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寒腊月,月色才下枝头,除了三三两两衣不蔽体的流民和民房里间或亮起的灯,街道上仍不见多许人影。
偶尔有南迁的鸟儿落在光颓的枝干上想歇息片刻,甫一落脚,便听扑簌簌的积雪轰然落地,吓得鸟儿一个激灵,振翅又飞往别的树上去了。
转眼便是大年,一直晴朗无风的天空却突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好似要将人们购置年货的热情浇灭。
在这般寒冬之下,就连依山傍水的江南,因着地处南方的优势,纵然只短短地下了几日雪,也依旧抵不住那刺骨的寒风从四通八达的江湖河海处吹来。
尽管如此,“江南域下,四季如春。”的传言仍然吸引了许多北方的豪绅大能前来卧冬。
离州辖下的湖山县里,天际尚未放晴,只听城南的平民宅居处传来几声此起彼伏的鸡鸣,惹得谁家孩童在睡梦中呢喃地翻了个身。其中一进不起眼的小院内,也不知是进了贼子还是怎的,间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扰人清梦。
灰头土脸的尚怀真此时正紧紧裹着一张四处都是补丁的薄棉被,不断吸溜着鼻子,借着还未褪去的月光,在一个很是破烂简陋的灶台上翻找着有没吃食。
然而东翻西找了好一会,她还是两手空空。
穿越过来风吹雨淋、一贫如洗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点吃的都找不到,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尚怀真恼怒地一跺脚,滑落的棉被使寒意瞬间失去了防障,冲入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冷不丁地打了个极响的喷嚏,整个人抖了一抖,立马怂了下来,不断念叨着:“算了算了莫生气,别让胃受罪。”来安慰自己。
“牛蛋,还这么早,你怎的起来了?”
身后猝不及防响起一把声音,把还在认真寻觅的尚怀真吓了一大跳,差点就要哇一声叫出来了。她拍着胸脯,深呼吸两口气,回头看去,原来是错把自己当成她走丢的孙子的孟奶奶走了进来。
“嘻嘻,奶奶,我肚子有些饿了,来找看看有没吃的。”尚怀真不好意思地用指尖划了划脸,那本就灰蒙蒙的脸上在她的动作下又添了一抹黑。
“你这娃子,肚子饿了就把阿奶叫醒给你做早饭呀,从前都懂的,怎的这次去学堂回来脑子就不好使了。”一头白发的孟奶奶上前把蹲在地上的尚怀真扶起,笑骂道。
仔细看去,她慈祥的眼睛里好像蒙着一层淡淡的白翳,有精而无采。
“倒也不用骂得这么损的。”尚怀真腹诽着,口中却说:“奶奶,为何这厨房里一点吃食都没有呀?”
孟奶奶侧头看了一眼在旁边扶着自己的小小少年,半个月不见,感觉他又长高了许多,答道:“天冷了,平头百姓家里少有余粮,有些不事生计之人饿急了便会去做贼子,趁着夜色摸进他人家里翻屋倒灶,好能熬过这个冬。虽然这些可怜人大都只是为了一口吃食,不会谋财害命,但咱家里三口子本就过得拮据,牛蛋你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实在是没法子再帮他们一把,所以阿奶便把粮食放在自己屋里了。”
尚怀真看了看两人身上的补丁,又望了望四周漏风的围墙,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心想:“我的好天奶哦,咱都过得这样穷了,您还想着去帮别人啊。”
孟奶奶见牛蛋久久没有回话,便拍了拍他的手,道:“天也快亮了,你去喊你爹起床吧,阿奶给你爷俩做好早饭也该去出摊了。”
“好咧,您别走太快,我不急的。”尚怀真笑了笑,一溜烟就跑掉了。还是赶紧去找带自己回来的那位便宜爹问清楚现在的情况吧。
孟奶奶站在房门前,看着那风一般的背影充愣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眼里隐有泪光。
另一边,习惯性保持警惕的尚广明在睡梦中突然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陌生的气息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心下警铃大起,侧了个身,手慢慢摸向床头的藏刀处。
来找便宜老爹的尚怀真本想敲门的,但没想到那扇门轻飘飘的,一推就开,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她纠结地在屋里走了两圈,一方面觉得天还没亮就把别人叫醒有点不太道德,一方面肚子又饿得快受不了了。
“那个,床上的大哥,你睡醒了吗?”最终,素质还是敌不过温饱,她半趴在屏风后,小声问道。
尚广明听到来人的声音,心里松了一口气,直接翻身坐起,说道:“醒了,你去外间等我一会,我更衣后出来。”
尚怀真“喔。”了一声,才在门外站了两分钟不到,身后的屋里就已灯火通明了。
“进来吧。”
尚怀真走进去掩好门,只见正在烤火煮茶的人剑眉入鬓,双目炯炯有神,约莫三十的年纪,白面无须,肤色被风霜染上了些许斑驳,尽管穿着粗布麻衣,也无法掩盖住这一副好风姿。
只右眼眼角下有一道小小的刀疤,略煞风华。
“娘让你过来找我的?”尚广明听对方应了一声,抬眸看了看尚怀真,给她倒了杯热茶,又道:“说吧,有什么想问我的。”
尚怀真把茶杯握在手里,感受着被热水淌过渐渐暖起来的五脏六腑,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对面人严肃的面孔,问道:“我现在感,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往后肯定要经常跟奶奶以及邻里接触,而且我还是女生,你真的要让我当牛蛋吗?真正的牛蛋去哪了?”
是的,她很狗血地发现,自己并不是魂穿过来的,而是身穿!还缩水了一轮,直接无痛返老还童回十五六岁时的模样。她只记得那天刚好是自己的生日,晚上想请家人吃一顿好的,便连轴转接了五个探店单,没想到忙完在地铁上刚打开游戏,就被一道惊雷劈过来了这边。
所以说,赚钱这种事还是急不来的,这不,在现代做牛马,来到古代了,还要做牛蛋。要不是当探店博主的这些年心态被磨炼得宠辱不惊,她真想直接给自己来一巴掌,看能不能把自己给呼回去。
尚广明沉默了一会,说:“你除了身量比牛蛋瘦高些,眼鼻更深邃一点,与他有八成相像,那天我把你救回来时,也很是惊讶,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至于牛蛋,在遇到你的前几日,我已经将他的尸首安葬好了。”
尚怀真惊讶地“啊!”了一声,赶忙道歉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尚广明摆了摆手,继续道:“一个月前,李秀才乡试落榜回村后,因落魄时曾受过我娘的资助,便提出让牛蛋到他在隔壁九吉县开的私塾里上学。我知他在那边生活得不开心,但为了不让娘失望,他并没有抱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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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开始放年假的那日,他和同窗吵嘴后,兀自躲去哪里生闷气,从此就了无踪迹了,再找到时,唉……”
尚怀真见他眼露悲伤之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静静地听着。
“很抱歉想请怀真姑娘你假冒一段时间牛蛋。当今为了控制人口,截杀流民,没有户籍的人不可入城达州、不可租购田宅,亦不可从事营生。你身无分文、无亲属,还是女子,除非能被人牙子看中,编入奴籍,不然连活着都是个难题。”尚广明说着,停顿了一下,眼底的恨意转瞬即逝,又道:
“我娘是个良善的可怜人,满心满眼都为了能看到孙子成家立业那日,你帮我陪她几年,我帮你获得良民身份,也算是互利互惠。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我尽可能资助你一些盘缠,后面的路权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制度这么严格?”尚怀真苦恼地抓了抓头,想想自己还要活着回现代呢,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靠小时候学的那几招三脚猫功夫说不准真没两日就要凉凉了,便答应了下来,悻悻地道:“好吧,那我便在你们这暂时安顿下来,如果被她们发现了我不是牛蛋,可不要怪我哦。”
最后还很皮地补了句:“便宜老爹,感谢您的再生之恩!”
天大地大,命最大。穿越异世第一法则,抱好每一条能让自己活命的大腿!
“老大,牛蛋,快来吃面了。”孟奶奶听房内传来低低的谈话声,里头的人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便敲了敲门,在门外唤道。
听到可以吃饭了,正在小心询问关于这个时代一些细节的尚怀真立马站了起来,高声回了句:“好嘞!”,期待地搓了搓手,刚走出去两步,她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尚广明说:“便宜老爹,你这门有空得修一下了,我刚刚都还没用力,才一碰就开了。”
闻此,尚广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后,猛地升起一阵狂喜,很快又压了下来,没说话,筑起拐杖,跟了出去。
饥肠辘辘的尚怀真满怀期待地走进偏厅,看见碗里糊成一坨的面时,心情瞬间被浇灭了一半,再一挑筷子把面送入口中,直接难吃出痛苦面具。
那一夹就碎的面条形如米糊,因油份不够导致味同嚼蜡、汤底发灰,甚至只放了极少溶于汤中品不出滋味的盐,完美称得上是色香味俱不全。
她艰难地吞了两口,看向坐在一旁只喝着汤水作餐的孟奶奶,问道:“奶奶,咱家的面馆平时就卖这个面啊?”
孟奶奶很奇怪牛蛋为啥突然会问这个,下意识地答道:“对呀,是阿奶手艺退步了,牛蛋你不爱吃吗?”
看着对方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她赶忙站起,伸手就要去拿牛蛋的碗,说:“不好吃就算了,阿奶重新再给你做一碗。”
“没有没有,是我在学堂里和同窗家的厨子学做过一些简单吃食,以后我跟着去给您帮忙,阿奶您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尚怀真看着老人自责的神情,不忍心说出心里那伤人的实话,连吞带咽地将面条吃完后提议道。
“你会做吃食?”孟奶奶狐疑地看着她,有点不太相信。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您和爹稍等一会,我去做一碗给您们尝尝。”尚怀真自信地拍了拍胸脯,问孟奶奶拿了一些食材,便往厨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