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宫门刚开。
须按例上常朝的官员聚于乾阳殿外等候,三两成群整理官服,置履于廊下,压低了声音交谈。
“这几日是什么情况?听说宫内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昭阳殿前日传唤太医,陛下似乎身体不适……”
“听闻宫中有逆谋反贼,凛王震怒,连夜彻查!”
议论的官员互通着各自知晓的信息,一时间面面相觑:“莫非是有贼人混入昭阳殿中,伤了陛下?!”
也有官员将信将疑,“只怕什么谋逆反贼,都是凛王一家之言,只是为了在宫禁内任意血洗,无视天威!”
“嘘!低声些,不要妄议!”
惊惧的呵斥让聊天的气氛都冷凝几分。
隔了片刻,才有人低声说:“也不知道陛下生病是真是假,今日是否会上朝……”
此话立刻引起阴谋论猜测:“该不会,是凛王做了什么……”
最后的窃窃私语低了许多,但在听到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时,众官员都如同被掐住脖子一样,瞬间噤声。
战战兢兢看向门口的官员,也在瞧见那个高大的身影迎着晨光走近时,颤抖着低头不敢直视。
越千仞身着玄色蟒服,面色平静地走来。
他目不斜视,径直穿过回廊,没有给谨小慎微的官员一个眼神,甚至没有停顿片刻解靴脱下。
这是陛下御赐的特权,他可剑履上殿,甚至赐坐于龙椅之侧。
只是褚照给他的待遇越高,认为他终有谋反之日的人就越多。
在一旁的武将紧走几步,连忙跟上即将步入大殿的越千仞,忍不住压低声音:“将军,您听听那些官员如何胡言乱语,如此污蔑,为何不让下官制止,还任由他们……”
越千仞脚步未停,只淡淡瞥了眼,就叫对方顿住声音。
他这才低沉而平静地说:“流言蜚语,何须在意?随他们说去。”
“可……!”
“说得越多,越能从中知晓心怀异志的鼠辈,岂非好事?更何况本王的名声,从来都无法左右本王。”
他说罢,在武将愣怔的片刻,已经径直走入殿内。
那些官员讨论来去无非就那点话,根本掀不起风浪。
越千仞倒是头疼,褚照这两日还在休养,本以为今日早朝不回亲临,但昨夜昭阳殿却传来他准备照旧上朝的消息。
那日帮褚照擦药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尴尬。
多亏那处地方只是微肿,没有撕裂的伤口。
但凡有点小风寒都想以此为藉口不上朝的小皇帝,今日怎么如此积极?
越千仞总觉得有种莫名不详的预感。
片刻之后,钟鼓齐鸣,殿内等候的官员也遥遥望见玉阶之上,天子头戴十二旒冕,端坐于龙椅之上。
只有坐于褚照身侧的越千仞,才能瞧见面容还有些少年稚气的天子摆出威仪的模样,眼底下却还有一丝淡青。
昨夜又没睡好?
越千仞眉头微蹙看向褚照,褚照却犹如做贼心虚一样,只装作没瞧见地回避视线,清了清嗓子宣布开始启奏。
官员在入殿前战战兢兢胡思乱想,现在看到天子照常上朝,哪里敢说出什么阴谋论。
而前几日朝堂上提到选秀的变故众人可还没有忘却,于是,今日奏禀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越千仞一一处理完,发现今日虽然褚照依然对这些寻常政务表现出听不懂的迷茫,却罕见地没有走神困顿。
心里正疑惑着,就听到褚照轻咳一声。
他声音不大,但朝堂上瞬间一片寂静,众臣无一不是面露期待——向来在常朝上只起到退朝命令的天子,难道今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褚照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沉稳,只是在偌大的殿中回荡,依然有微弱的颤抖。
“朕近日思及,今天下虽安,然地方吏治不可不治。咳、”他低头快速看了眼自己的手心,“朕想派遣一重臣,巡查地方,督察吏治。”
越千仞:“……”
玉阶下的众臣看不到褚照看小抄的小动作,从他的角度可瞧得一清二楚。
但殿内立刻响起低低的诧异声,众人都想不到天子准备说的是这样一件……好像也不算重要的事情?
毕竟晟朝结合了历朝的制度经验,还经过几次变革,已经趋近完善,每年都有专门负责巡查工作的监察官员进行常态工作。
“咳。”
越千仞咳了一声,才把殿上那些嘈杂的声响覆盖过去。
老丞相似乎想要说话,但褚照又接着开口:“朕昨夜反复苦思冥想,凛王素来公正严明,乃是最佳人选。”
老丞相准备出列的动作顿住。
越千仞都要气笑了。
原来褚照打的是这个主意。
更好笑的是,他分明就坐在褚照身侧,但褚照说着话,目视前方视线飘忽,根本不看他一眼,指尖在龙椅扶手上反复搓揉。
但他还是站起来,躬身道:“臣遵旨。”
褚照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语气显得自然:“至于地点嘛……冀州太近,啊不是,冀州去年刚巡查过?凉州……不行不行,路途遥远,叔父跋涉未免太辛苦——扬州如何?物阜民丰,路程适中,气候宜人,正适合叔父前去休憩……啊不,是巡察!叔父以为如何?”
他一番话说得磕磕绊绊,欲盖弥彰,目的都完全写到脸上了。
殿内一片寂静。
越千仞抬眸,迟迟得不到应答、看着空气背腹稿的褚照实在难掩慌乱的表情,忍不住偷瞄他。
他沉默片刻,还是垂下眼帘,恭敬应道:“陛下圣虑周祥,臣唯尊圣谕。”
语气里掩去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褚照猛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身躯顿时松懈,嘴角差点控制不住上扬,赶忙用力抿住。
可语气松快又明朗还是掩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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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叔父即刻准备,争取明日就启程吧!”
连眼神都明亮几分,像是终于完成一件事,喜悦放松的神色溢于言表。
越千仞无奈。
褚照真当他是瞎子,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不就是害怕那晚的事情,真让他查到什么。他本来就打算接下来的事情以练兵为由去京郊一阵,没想到褚照给他找了个更远的“差事”,真是迫不及待地“赶他走”。
下朝后,前往公府的路上,越千仞还能听到隔老远的官员,因为没瞧见他,压低声音也不住肆意议论起来。
“陛下为何此时派凛王出巡?还是扬州那等富庶之地?”
“莫非是……陛下不得已而为之!?”一个官员面露忧惧地进行例行的阴谋论。
这推论居然得到其他官员的认可:“陛下下朝时行色匆匆,朝上似乎也畏惧凛王,不与他对视,只怕当真受到胁迫!”
“慎言!”
“只是凛王为何偏偏此时想去扬州?”
“莫非……凛王终于按捺不住……”
“嘘!说来也是,京畿本就在凛王掌控之中,扬州又是盐铁漕运重地,兵粮充足……”
“慎言!慎言!”
议论声逐渐变得压抑而惶恐,官员们当真个个面无血色,交换着眼神,不敢再多说。
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越千仞面无表情地换了条路,免得这些官员发现他在附近,年迈些的真要被吓出病来。
*
是夜。
凛王府灯火通明,仆从属官往来穿梭,为突然出行做准备,越千仞也须交代好京中各项事务。
古代行路不快,去扬州一趟也时日不短。
一切处理完毕,已是月上中天。
越千仞让侍从吹灭书房的烛灯,屏退左右,独自站在窗前,望向皇宫的方向。
夜色之中,远处的宫阙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凛王府是当年入京先帝给他挑选的府邸,有些老旧,且离皇宫尚有一段距离。
年初褚照就提过给他重新选址新建王府的建议,只是开工动土需要一段时间,也尚未搬迁。
他伫立良久,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而后身影一动,如同融入夜色的夜枭,悄无声息地掠出王府,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王府高墙之外。
褚照提出新建王府时,越千仞只觉得麻烦多事,可有可无。
现在只身在夜间轻功掠过,飞檐走壁,都嫌弃这距离确实遥远,也不怪他有时候下班都懒得离开公府。
些许时候,才终于见到巍峨宫墙,也瞧见穿梭其中值班的宫禁侍卫。
这些侍卫都是他练出来的,他对巡察路线自然也了如指掌。
越千仞轻易避开所有岗哨,如入无人之境,片刻间便进入宫内,轻盈地落到昭阳殿的殿顶。
凝神倾听,他轻车熟路地撬开一处窗,悄无声息地进入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