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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2007年2月

作者:岩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纪闻舟拾起范壮成扔给他的螺丝刀,站起身。


    这边,范壮成已经在给死人脱衣服了:“过来帮忙!”


    纪闻舟别开脸,不愿多看一眼那张没了生气的死人脸。


    恰逢过年,一年里最寒冷的季节。


    扒开死者身上的棉袄,里面还套了件毛衣和棉衣。


    范壮成心里骂骂咧咧。


    找死也不挑个好日子。


    纪闻舟站着一动不动,看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愣着干吗?”


    纪闻舟伸出手,又迅速缩回。


    “你想在这过夜是吧?我跟你讲,天没亮就会有村民路过,你是想全村的人都看见我们埋尸,啊?”


    纪闻舟闭了闭眼,又睁开。


    事已至此,确实没别的选择。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蹲下。


    衣裤被扔在一旁,累出了一身汗。


    范壮成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按下。


    “呱哒”一声,冒出一簇火苗,随着风摇动了几下。


    纪闻舟盯着火苗,突然制止道:“大半夜的点火,你是要把人都给引过来吗?”


    范壮成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把打火机又塞回了裤兜里。


    恰逢过年时节,这条小路本就僻静,又是深夜时分,他们闹了这么一出,也不见有车辆经过。


    纪闻舟心里有庆幸,又有几分悲愤。


    这种感受,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路边有大片的灌木丛,范壮成把车挪了个地方,刚好遮挡住众人的视线,这样即便有车经过,只要不下车,就不会发现他们在这儿埋尸。


    范壮成走到一棵大树下,用脚踩了踩地面:“就这里吧。”


    纪闻舟抬头看了眼。


    夜色太浓,他看不出是什么树,树干粗壮,估摸着三个人合抱着才能围一圈。


    范壮成拿出羊角锤,开始挖坑,纪闻舟蹲在他对面跟着挖,手止不住地颤抖。


    许是前几日才下过雨,枝叶又茂盛,白日里太阳晒不到这里,一阵阵浓重的土腥味扑鼻而来。


    范壮成把羊角锤朝旁边一丢:“差不多了,就这样吧。”


    两人回到灌木丛边,范壮成催促道:“你抱他的上身。”


    纪闻舟一动不动,两只脚死死粘在了地上一样。


    范壮成“啧”了一声:“快点啊!”


    被范壮成催促着,纪闻舟将手从死者的咯吱窝下穿过。


    人刚死,尸体还没僵,软塌塌地靠在他怀里。


    纪闻舟以前闲下来的时候会看悬疑小说,知道人死后一到三个小时身体会开始逐渐僵硬。


    看书的时候还有着“是吗?原来这样”的想法,这会儿自己遇上这样的事,只剩下糟心。


    他恨不得这只是一场噩梦,等到明天醒来,一切恢复到原样。


    “扑通”一声,尸体被丢在挖好的土坑里,面朝上,依稀还保持着死前那一瞬间的错愕表情。


    风吹过树叶和草丛,响起一阵沙沙声。


    所有的声音都在提醒纪闻舟,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噩梦。


    ***


    尸体靠在他胸//.口上的那种触感似乎还在,纪闻舟恶心得只想吐。


    范壮成倒是冷静,睨了眼纪闻舟,哼声冷笑,从裤兜里摸出个塑料袋,把从尸体上脱下的衣裤装进塑料袋里,扎紧,扔给纪闻舟。


    纪闻舟闭了闭眼,没作声,提着一袋子衣物回到车上。


    他闭眼靠在椅背上,心底涌起浓浓的悔意。


    他怎么就跟个凶手一样,埋了尸,现在还要处理掉这一袋子衣裤。


    可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


    他没有退路了。


    都是这该死的范壮成,要不是他开车不当心,要不是他去后备箱找工具,他也不会认为他要解决掉那个被他们撞伤的人,也就不会去阻拦他,后面的事也就不会发生。


    还有那该死的男人,叫嚣什么叫嚣,把范壮成惹毛了,自吞恶果。


    纪闻舟猛地睁开双眼,范壮成怎么还没上车?


    他摇下车窗,扒着车窗往外看。


    范壮成背对着他站在那株大树下,因为距离和角度的缘故,纪闻舟看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纪闻舟心里登时一凉。


    撞了人,埋了尸,如今只有他这个知情者还活着,范壮成会起了灭他口的念头吗?


    纪闻舟推开车门,右脚刚踩在地上,范壮成就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范壮成也没问他下车是要干吗,打开车门就坐在了驾驶座上。


    纪闻舟舒了一口气,把脚缩了回去。


    关上车门,范壮成扫了一眼被纪闻舟扔在后座的塑料袋,又看向纪闻舟:“这些衣裤怎么处理?”


    纪闻舟语气很冲:“你问我,我问谁去?”他发现自己没法好好说话了,轻咳了声,又道,“要么烧了,要么扔河里。”


    范壮成看他一眼,冷哼一声,将车启动。


    窗外的景色愈发荒凉,没有行人、没有车辆,路边连个路灯也没有。


    纪闻舟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紧握成拳。


    沿河的小路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两人又不敢引起路边偶尔几户人家的注意,只能灭了车灯摸黑前行。


    丢弃完衣裤,又开车离开。


    回到先前的路上,两人不约而同地心头一松。


    范壮成提上车速,朝原本的目的地驶去。


    纪闻舟几次想要下车,又几番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地方太偏僻了,又是深夜,他实在不想再多事。


    大约又开了半个多小时,周围的景物开始出现变化,错落的人家和商铺的灯还亮着。


    纪闻舟:“我这里下车。”


    他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摸出几张钞票递给范壮成。


    范壮成接过钱,拇指舔了舔舌头,来回数了两遍。


    “我没零钱。”


    “不用找了。”


    范壮成笑了:“不找就不找呗。”


    纪闻舟懒得跟他废话,推开车门下车。


    背后传来范壮成的声音:“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已没了刚才的吊儿郎当。


    纪闻舟身形一顿。


    “你也一样。”他回他。


    ***


    对面有家小旅馆,招牌亮起俗气的红色灯光。


    纪闻舟能感到自己的两只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眼下他这状况,实在不适合跟家人见面。


    他推门进了旅馆。


    前台的工作人员见有人进来,抬头跟他打招呼:“您好,欢迎光临。”


    “我要一间房。”


    “标间还是大床间?”


    “标间就好。”


    “好的,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纪闻舟从皮夹里摸出身份证和钱,前台接过身份证,目光在他的手上停留住。


    纪闻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他的指甲很脏,里面嵌着泥土,黑乎乎的。


    纪闻舟眼皮一颤。


    掩埋尸体后,他用纸巾擦过手,也拍掉了衣裤上沾到的泥巴和灰尘,可能是他当时太心慌意乱,光线又暗,疏忽了指甲里的泥。


    前台人员识趣地挪开视线,盯着电脑屏幕,在键盘上打了几下字,又摁了两下鼠标。


    “这是您的身份证和房卡。”


    纪闻舟收下前台递过来的身份证和房卡,脸还是白着的,低垂着头没敢跟工作人员对视。


    可能是他多心,总觉得对方似乎又朝他的手瞄了一眼。


    纪闻舟进了房间,插上房卡,神情恍惚地瘫坐在床上。


    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浴室洗澡。


    水很热,纪闻舟拼命地搓,搓得身上直发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身上的罪恶一同清洗干净。


    回到床前坐下时,人还有点缓不过来。


    一早就起来赶火车,后来又发生了一大堆的事,身体和精神上都受到不小的折磨,人早就疲了累了,但就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闪过那些可怕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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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尸的地方真的没问题吗?


    万一哪天被人发现了,会不会查到他的身上?


    翻来覆去地想,明知想了也没用,但就是忍不住会去胡思乱想。


    好容易来了一点朦朦胧胧的睡意,门外又响起动静。


    纪闻舟被惊醒过来,屏息静听。


    脚步声在朝这边靠近。


    纪闻舟像是一只惊弓之鸟,掀被而起。


    “咔”的一声,隔壁的房门被人关上,是住隔壁的房客。


    纪闻舟长舒了一口气。


    人还是很困,他想再躺回去睡一会儿,翻了好几个身都没丝毫的睡意,索性也不睡了,握着遥控器开始看电视,怕影响到别人休息,摁了闭音键。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部老剧,他目光呆滞地盯着电视屏幕,一点也没看进去。


    窗户缝里渐渐透进来一丝微光。


    天亮了。


    纪闻舟又等了片刻,才下楼办理退房手续。


    出了旅馆朝左边笔直走过去,过了两条街就是一个汽车站。


    小镇的交通不大方便,车一天只开四班。


    纪闻舟上车的时候离发车时间还早,车上还有不少座位空着,纪闻舟找了个倒数第二排的座位坐下。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车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天太冷,车窗是关着的,车厢里又闷又喧杂,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不大好闻的气味。


    这样一个让人不适的环境,却让纪闻舟感到安心。


    路不是很平坦,车子摇摇晃晃的,纪闻舟靠在车窗上睡了过去。


    纪闻舟的母亲李淑萍昨晚就在等着儿子回来,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打电话过去又总是关机,这会儿见儿子终于回来了,心里又惊又喜。


    到底是自己一把养大的孩子,她一眼就瞧出他的神色不大对头。


    “闻舟,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纪闻舟被问得心烦意乱,又不能真的跟母亲说实话,只好拿话敷衍她:“没什么,就前些日子一直在公司里忙着加班,没怎么休息好,人有点累。”


    “时间还早呢,快回你屋里歇息歇息。”


    纪闻舟回了自己屋里,关上房门,长长舒了一口气。


    勉强睡了个囫囵觉,醒来时,已是中午10点多了。


    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李淑萍知道他起来了,递过来一张名片。


    “我在洗衣服,看你裤子口袋里有这个。”


    纪闻舟接过名片,盯着上的名字,脸色唰得一下白了。


    是昨天他上车后范壮成给他的名片。


    李淑萍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瞧出他面色不对,问他:“怎么了?”


    纪闻舟把名片捏在手心里:“没事。”


    见他脸色不大好看,李淑萍知道他报喜不报忧的脾气,下意识地以为名片上的人是公司里某个的客户或是上司。


    “是难缠的客户吗?还是同事?”


    “不是客户。”纪闻舟勉强地笑了笑,“就是工作上总有意见不同的时候,有时候难免会有分歧。”


    李淑萍怕他听了心烦,索性也不敢再问了。


    她有心把话题扯开,跟纪闻舟又谈起今年过年他堂哥会带着女朋友回来,算是男方的长辈第一次见未来儿媳妇。


    纪闻舟对别人家的事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不过脸色总算是好转了不少。


    “闻舟,你路上是不是路不大好走,怎么裤脚上蹭了那么多的泥?”


    纪闻舟脸色登时又是一变。


    “妈,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吧。”


    李淑萍扭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都这么晚了,瞧我这脑子!”


    趁着她在厨房里做饭的工夫,纪闻舟捏着名片去了卫生间。


    把名片撕成碎片,丢入马桶里用水冲走。


    打开水龙头,把用冷水洗了把脸。


    脸上冰冰凉的,人一下子清醒许多。


    名片撕了,他以后都不会跟范壮成再有什么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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