，楚少校的亲生父亲，原本从商的模范企业家竟然勾结山匪贩毒，虽然楚少校亲自带队击毙了他，但两人的血缘关系让他在上级眼里变得微妙起来，甚至波及到了担任连长的楚格父亲，都被找借口暂时停职在家休养。
上级对楚泽川的处理争执不休，原因无他，此人确实功绩显赫，也是军队里最为优秀的年轻人，手底下的兵军纪严明，也都十分敬重他，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难以服众，不好贸然下决定。
就在这时，楚泽川以养伤为由，自己主动申请下乡，最终还是平静收场。
“选你来这儿，确实是我的私心，当时我正好在平安村调查胡有为，就是想让你帮上这个忙。”
郭建业端起茶杯，在茶水氤氲的热汽中悠悠开口：
“这茶叶好啊，是省城的老徐送的吧？你看，大家都记着你呢，你这次又立了功，是该回去了啊，少校。”
一直识趣没吭声的王成柏闻言，偷摸瞧了自己领导一眼，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还纳闷呢，怎么自己偷懒耍滑说要让楚泽川帮忙时他默许了，原来打的这个主意！给了楚泽川回去的理由，还让他欠自己一个人情，不愧是在体制内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老油条。
为了自家部门的长远发展，攀上楚泽川这个高枝确实是不二之选，王成柏也清了清嗓子，帮着领导说话：
“我好像听林炎焱说，想考首都的大学，你要是调回去了，兴许还能和她常见呢！”
果然，原本僵直不动的楚泽川眼神微晃，拳头紧了又松，终究长叹一声：
“我会好好考虑的，时候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但见他有了松口的意思，郭建业也没有强逼他立刻做决定，就带着王成柏告辞走人了。
听到院门关上的声音后，楚泽川却依然没有反应，怔怔看着眼前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杯，月亮由当空到落下，茶水已然凉透，他院里的灯也亮了一整夜。
“怎么样？有没有让你眼前一亮的感觉！”
林炎焱顶着被烟熏得黢黑的脸，期待地等待胡慧兰试吃后的评价。
胡慧兰嚼了嚼那块看似正常的炒茄子，鸡翅膀上的羽毛都一根根直竖起，猛喝了好几口水才艰难咽进肚子里，心里祈祷晚上千万别窜稀。
“还……挺好的、嗯，我觉得很不错了！”胡慧兰委婉地给出评价。
除了咸到发苦，苦到最后还有点辣，一点都吃不出来是茄子之外，都挺好的。
“太好了！我就说，努力肯定会有回报的！今晚也能让小楚好好吃一顿了！”
林炎焱干劲十足，立刻又冲进厨房继续“努力”。
胡慧兰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反正这菜又不是她吃，想到能让那个臭小子出丑，她就忍不住想向天打鸣！
听到动静的来福飞速出栏，看到地上摆了一盘子的菜，眼睛都亮了，风卷残云就扫完了，结果不到十秒，立刻口吐白沫，嘎嘣一下晕那了。
胡慧兰十分熟练咬住它的后颈皮，一个甩头就把它重新丢回到了猪圈里。
很好，希望今晚那男的能跟这头猪一样当场晕过去，别在焱姐面前晃他那双爪子！会做饭了不起啊？她也能给焱姐做！
当晚
林炎焱脸都没顾得上擦，被烟灰呛得灰头土脸的，跑进跑出地端菜，胡慧兰就借机提出帮她做一份饭给她吃，林炎焱做的可以都给楚泽川吃，林炎焱也怕楚泽川那么一个大高个吃不饱，自己就不跟他抢饭吃了，也就同意了胡慧兰的提议。
胡慧兰舒坦了，焱姐能吃上她做的好饭，楚泽川也能有“口福”，皆大欢喜。
楚泽川刚踏进院门，原本还在担心自己脸色不好，影响到林炎焱的心情，结果一来就和小黑人林炎焱对上了眼，他在脑内预演了好几遍的问候语通通停摆，连还有一只脚没走进来都没发觉。
“噗嗤——”
一个没忍住，他笑出了声，积攒了一夜的压力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一般，就这样烟消云散，甚至笑到肩膀发抖。
“你笑什么？”林炎焱没照镜子，自然不知道脸上的精彩，纳闷地朝身上看了一圈，“我裤子没穿反啊……”
“不是裤子，是你脸上，好了，先不要动……”楚泽川强忍住笑，掏出手帕在她左脸上轻轻一抹，将沾满烟灰的手帕展开给她看：
“诺，成小黑猫了。”
“啊！！！”
林炎焱发出了杀猪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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嚎叫，把猪圈里晕死过去的来福都吓醒了，冲到水龙头旁疯狂洗脸，她老脸都要丢尽了！！
等她清理完脸上的黑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故作镇定摆出东道主的架势，邀请楚泽川落座。
其实从卖相上看，胡慧兰做的菜和林炎焱做的菜并没什么区别，只有吃下去才知道区别有多大，但是林炎焱不知道，她伸手叨起胡慧兰为她做的菜：
“那边几道都是你的，我就不跟你抢了，免得你吃不饱，快，尝尝我做的怎么样？”
“好。”
楚泽川在林炎焱期待的注视下，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品味了一番，扬起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微笑：
“嗯，火候正好。”
她肯定是把酱油当成醋放了。
心里更加坚定了天天来给林炎焱做饭的念头。
“你喜欢就好，平常都是你给我做饭，怪不好意思的。”林炎焱放心地大快朵颐起来。
见楚泽川不仅没被毒晕，还和林炎焱有说有笑起来，胡慧兰气得脸都歪了，偏偏来福这个不长眼的把空饭盆推到它面前，示意饭不够吃。
气得胡慧兰追着它满院子叨。
“你明年高考之后，想报哪里的大学？”楚泽川眉眼含笑，看着院里和林炎焱一样活泼的小动物，状似随意问道。
“我想去首都！以后说不定就能有个在首都的铁饭碗了呢？”林炎焱从饭碗里抬头，双眼亮晶晶地回复。
“你放心小楚，等以后我在首都发达了，肯定开一卡车肉送到你家院里，让你这辈子都不愁吃肉！！”
林炎焱豪气十足地拍胸脯保证，又把楚泽川逗笑了：
“那倒也不必，我那院小，恐怕装不下你这一车肉。”
“我给你换个大院子！”她手脚并用比划，看她这架势，似乎得有个百十平。
楚泽川很想说，如果她喜欢，可以把首都那套自己不常住的四合院给她住，但话到了嘴边，脸上也开始发红，竟有些结巴了：
“也不能总让你送我东西，我也该还礼，你…….想不想要自行车、收音机或者缝纫机一类的东西？”
他不敢抬头，怕被林炎焱看到烧的通红的脸颊和耳朵。
可林炎焱完全没听出他的话外之意，也根本不了解当时总流行的“三转一响”彩礼，还认真分析了起来：
“自行车我很需要欸，以后上大学或者上班了，蹬一下就能出去玩了！收音机也挺有趣的，但没电视好看，缝纫机我不要，我一点都不会缝东西，买了也是摆设吧？”
“哎呀，我都还没发达呢，你想的也太远了哈哈哈！总之，现在还是要踏实前进才对！”
楚泽川一边吃她做的饭菜，一边耐心听她谈天说地，心中一动：
“好，你要前进，那我也一起……向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