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萧善玉惊奇道。
他明明蒙着绢布,又看不见。
她的行动也挺隐秘的...吧?
姜陵说道:“我能听见。”
她跟在他后面,四处张望,原本习惯了的东西仔细一观察,确实各有各的特别之处。
就说他方才去的那个摊位,摊主一直在不停吆喝,隔得老远都能听见。但同样的,其他摊位也在吆喝,再加上这里人流量大,声音嘈杂,要从这庞大的声音体系里找出自己想要的,确实有点难度。
回到汤圆铺子,萧善玉和姜陵一人捧着一碗,坐在树下吃了,吃完两人就去了菜市街。
小鸡小鸭被分门别类关在竹篾编织的笼子里,暖黄黄一个个,萧善玉蹲在面前。
“买几只如何?”
姜陵将钱袋子递给她。
最终她选了三只鸭,毕竟第一次养,没经验,怕给养死了。
回到汾水巷,一只大黄狗映入眼帘。
它浑身的毛全部湿了,地上全部都是水痕。它趴在地上,嘴里叼着什么东西,见到萧善玉,便狂摇着尾巴将那东西丢在她脚边。
大黄自从将她当成老大,便经常在送东西给她。
一块肉,一块石头,一只蚂蚱,都有可能。
全部取决于它当天看见了什么。
而脚边这块骨头,萧善玉凝眉看了一眼便知,这是新鲜的人骨,还带着点儿肉。
听周亭说,这河道有一块水流比较急,经常会有人翻船出事,因此从河里搂鱼搂出人骨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把骨头一脚踢开,嫌弃道:“你上哪儿野去了?叼这么个破玩意儿给我。”
大黄汪汪两声,吐着舌头,眼珠不错地盯着她手里的小鸭,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萧善玉护住笼子里的小鸭,警惕道:“想都别想!”
“哟!这不是小福姑娘么?”
一花枝招展的老妇人晃着手绢从巷子里走出来。
“王婆。”萧善玉调侃,“今儿个又给谁做媒去了?”
王婆原名王琴,原本是和丈夫王仁一起靠打渔为生,但因为经常给人做媒得了名头,便专门从事这一行当,大家都叫王婆。
“那还能是谁啊?当然是周亭那小子。”
王婆捻着瓜子,吐了一地的皮。
“西街布庄的闺女他不要,南门豆腐坊的小姐他也瞧不上,你说说,他到底想要怎样儿一个天仙?”
“要不是他那寡妇娘催得紧,我才懒得到处跑,不是找罪——啊!”
大黄突然跳起来咬住王婆的袖子,撕拉一下,大半个袖口都撕裂了。
“汪!汪!”
“滚开!”
王婆一个趔趄滚在地上,发钗散乱,不断挥着手打狗。
萧善玉眉头一皱,一脚给大黄勾开。
“骇呀!这死畜生疯了不成!”王婆颤抖着扶墙而起。
大黄前肢微微下压,身体紧绷,上唇抽搐着露出锋利的犬齿,不断有涎水滴答流下。
它喉咙发出沉闷的威胁,缓缓逼近。
萧善玉挡在王婆身前,厉声喝道:“大黄!”
趁此机会,王婆赶紧跑了。
大黄却像是疯了一样要追上去,不料一只手飞快揪住它的后颈,轻轻松松提了起来。
漆黑的狗眼里倒映着一张蒙着白色绢布的人脸,它好像这才回过神,呜咽着蜷缩身体,将尾巴夹在屁股里。
萧善玉给狗头一巴掌,“长本事了!”
姜陵把大黄放回地上,它耸着身体,扭捏着又要去叼那根人骨,骨头却被萧善玉再次踢开。
“不准吃!”
大黄看看骨头,又看看她,趴在地上,将头靠在前爪上,似乎在说:那你赶紧吃吧。
萧善玉无语叹息,将一笼鸭子塞给姜陵,自己跑回院子拎了把火钳,夹起骨头就先埋在了院角的地里。
吆喝大黄赶紧回家后,她做了个简易的篱笆,将鸭子放进去,又撒了些碎菜叶子。
做完这一切,她回屋修炼心法,到再次睁眼,已是月落满地。
萧善玉四仰八叉倒在床上,忽然想起没洗澡。
她又爬起来打了水端进屋里,那些恐怖诡异的诅咒纹路已经在从四肢缓缓退回到心腹,淡的几乎看不见了。
洗完澡,她穿着单薄的短衫和短裤子出去倒水。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院子里小鸭偶尔嘎嘎叫着。
外头响起了一声锣响,又敲了两个梆子。
三更了。
墙角的泥很新,她盯着它,忽然走过去,用力踩了几脚,直到泥巴全部压实了才停。
第二天,萧善玉老老实实进行了早修。
等到和周亭约好放风筝的时间都没见人来,她跑去周家问周绣,却得知周亭一大早被人强拉着去捉大鱼了。
周绣按着那些人说的比了下,双臂拉到最长,信誓旦旦。
“就这么这么这么——长。”
被放了鸽子,萧善玉踩着重重的脚步往家走,半道遇见王婆,说是王叔等她一起去收笼。
她这才开心起来,连忙往外跑。
其他渔船早就开走了,只有一个微胖的黑汉子蹲在岸边抽旱烟,烟雾缭绕。
他眯眼瞧见她,扬手招呼:“妮儿!赶紧的。”
“我来了!”
萧善玉三两步跳上船,王仁抖了抖烟管,这才解开绳子上船,撑着杆离岸。
虽然萧善玉现在对吃鱼犯恶心,但不妨碍她喜欢抓鱼,而且河道上风景好,又凉快。
她摘了荷叶顶在头上。
“昨儿个我家老婆子是不是又去给周家小子说媒了?”
“是啊!”
王仁叹了口气,“我看她回来袖子都被咬烂了,以为是哪里的野狗嘴贱,谁知道她说是那小子家的狗。”
“那狗平时就喜欢吓唬人,也没见真的咬到谁,怎么这次就下嘴了?”
萧善玉伸手进水流,听见他低声嘟囔:“也不是什么钱都好赚。”
“王叔,这河里死过人吗?”
王仁惊讶:“你问这个干啥?”
她一把抓住蜻蜓在手,似随意道:“听别人说这水里经常会捞起人骨头。”
王仁脸色一变,不自然道:“你这妮儿从哪儿听谣言?我在这打了十几年的鱼了,从没见过什么人...人骨头的。”
“可能有人吃剩的猪牛羊倒进水里,被捞着了吧。”
“哦——”她拉长音调。
王仁将船撑到之前下笼的位置,两人合力将笼子拉出来,里面都是些鱼啊虾啊还有泥鳅螃蟹什么的,又翻了几个笼子,偶尔还有蛇。
芦苇荡里传来野鸭的叫声,还有丹顶鹤从河面飞过。
王仁拔了根芦苇,取起嫩芽和根部递给萧善玉。
“妮儿,尝尝。”
她接过,咔嚓咔嚓嚼了,自己又拔了几根清理好放进衣兜子里。
“给你哥带回去啊?”王仁道。
“嗯。”
“那里面还有更好的。”说着,他将船撑进芦苇荡里面。
几只野鸭嘎嘎叫着从里面窜飞出来,半途还拉了一泡屎在船上。
萧善玉嫌弃的舀了瓢水冲干净。
王仁惊呼:“那是...”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滩涂上趴着一个人,面部朝下,看体型应该是个男子。
王仁撑船过去,隔着一段距离,用杆戳了戳那人的背。
“醒醒!”
推了两下都没动静,大概是死了。
王仁赶紧撑杆离开。
谁知,那人忽然动了。
他踉跄着爬起来,呼哧呼哧喘着气,宽大的衣袖被甩出了泥浆点子。
“竟然还活着?”王仁小声嘀咕。
那人听见声音,回头。
“骇!”
王仁腿一软,跌坐船中,随即抖着手握住撑杆。
“妮儿,咱们赶紧跑!”
那人一动不动,托着二人的小船渐行渐远。
茂密的芦苇遮住了那道身影,王仁缓过劲来,发了疯似得撑船,后背都汗湿了。
“这什么鬼东西!”
这时他想起来,连忙看向船另一边的人。
她顶着一片碧绿的荷叶,绑着两个辫儿,手里拿着半根芦苇根,嘴里咔嚓咔嚓响。
“你怎么一点都不....”
一股狂风从芦苇荡深处掀飞出来,河浪摆动,小船颠簸不停。
“啊啊啊啊!”
吼叫声随着风传的老远,紧接着,又传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萧善玉用袖子掩住鼻子和嘴,那声音和怪风几乎同时消失,身旁的王仁已经趴在船里打起了哆嗦。
“妮儿,你...你不怕吗?”他吓得面无血色,“那...那人的脸....”
“王叔。”
“....啊?”
“咱们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
她三两口吃完剩下的芦苇根,撑着船回到河道中央。
湿透的后背冷下来,王仁打了个哆嗦。
那片芦苇荡越来越远,他只看了一眼便快速转头。
河水荡漾,天清气爽。
王仁渐渐缓过劲儿来:“妮儿,你说得对!咱们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万一被牵连进危险的事情中,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心中的恐惧似乎要不停地说话才能缓解。
他又道:“前两天有人告诉了我老婆子一件事,本来我也没信,但现在....”
“我悄悄告诉你,听说邪魔要重现人间了!”
撑杆停住,萧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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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道:“邪魔?不是已经死了吗?”
王仁叹气,“咱们都是普通人,了解的也不全面,最多是这里打听点,那里告诉点。”
“无论是不是,还是小心些为好。”
和王仁分别后,萧善玉搂了一兜子河虾,心事重重往回走。
那家伙是个邪修,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难不成是被河水冲过来的?
大黄没有如往常一样守在门口,反而撞上周亭。
瞧见他手里又提了两条更大的鱼,她连忙道:“这鱼你自己拿回去吃吧!”
“...好。”他失落的垂着头,“小福姑娘,我今天.....”
“你家大黄呢?”萧善玉忽然道。
“生病了。”
“生病了?”她疑惑,“什么病?”
“不吃不喝,还一直想咬人。”
周亭愁眉苦脸,“早上刚带去给看了病,但吃了药也没用,我妹妹都急哭了,我娘说它是中邪了,要把它丢出去,再请几个庙里的僧道来作法。”
-
带回来的小河虾没吃,养在了盆里。
姜陵讲解心法时,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他停下,忽然问:“今日出去玩了什么?”
萧善玉一愣:“和以前一样啊,捞鱼捉虾...对了!”
她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把芦苇根茎,洗了洗便递到他嘴边:“尝尝!”
“这是何物?”
“芦苇根。”
他细细咀嚼,片刻后道:“味道很特别。”
萧善玉忽然压低声音:“姜陵,你平时出门,有没有感觉到邪修的气息?”
他抬眼看她,“你遇见了?”
“我和王叔在滩涂上遇见一个将死的邪修...脸被虫子啃成了窟窿。”
姜陵眸光一凝。
“唉。”萧善玉想起河道里漂浮的人骨,手指不自觉用力,将芦苇根掐成两截。
燕平镇,其实也没那么太平。
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伸到她眼前,掌心躺着一条红绳编织的剑穗。
“给我?”她眨眼。
“嗯。”
阴霾一扫而空,她跳起来,把穗子系在蛇骨剑上,挽了几个剑花。
方才的话题没被再提及。
姜陵离开后,萧善玉一股脑将芦根咔嚓咔嚓吃了,吃不完的就全部剁碎了丢给小鸭子。
“嘎嘎!”
小鸭子们挤作一团,绒毛蹭过她的指尖。
她蹲在篱笆前,挨个点它们的脑袋:“你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过了一会,萧善玉出了门。
她在周家门前转了转,隐隐听见呜咽的哭声。正欲敲门,但眉头凝重,又放下了手,快步回家。
晚间,萧善玉怎么都无法入定。
往日蚊子将她叮成猪头都不在意,如今几只嗡嗡嗡她就烦得很。
一下子啪啪啪全部拍死了。
她长舒一口气,吧唧一下倒进被子里。
翻来覆去又打了好几个滚,忽然,她抬头。
院子里有动静。
弯月高悬,姜陵站在院中,衣角微湿。
脚边趴着尚有呼吸的大黄。
萧善玉抿着唇:“你怎么把它带回来了?”
“捡到的。”
“捡到的?”
她仔细瞧了一阵,大黄只是比较虚弱,但目前身上没有什么问题。
“从哪儿捡的?”
她又突然想起来,“这么晚你出去干嘛?”
“去散步。”
“散步居然不叫我!”
“你睡着了。”
“我睡....”好吧,刚开始确实眯了一小会会。
清了清嗓子,萧善玉道:“我睡着了那你就叫我起来呗,你眼睛又不好,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好。”
.......
“行了行了,这里我来处理,你快去睡觉。”她将他推进房里,缓缓拉上了门。
她往后退了几步,佝着背,直到听见里面响起窸窣脱衣躺下的动静,才缓缓退到大黄身边。
大黄身上干净的不正常,按理说生病了被丢出去,肯定不会这么干净的。她又在院里坐了一会,这才刨开墙角踩实的那块地,但里面是空的。
萧善玉提着剑翻墙而出,撑着王仁的那艘小船回到白天那片芦苇荡。
夜空浩荡,晚风清凉,水面波光粼粼。
远方传来不知名的叫声,蛙鸣,虫鸣,夜间的芦苇荡增添了几分深邃和危险。
前方的风变得有些冷。
船身游移,缓缓驶进那片滩涂。
她直接下了船,四下寻找。
那个人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此地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