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都,昭妧帝姬府。
夜色如墨,庭院之中却是灯火通明,香烟缭绕。天际犹挂残月一抹,银灰淡淡,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在法坛上。
四周挂满驱邪避凶的符咒和祈福幡旗,几位玄衣道姑神情凝肃,衣袂飘飘,或执法剑,或握玉磬,口中念念有词。
一场庄严的法事正在此间进行。
随着咒语的响起,长风顿起,星辰隐退,天空涌现异彩……
寝殿内,两位年轻男子端坐于案前,埋头抄写着疏文。二人一袭素净衣袍,身影被烛光拉得细长而摇曳。
“清醮大礼已行至第六日了,殿下……仍未有起色。”
夜渐深,兰秋白腕子微酸,稍停笔,抬眼望向窗外明灭的法坛火光。
“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如今,也只盼上天垂怜,诸真护佑。”
“兰哥哥就是心肠太软,还盼着她醒?”柳松松撇撇嘴,将手中墨锭“啪”地一搁。
“殿下平日如何待我们?哥哥莫非忘了?我看呐,她就这么睡着,大家反倒清净自在……”
“松松!”兰秋白断然低喝,“此等妄言,也是能说出口的?殿下天潢贵胄,岂容你我置喙安危?更何况……”
他语气稍缓:“殿下若真有何不测,你我,乃至这满府之人,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柳松松被他一喝,先是一怔,随即红了眼圈。
他委屈地拈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嘟囔道:“我……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心里怕得紧,兰哥哥就会凶人家。”
兰秋白不再看他,重新垂眸凝向案上疏文,将万千心绪压入笔锋。只是那笔尖,终究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当初,兰家为向势大的二殿下表忠心,将他这不受待见的男儿,作为及笄贺礼,塞进了帝姬府。
他知自己容色尚算出众,一双巧手尤擅庖厨之艺。若能博得帝姬青眼,往后纵使无缘侧君之位,即便仅做个寻常小侍,亦胜过待在兰家。
奈何帝姬性情暴戾,时常因琐事雷霆震怒,书房里砸碎的砚台撕毁的书画不知凡几。
她从未碰过他,也从未碰过后入府的柳松松。甚至不许他们近身侍奉,只打发他们去做些添茶倒水打理内务的杂活。
记得那一次,帝姬醉酒归来,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眼神痴迷又怨恨,猛地将滚烫的茶盏砸到他脚边,飞溅的碎片和热水烫伤了他的手背。
而她只是冷笑道:“赝品就是赝品,简直令人作呕!”
直到后来,日子久了,他们渐渐知晓所谓真相。
原来他二人,一个眉眼神韵,一个嘴角弧度,竟都与那武安侯府的宋小侯爷有几分微妙的相似。
宋小侯爷美如冠玉,其母在朝中威望极高,是帝姬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心上人。
要命的是,帝姬每每受到小侯爷冷遇,或是听闻了与其有关的消息,回府后便会将这无名邪火,尽数倾泻在他们身上。
所以,他们被留在府里,仅仅是因为这张脸。这点可悲的相似,能让她在暴怒时,有一个可以肆意凌辱的替身。
争宠?上位?早已是无人再敢生出的妄念。
如今所盼,不过是能在这无常的雷霆之下,苟全性命,求得一丝微不足道的安稳度日。
沉寂片刻,又听柳松松神神秘秘道:“哥哥可曾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我听说,”他压低了嗓音,“帝姬此番坠马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软榻上,昭妧帝姬不知何时悄然苏醒,她的脸色略显苍白,睁开的眼瞳却清澈异常。
外间的对话,一字不落,悉数收入扶盈耳中。
借烛光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透露出古雅与精致。随即,记忆片段如同走马灯般,在脑中凭空涌现。
内心虽震惊无比,但不得不承认……
她穿越了!
这里是个名为虞国的女尊国家,原主也叫扶盈,乃当今圣上的五皇女,因自幼得宠加封为昭妧帝姬。
依照规矩,众皇女通常不知其生父是谁,国主会选既得她信任,又贤良淑德的宠君来抚养,位份达三品及以上才有资格被选为皇女养父。
后宫之中,除二皇女由生父皇贵君亲自抚养外,只出了原主这么一个特例。
原主生父臻荣君,昔年颇得圣宠,其病故后,年幼的她被交由皇贵君抚养。
皇贵君宽厚慈爱,处处无微不至,待她之好甚至胜于二皇女。在其娇纵之下,原主变得愈发肆意妄为,行事嚣张跋扈,无人能及。
宁都城众所周知,她对宋家小侯爷情有独钟,扬言非其不娶,对方表明宁死不嫁。二人上演了一出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的戏码。
此次坠马起因是,小侯爷和旁的女子走近了些,被添油加醋传进原主耳中。
原主气不过跑去“捉奸”,当街鞭笞小侯爷,又害那女子受重伤。自己则借酒消愁,醉意醺然间策马直奔北苑,这才出了事。
再睁眼,芯子已经换成了穿越而来的扶盈。
果然,不论何时何地都万不能酒驾!!
一夜无眠。
天亮时分,扶盈不再躺着。她翻身下床,慢慢活动四肢,适应着这具新的身体。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来人容貌清丽,眉眼间带着几分干练。扶盈搜索记忆,认出这是原主的一等大侍女。
“殿下!您醒了!”星罗面露喜色,手中水盆险些脱手,“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婢子这就去传太医。”
“无妨,感觉好多了。”扶盈模仿着原主平日骄纵的语气,又刻意带上些许虚弱,“只是有点饿了。”
“殿下稍后,婢子这就去传膳,再派人往宫里报个信,您好生歇着。”
星罗仔细看了看主子的脸色,确认她精神尚可,匆匆行礼退下,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用过早膳后,扶盈略作整理,便唤上星罗准备出府,看看能否找到关于坠马事件的线索。
行至院中,一眼便瞧见了跪在冰凉青石板上的兰秋白和柳松松。她想起来,夜里听到的谈话声正是出自他们口中。
星罗紧随其后,解释道:“殿下曾下令,罚二人每日跪两个时辰,您昏迷这几日,惩罚便延续至今。”
扶盈虽继承了原主身份,但毕竟来自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见此情景,心中顿生怜悯之情。
她缓步走近,心下不由一叹,原主还真是……暴殄天物。
这要搁现代,高低得进娱乐圈,完全不输男明星啊。连平替都长成这个样子,此刻她无比想亲眼一睹正主宋小侯爷的风姿。
柳松松先看见扶盈,眼睛一亮,又立刻低下头,做出恭顺畏惧的样子。
兰秋白似乎察觉到有人走近,身体微微一僵,依旧跪得笔直。
“都起来吧。”扶盈开口,语气平和,“本帝姬心情好,今日起,这罚跪的规矩免了。”
两人俱是一愣。
怎么也没想到,帝姬会突然苏醒,还破天荒地免去了责罚,不由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柳松松率先反应过来,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却不敢动:“殿下仁慈!只是……只是奴侍不敢。奴侍惹怒了殿下,合该受罚!”
兰秋白长睫低垂,唇瓣紧抿着。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帝姬的反话,是新的折磨方式。
扶盈微微蹙眉,原主的阴影看来不是一般深。她加重了点语气:“本殿说,起来。从前之事,过去了。”
柳松松这才诚惶诚恐地谢恩,奈何双腿早已麻木不堪,刚一动弹,便酸软得让他龇牙咧嘴。
而一旁的兰秋白,似乎情况更糟。他尝试用手撑地,非但没能站起来,反而失去平衡,软软地朝一侧栽倒下去。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扶盈动作快过思考,及时揽住了他的腰身,将险些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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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他稳稳捞了回来。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兰秋白惊愕地抬眼,面颊瞬间染上薄红。他只能堪堪倚靠着她,借力支撑站稳身子后,便垂下头,再不敢看她一眼。
“侍身……多谢殿下。”
方才那一瞬,扶盈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柔韧的腰线在她掌心下骤然绷紧。他真的好瘦,纤细得不盈一握。
当然,也有可能是原主自小习武,底子不差,所以自己跟着沾了光,力气远比上辈子大得多。
无论如何,既因缘际会来了这里,往后理应多替原主补偿这些曾被她亏待之人。
绝非出于肤浅的见色起意,是内心深处的善良和正义感在驱使着她。她只想在这个女尊国度里,为小哥哥们送去一丝温暖,让他们感受到人间自有温情在。
府邸侧门外,驭娘已候多时,见扶盈出来,连忙恭敬行礼。
“殿下,您刚恢复,真的不再多休养几日?”星罗将斗篷披在扶盈肩上,心中还是不免担忧。
“无妨,躺了这些时日,骨头都僵了,正好出去透透气。”扶盈摇头,眸色沉了沉,“你说这一向温顺的马儿,怎会无端失控?我料想其中必有缘由。”
面对眼下处境,她不禁感到喜忧参半。
喜的是,没穿成什么丫鬟庶女冷宫弃妃,有权有财还有美男相伴,做梦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她爱惨了这个身份!
同时又为原主感到惋惜,若真有人刻意为之,因她穿越而失算,难保不会再出手。皇贵君名为她的父君,实则其心可诛,不就是在捧杀吗?
一个德行有亏、不得人心的皇女,自不配角逐储位。为了日后高枕无忧,保护好小命是首要。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扶盈心中默念,决定秉持这个原则来应对接下来的种种。
马车一路疾行,抵达了皇家北苑的马场。此处占地极广,平日乃是皇女贵胄们跑马习武之地。
扶盈刻意未让人通报,二人直奔主事值房。
马场主事是个面容圆润的中年妇人,正打着哈欠核对账簿。抬头见扶盈立于门前,惊得手里毛笔“啪嗒”掉在账本上,染黑一大片数字。
“殿、殿下金安!”
主事慌忙起身行礼,膝盖撞在桌角也顾不上疼:“您怎么亲自来了?这……可真是折煞下官了!殿下若有吩咐,派人传唤一声便是……”
“本殿要查追电失控一事。”
扶盈懒得与她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将当日,所有接触过追电的人,全部叫来问话。包括后续的处理记录,还有经手人员名单,我要一一过目。”
“殿下,惊马之事……在所难免。下官彻查过了,那日属实意外。”
主事笑容一僵,搓着手道:“追电突发癫狂,已被当场处决,相关人等也都按失职论处了。殿下洪福齐天,安然无恙便是万幸,这些晦气事何必再……”
扶盈并未立即回应,而是以一种审视的姿态打量着对方。提及追电,心头涌起一股复杂情绪。
那是原主爱骑,因奔跑时迅疾如电而得名,如今却成了无辜牺牲品。
这主事言辞闪烁,避重就轻,句句是近乎欲盖弥彰的推诿,并试图打消她追查的念头。
“意外?”
扶盈眸光转冷,语气多了几分寒意:“本帝姬坠马昏迷数日,你却在此轻描淡写一句意外便想搪塞过去?是觉得本殿昏聩可欺?还是认为本殿奈何不了你?”
她顿了顿,向前逼近一步。
“亦或是,背后有人授意你,将此事尽快了结,不得深究?”
主事顿时头皮发麻,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殿下明鉴!下官、下官万万不敢!只是……只是此事发生后,圣上关切,特命二皇女亲自督办。二殿下明察秋毫,最终……最终定论确是意外。”
她几乎是哭喊出来:“下官、下官人微言轻,岂敢质疑上意啊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