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戴兰自从得知郁祯和齐盛乃兄妹情谊,便有些着急郁祯的婚事。之前她总抱着齐盛能做她女婿的想法,现在不成了,不得赶紧给郁祯再相看一个。
这一路来,但凡见到个相貌端正,年纪相仿的青年男子都要打探一番对方的家世背景。
李戴兰觉着齐盛的那位朋友是个年轻有为,做事妥帖之人,倘若能相识一番也好,若双方能看对眼那便是极好。她还想多问些,却见长弓骑马走在了最前头。
她只能转头冲郁祯说道:“你这孩子,我多问两句你就不乐意,挂着张脸。别家闺阁女子听到这事多少有些害臊,你倒好,像是跟人家有仇似的。你到底怎么想的,难不成你心中已经有挂心的人?”
“我并未有相中的人。我也不着急嫁人,娘就不要瞎张罗了。”郁祯没好气地说道。
“你如今是不着急,可女子的年轻貌美就这么几年。你现在挑,是你挑人家。你过几年再挑,就是人家挑你。可由不得你喜欢不喜欢。”
李氏是过来人,深知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平,女子年轻时能仗着姿色挑选一番,若是年纪大了,哪里还轮得到你选呢。可男子不一样,男子只要有权势、金钱在身,六旬老翁也能娶二八少女。
“可我并不觉得婚姻是件好事。婚姻对女子来说是枷锁。若是遇人不淑,婚后与丈夫相看两厌,命好的还能和离,命不好的,就要在夫家蹉跎至死。母亲不觉得残忍吗?况且这天下男子多数是薄情寡义之人,有了权势便要娶新妇又岂能容旧人,媒人口中称赞的那些如意郎君又有几个能始终如一对待自己发妻的。依我看企图通过嫁人改运的还不如自己多赚些钱财傍身。”
“这天下哪有女子不成亲不嫁人的道理,你就是想太多了。”李戴兰被郁祯这一出离经叛道的话震了震,这哪里是十八岁女子能讲出来的话,活像那深闺怨妇才有这番醒悟。
“这律法上可有规定女子不嫁人便是死罪,既然没有,法无禁止即可行。”
“你若这样,只怕出门便会被人耻笑,连同我与你父亲也不例外。”
“即要面子又要里子,那就是活受罪。我偏不,我只在乎我自己,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也管不着。”郁祯说完便转过头看向马车外头,不愿继续与母亲搭话。
郁祯也知自己已到婚嫁之年,父母必定会张罗她的婚事,但她毫无嫁人的想法。若父母逼的太急,她恐怕会自立女户出去独住。
李氏知她性子倔强、想法多,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也只能坐在一旁阴沉着张脸生闷气。
母女俩在马车上一番争执,并未传到骑在马上的郁严义耳中。他饶有兴致地观察京都的各式景象。郁家的马车穿过一道巷子便到了郁宅。
郁严义下马走到马车前,伸手去牵李氏,李氏却板着张脸,挥手将他的手拨开,自己提着裙摆踩着马镫下了马车。他再看向后头出来的郁祯也想伸手去牵,郁祯一脸冷漠,直接就从没有马镫的那侧跃下。
这俩母女是怎么了?
长弓走在前头,拍响了郁宅的大门。门房把门打开,看着后面站着的人,脸上堆满笑意说:“郁大人来了。”
“屋中事务都收拾妥当了吗?”长弓问道。
“都收拾妥当了,就等大人、夫人、姑娘入住了!”门房迅速答道。
长弓将人引进院内,这是间三进院落,但比原来安义巷的那个宅子宽敞多了。壁影后面的游廊直通正厅,正厅前有口鱼池,养着几尾小锦鲤,鱼池里种了几株睡莲,正厅旁是间书房,若是累了朝院内瞥一眼,别有一番景致。
沿着游廊继续走是内院,内院有正房以及东西厢房,房间大且宽屋内置家私寝具一应俱全,东西厢房各有两间寝室,似乎就是给郁家兄妹留的。正房后面还有下人住的后罩房、库房等。
李戴兰对这宅院赞不绝口,刚刚被郁祯气到阴霾的心情又重新放晴。
郁祯也没想到这院子竟被收拾的如此合乎心意,心下对丛屹还是有几分感激。
郁严义:“这宅院大小合适,被打理的精细别致,我与夫人都十分喜爱。还要感谢你家郎君的用心。不知他住在何处,改日必定要登门拜访。”
长弓回到:“郁大人满意便好。我家家主是晚辈,他说待他有空必定上门拜访。”说完看了一眼郁祯。
郁祯轻咳一声:“时辰也不早了,小郎君留下来一起用饭?”
长弓知郁祯是在下逐客令,连忙摆手道:“不了,我还有事,郁大人、夫人,小的就先告辞。”
“我送送,顺便问问房契变更的事。”郁祯朝蓝俏打了个眼色,便随长弓往外走。若是平常事让蓝俏送送就是,但她对长弓私下有话要交代。
“你去跟丛将军说,我十分感激他但是上门拜访就不必了。还有这宅子旁边挨着的高门大院,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府上?”郁祯压低声音朝长弓问道。
两家的宅院挨着那么近就怕有个矛盾、冲突的,她得先知道隔壁宅主的身份,平日里也能避讳些。这京城随意扔块饼都能砸到位高官,她可不想无知无觉中就将人得罪了。
长弓摸了摸鼻子,思索一番小声地回答:“是,是定远侯府。对,侯府。”
郁祯在脑子检索了一番也没想起前世这定远侯是谁。罢了罢了。
两人走出壁影,门口小厮们正在卸马车上的行李。夕阳西下斜照在壁影上,将它镀上一层金色。
郁祯从袖中掏出两锭银子塞到长弓手中说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虽你嘴上都说是你家郎君的功劳,但这落到实处的事都是你安排的,也费了你不少精力。”
长弓哪敢想郁祯还要塞银子给他,平日跟着丛屹外出奔波时常能收些好处,但这郁姑娘的银子可不敢收,他连忙推脱。
可郁祯手太快了,银子塞到他袖口处,便把他往外推,长弓踉跄了一下,待他站稳,郁祯早已转头便闪进内院。
长弓握着袖口那连锭银子,一脸懊恼。
郁祯的寝屋在西厢房,只因西厢房的一应陈列摆设多为女子用具,东厢房的陈列摆设多为男子用具。她也喜欢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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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的庭院,那里栽了颗玉兰树,还有株葡萄藤架。既可观赏又能饱腹,待到夏天在葡萄架下放张藤椅纳凉,真是惬意极了。
翌日,郁严义一早便到御史台报到,李氏则带着郁祯去了京都的牙行里挑下人。新宅子宽敞了许多,因此得多雇几个小厮和丫鬟。
李氏转了一圈,不由得乍舌,她发现京都的物价真是不便宜。普通打扫丫头、粗活小厮在绵山县一个月才几百文,京城就要一两。
李氏走在川流不息的长街上叹气道:“以前在绵山县倒觉得日子过的不错。如今在京都又落到下等人。你父亲那点月俸还不够宅子的开支。唉!”裕丰粮行之前赚的钱,李氏也拿了不少分红,只是这钱不能生钱便花得快。
从绵山县到京城,李氏中心难免有落差,突然开始有些后悔来京城,待在绵山县其实挺好。
李氏这人到底是好面子,之前丈夫是官虽不大但是好歹是京官,辞官后只能做个教书先生,她到底少了些光鲜亮丽。因此得知丈夫能官复原职时李氏内心的虚荣大于一切,只想着进京后面上的风光,没想到里子的窘况。
郁祯在一旁接着说道:“之前在绵山县,父亲虽只是个教书先生。可伯父好歹是县令,伯母娘家又是富商,家中事庶不需要你打理,出去应酬外头都要奉承你几句,日子自然过得不错。如今到了京城,那可是全然不一样,这京城六品以下的官员在这长街都能站满。郁家在京城实在是排不上号。”
此话不假,这便是许多人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缘故。但既然来了京城,那便好好地谋划谋划,首先便是银钱一事,郁祯想着在京城还是得做点买卖。
响午过后,郁祯拿着那张地契去了府衙更换屋主。又顺道去了租赁行处问了几间不同地段的商铺租金。
黄昏后郁祯才往家中赶,马车快到郁宅时,日头已经落了大半,郁祯掀开车帘,趁着昏暗的光影看到郁宅旁的高门大院,门口两座石貔貅威严凶猛,朱门虎口铜扣上的鎏金牌匾写着:怀远大将军府。
郁祯心下疑惑道,长弓不是说隔壁是侯府吗?怎会是将军府?
却听车后有马蹄声疾驰而行。将军府的门房听到声响,连忙将西侧行马的门敞开,那武士装的骑马男子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府。
郁祯犹记得之前京都是不允许闹市跑马的。不由感叹道:权势真好,也不知这怀远大将军是哪位权贵,刚刚与对方擦肩而过连个侧脸都没看清。
马车恰好在郁宅门前停下时,将军府的侧门又再次开启,那劲装骑马男子再次打马出府。
郁祯登下马车时,她趁着昏暗夕阳的光影,在影影绰绰之间看到那骑马男子的面容。两人相距百米,他稳稳地骑在马上身姿如松,脸上似乎还带着和煦的笑,那笑落在郁祯心头却显得格外惊悚。
她连忙从袖口处抓出那张房契,她想要再确认一番那房契上的宅院地址,可昏暗的光线只让她看到一个个扭动的字,辨不出形状。房契上的字扭动着汇聚成一张嘲笑的脸,对她说:让你贪财,又掉进别人的陷阱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