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烤好的兔子肉，香飘十里。
宋濯一踏进门，那香味就往他鼻子里钻。
可他依旧咽了咽口水：“萧玉容，一只兔子还不够你吃的，非要来抢九璃妹妹的！”
元九璃跟在他身后，委屈巴巴道：“公主喜欢就好，我……算不得什么。”
萧玉容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把宋渊推到前头：“是他，他想吃兔肉，和我没关系！”
她又瞥了一眼桌上那一盘夜色中黑乎乎的东西，往一边跳了跳，捂着胸口直想吐。
“分明是你！还敢惺惺作态！”宋濯不信，抬头对上宋渊问道，“大哥你说是不是？”
“我爱食兔肉，二弟应是知道。”宋渊面不改色道。
“可是……今日你明明说要抓只活的，给她当宠物，所以我才会同你一起抓了，给九璃妹妹做宠物养！”宋濯猜是大哥又要庇护她，直嚷嚷道，“你莫要再护着她！”
宋渊从他手中一把夺过兔子，揣在怀中：“既是我抓的，它是死是活，是肉食还是宠物，自是由我决定，不过二弟说得对，这小东西做宠物也煞是可爱，为兄谢二弟亲自来送。”
他把兔子塞给萧玉容。
萧玉容只得硬着头皮抱着。
怀中温温软软，她竟没忍住捋了两把兔毛。
宋渊也抚摸了一下这雪白的兔身：“如此，公主便不用怕了。”
“可那烤好的……岂不浪费？”萧玉容拧了下眉头，一阵不适感又在胃里翻腾。
“怪我方才话说重了，吓到容儿。”宋渊吩咐下人把那盘兔肉拿走，“不吃便不吃罢，有我在，不会让容儿强迫自己。”
宋濯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酸话，更是气冲上头。
他往石桌前一坐，挥退下人：“你们不吃，小爷我吃！”
好歹抓的兔子他也有份，就这两只还全被兄长抢了去，他只觉在元九璃面前失了面子。
“九璃妹妹，你也来！现烤的兔子，香得很，这野味平日里可吃不着！”
元九璃捂了捂鼻子，本想说自己不忍，可又转念一想，宋渊方才说他喜欢吃。
若此时不吃，倒显得矫情。
于是她放开手，找了个石凳坐下，小心翼翼夹了一小块放在嘴中。
“如何？味道不错吧？”宋濯报复似的又抓了两块，塞进嘴里。
元九璃点点头：“嗯，宋渊哥哥爱吃的，自是不会差。”
谁知宋渊冷冷看了两人一眼，嫌恶道：“你们要吃便拿走，别在公主面前，她本就看不得这小东西沦为口腹之欲……残忍至极！”
一时之间，萧玉容甚至怀疑他在嘲讽自己。
不过元九璃的脸倒是绿了又绿，仿佛被宋渊谴责残忍之人正是她自己……
明明她也不喜欢小兔子变成烤兔肉的！
宋濯艰难把塞在嘴里的肉吞咽下去：“呵呵，就她？宫里哪回有野味宴，她萧玉容不是跑的最快？怎么嫁人了，反倒在大哥面前装起娇弱来了！笑话！”
“公主如何，不用二弟来告诉我。”宋渊扶着她的手僵了僵，全身戒备，“莫要仗着你们从前熟识，就能不顾叔嫂间的礼数。”
若不是他自幼勤奋刻苦，甚少入宫玩乐，也不至于和萧玉容之间比不上宋濯。
宋濯和萧玉容在一处能插科打诨，轻松笑闹，也曾看得他心中不甘。
殊不知萧玉容此刻已毛骨悚然。
宋濯看向她的目光中已隐隐有了杀意，若不出她所料，应是离自己被他杀害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她干笑了两声：“都是一家人，他爱在这儿吃，就让他在这儿。”
这两兄弟，一个是自己毒杀之人，一个是杀了自己之人，她自然视宋濯为威胁，想要稳住他。
好在宋渊一惯喜怒不形于色，身子往萧玉容侧面靠了靠，遮住石桌：“听容儿的。”
元九璃看到这一幕，鼻子一酸，想起最初她千里迢迢从金陵赶来，不就是为了从此半生陪在他身边。
可如今在他身边的，却另有其人。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勾起一抹笑：“这肉质果然鲜美，宋渊哥哥既然喜欢，不来尝一尝？”
宋渊迟疑了一下，转身过去。
既然他替萧玉容挡下了宋濯的质问，说是自己喜食兔肉，做戏还是要做全套。
萧玉容见状，拉住他的袖子：“九璃妹妹投靠我二皇兄之事，不知驸马查清了吗？”
元九璃一慌，忙道：“公主殿下着实误会我了，我如今是国公府的小姐，也算是殿下的小姑，无论如何再碍不着殿下和世子……公主殿下何故对我敌意如此之大？”
她这话意在提醒众人，她作为养女，已对世子夫人的位置不再有威胁。
果然，宋濯一听便道：“哼，公主为何学那些妒妇，身为公主，本就无人可比，却非要揪住九璃妹妹不放，不就是因她做过大哥的妾室？事情都过去多久了，再说我大哥为你守身如玉，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萧玉容并未理会这些言语，直抓住宋渊不放，抬眸与他对视：“结果究竟如何？”
元九璃在狱中曾要置她于死地，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宋渊却以为她因自己与元九璃同桌而食，心中吃味，所以才一直阻拦。
他回身凑近萧玉容耳边：“嘘——小心打草惊蛇。”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去查？”萧玉容气急，一口咬上他耳垂，“你随意到狱中抓个狱卒问问便知，她凭何能入大牢探视皇室？若不是国公府，那就只有我二皇兄！”
“只有狱卒口供，她怎会轻易承认？若要彻底让人翻不了身，需实证摆在眼前！”他悄声安抚道，“容儿若是不想让我过去，我陪你回房便是。”
“……少冤枉人！你过去，此刻就去！”她伸手在他胸前捶了一下。
哪知他得寸进尺，双臂将她整个人圈了起来，任由她捶打。
这举动在旁人看来十分亲密。
宋濯吃肉喝酒，顺带斜睨二人，眸中满是不屑。
回首一瞥，又见元九璃默默看着那亲密耳语的身影，眼底一片失落。
他不禁呵道：“到底查清没有？有无证据？可别凭空污蔑！”
萧玉容推开宋渊，双颊浮上一片红色。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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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嫂身子不适，我先陪她回去。”宋渊又恢复冷态，对正在吃喝的二人道，“二位随意。”
看着夫妇二人离去的身影，元九璃站起身来：“二哥，妹妹先走了，祖母那里少不得我去照看。”
宋濯见她失魂落魄，盯着萧玉容的背影又阴沉了几分。
*
夜深，院子中也静了下来，只余虫鸟鸣啼。
萧玉容沐浴完毕，躺在床上假寐。
她回来的这些日子一向如此，待宋渊沐浴回来，会以为她已入睡。
由此她躲过了二人身子的接触。
然而今夜刚睡下，她便觉得脚上隐隐有东西在爬。
正巧听见外间窸窸窣窣，宋渊回来了，萧玉容只得闭眼忍着。
入夏本就虫子多，又住在这四面皆被花园包围之地，若有蚁虫不小心爬上床榻，也是常事。
幸而这屋里屋外日日有人洒扫看顾，应不会有毒虫上来。
毒虫……
萧玉容有些害怕。
宋渊进了内室，脱下鞋袜，正欲吹灭烛火，余光瞥见萧玉容微微皱了皱眉。
一只手缓缓在被子下移动，随着动作幅度加大，她的身子也跟着移了移。
察觉到她的不适，他开口问道：“是何处不适？”
再装下去也是尴尬，萧玉容只好睁开双目，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在床上四处寻找虫子的身影。
很快被她捉到一只蚂蚁。
她懊恼道：“你这国公府，连只蚂蚁都能爬上来踩本公主一脚！”
宋渊垂下眼眸，无奈道：“容儿不喜欢这儿，大可照心意更改。”
“我问你！这国公府的世子，竟连一个主院都住不得？”萧玉容瞪了他一眼，“老太太一来，我们就要给她让位……给她就算了，偏元九璃同她一起……”
如今她那张用来日常休息的雕花龙纹美人榻，怕是正被元九璃睡在身下！
宋渊心中叹了口气，萧玉容很少冲她这般撒气，这模样实在少见，一时之间他竟心软了一下。
“你想住哪里？我们搬去便是。”
“我要回原来的住处。”她屈腿抱着双臂。
假睡不成，只得转移他的注意力。
“明日一早，我便禀明父亲，给祖母另寻他处。”他爽快应道。
床边烛火闪了闪，外间值夜的小丫鬟探了探头，问道：“殿下和驸马可要睡下？奴婢来灭灯。”
萧玉容即刻躺下，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等等！你先睡下，烛火……待会儿自有本公主和驸马。”
宋渊在她身边躺下：“容儿不觉得热？”
萧玉容忙打了个哈欠：“快睡吧，明日我就入宫，二皇兄封地大疫……不能再等了。”
宋渊翻了个身，侧身靠近她：“你想让为夫如何帮你？”
“你肯帮我？”她猛地睁眼，发觉他已近在咫尺。
若是有他的助力，办起事来应是事半功倍。
只是……天下无白占的便宜。
呼吸交织之间，烛台滚落在地，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只余两颗心猛烈跳动，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