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推门而入的阿金一声惊呼!
明亮的房间里,林枫跌坐椅中,唇边一道未干的血迹。张晚晚抱着踏月,神色自若地站在一旁。
“我杀了你!”阿金眼眶通红,把手中的药碗朝桌上一扔,一挥袖刃冲过去。
“阿金,”林枫忍着锥心刺骨的疼痛,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不是她。”
张晚晚瞥阿金一眼。悲愤的情绪还挂在少年稍圆的脸上,尚没来得及收回。
喜怒哀乐皆透明,这般干净纯稚的人在如今的世道,算得上是个稀罕物。看他那光溜溜的下巴,再估计一下身量,便知这仆童至多不过十四五岁,比小鱼大不了多少。
那少年虽有犹豫,还是止住右手,听话地将刀收回袖中。
“她——是我们一方的。”林枫又道,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可没想做你手中刀,去杀那什么太傅之子。”张晚晚冷眼看林枫一眼,“要求你提,做不做随我。”
“也好。”林枫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话,嘴角一丝似有非无的笑。他不再呛咳,眼睛无力地虚睁,仿佛下一刻便要昏睡过去。
“你人都要死了,还惦记着报仇?”张晚晚面带讥诮,“不过在莫家客居几年,就要把十几条人命扛在自己肩上?”
“你那至交好友莫雪宸,至今可还在外边藏身避祸当缩头乌龟呢。”她说话不懂藏锋,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林枫面色苍白地听着。
“这世间的人当真是好笑,该恨的藏头露尾不发一言,不该恨的又拿命来铸刀报仇。”
张晚晚自小和师父长在深山,并不十分适应这万丈红尘里的爱恨情仇。太重,又太杂。
林枫嘴角轻扬,最终却只极微小地摇摇头,身体再无力支撑。
阿金扶住歪倒的林枫,在他脖颈处摸了一手湿润。
抬起一看,大把金色混杂着一点红,像是烈日侵入体内的斑驳。
他脸色一白,心中绝望:青神医开的药,至多能在不激发毒性的情况下疏通几根经脉,稍稍缓解公子气血两虚的痛苦。
而这道窄窄的伤痕,却让之前所有的小心谨慎都付诸东流。
张晚晚瞥一眼林枫脖子上重新流出的血液,眼中罕见地染上一丝好奇,和颇带冷意的倨傲。
因面容玲珑娇小,这傲意平时若出现在张晚晚脸上,别人也只当她是小姑娘脾性,在闷闷地气愤什么。
“姐姐,公子身中‘醉红尘’之毒。”阿金压抑地轻颤,语气悲戚,“凡情绪大动,或不小心磕碰出伤口,毒性都会大增,吞食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血。”
“若精血耗尽,公子便再无活路了。”阿金泪流满面,像是在哀悼林枫所剩无几的生机。
风势渐长,从栏杆处向着室内进逼,一路高歌。屋内的烛火猛烈摇晃几下。白烛因过长的灯芯而迅速消耗,产生一股缭绕的黑色烟雾,并一道刺鼻的焦味。
张晚晚叹口气。
她不喜欢小孩儿哭,哭是最没用的做法。但她又有些喜欢这份仍会哭诉委屈的天真,像是笃定身边的人会助他。
这声哭名叫“信赖”。
思忖片刻,她从身侧挂着的小瓶里取出粒绿色丸药,掰开林枫的嘴投了进去。
寻岭攀涯四五载,不过凑齐三份保命的药材。看在师父和这半大小子的份儿上,张晚晚决定出手救人。
“别哭了。”她阻止阿金继续悲痛。
阿金眼睛一亮。
“我有药。”张晚晚露出一个自得的笑,“他死不了。”
阿金闻言低头查看,见林枫颈间的血果然已不再渗出。
他长长地,庆幸地呼出口气,像是和林枫一起活了过来。眼泪又汹涌而出,对张晚晚真挚一拜:“阿金多谢姐姐。”
“刚还想杀自己,转眼间又像能为自己豁出命去一般郑重。现在的小孩儿也是能屈能伸,爱憎分明。”张晚晚心中回顾,随即确认,“倒是不怎么讨厌这份纯粹。”
“他中毒已深,若不及时医治,早晚还是得去见阎王。”保命药少了一颗,张晚晚摩挲着药瓶,犀利地提醒道。
阿金又肩膀一抖,强忍着把服过药的林枫扶到床上躺下。
“姐姐现身得突然,但公子说姐姐是我们这边的人。阿金斗胆,求姐姐再救公子一救。”少年直接拜倒在地。
“你起来。”张晚晚靠在床身立柱上,神色恹恹对阿金道,“说说他怎么中的毒。”
“公子是在灭门案后,入狱之前被人下的毒。有一上官与莫将军交好,暗中援手寻找毒方。待查出是一衙门小吏下的手时,那小吏却已经自缢而亡了。”阿金站起道。
“公子每次毒发都异常凶险,在狱中几乎丢掉性命。后来是那保护公子的女前辈,拎了个身量细长的神医入狱诊治,这才吊住公子一条命。”
张晚晚鄙夷一笑,不过是个醉酒鬼臭老头,称什么“神医”!
阿金没有注意到张晚晚的神色。他看了看床上昏睡的人。
林枫的眉头舒展许多,应是痛苦减轻不少。
“神医说此毒名为‘醉红尘’,乃世间最是恶毒刁钻的万毒之首。”
“中毒之人血液会渐渐染金,阻塞经脉。待那毒绞杀吞灭所有精血,血液变成全金之时,中毒人便会丧命。”
他继续道。
“若是细心调理,平时本无大碍。但此毒唤作‘醉红尘’,是因为中毒之人不可情绪大动。每因红尘之事心绪牵动一次,此毒便会加深一分。”
阿金咬牙道:“公子身负血海深仇,又如何能做一个槛外无事人呢?”
张晚晚想着自己剑指林枫,那人不闪不避的模样。又想着那人昏过去之前,朝着自己做出的口型。
“还你的。”他说。
“还我的?十个你都抵不上我这一颗药。”张晚晚心中愤愤。
转念一想,这乐师颇奸诈,又或许是故意毒发,逼她舍药救他。
“病疯子!”张晚晚看着面如薄纸昏迷的人,咬牙切齿咒骂一句。
披不披那张风流文雅的皮,林枫都让人恨得牙痒痒。
“咔嚓。”细碎的声音在屋顶响起,张晚晚耳尖一动,如水面之燕轻掠而出。
一个蒙面的黑衣探子从屋顶逃离,向身后掷出枚暗器。
张晚晚旋身躲过,双脚在檐边的悬瓦上轻巧借力,身体便飞速向前。
她抓住探子的左脚,半空将人往地面一掼,摔在阿金刻意避开的石板上。
几支长箭直冲探子射去。
那蒙面客慌乱地躲闪避让,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箭尖。
张晚晚又往男子站立的石板扔出颗碎石。
那石板旋即升起两根削尖的竹,直直插入男子脚肉之中。
“啊——”探子痛呼出声。看向屋内,神色狠厉地又扔出一枚暗器。
“混蛋!”张晚晚一把粉末洒在被困的蒙面客头顶,抢身而过速掠至屋内,总算赶在阿金胸膛被穿透前,将暗器捉在了手中。
往门外一看,那探子哪里还有踪影。只有石板上的竹尖,一滴一滴,淌着鲜红。
“姐姐你没事吧?”阿金拿出袖刃守在林枫床前,神色惊惧。
“没事。”张晚晚在屋顶巡视半晌方返回。她找到另一枚嵌入横梁的暗镖,往檀香桌前一坐,把两枚镖放到一起,端起适才林枫推给她的茶,一饮而尽。
茶水已然冷却,但还有一股清淡的香。此茶乃抽取金镶碧嵌竹竹叶制成。
张晚晚又倒了一杯饮下,心道,怪不得这病疯子喜欢喝茶,味道还挺清香爽口。
“屋顶那人还会再来吗?”阿金仍未放松警惕。
张晚晚让阿金把袖刃收起来,眼神一冷:“他中了我的毒,活不过今晚。”
“多谢姐姐。”阿金见张晚晚喜欢这茶,颇为真诚地道,“我去为姐姐泡一壶热的来。”
“嗯。”
桌上还有一碗林枫疏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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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脉的冷药。张晚晚端起闻了闻,闻出几种药材,又啜入一口分辨。
仿佛掺了十块黄连的苦弥散开来。
张晚晚呸一声,把青竹叟那老酒鬼一顿痛骂。
就这般医术,这般药方药效,还敢让人称神医。师父真是太惯着她的小师弟了。
软床之上,林枫闭眼熟睡。
桌上的雁形暗镖摆开,皆为京城制式。
张晚晚看向栏杆之外的月亮,对身后人道:“林疯子你这小院还挺热闹。”
……
夜色散尽,又是新的一日。挺拔蓊郁的青竹丛上,张晚晚脚踏竹尖,正试探院中的机关。
“呲呲!”几枚细针从屋檐下射出。她挥动踏月扫落在地。
竹丛里放了一只带毒的虫。小虫不过青豆大小,长着泛光的坚壳。
那虫偷偷摸摸爬到女子颈后,伸出口器向皮肤探出。
张晚晚不耐烦地把虫自脖颈扒下,解释道:“我的血可不能喝,你会死。”
那虫被人捏着甲壳丢回竹丛中,挥起带钩的细腿冲张晚晚示两下威,而后急促地爬回了竹根下的巢穴。
难得的秋日阳光照在张晚晚脸上。五官玲珑,长相清丽无害,柔和弯起的眼尾彰显着她的愉悦。
绮竹轩里的机关威力不大,不过一环扣一环,寻常小贼误入恐怕没命离开。算是能护住人。
张晚晚在院落里走走停停,动手把机关恢复原样。
“公子你醒了!”阿金开心道。他在床前守了一夜。
林枫睁开眼,窗前一道刺眼的光。
“我出去一趟。”张晚晚的话隔着窗户传过来。人既然无大恙,她也要忙自己的事了。
院中重新变得安静。
“公子,是晚姐姐救了你。”阿金端着一碗清粥喂林枫。
林枫看着桌上那两枚摆得明明白白的雁子镖,知道这是张晚晚在向他陈列自己的功劳。
“这姑娘倒是一点亏也不肯吃。”林枫在心中反省道。
“阿金,我们的人都准备好了吗?”他艰难地撑着身体坐起,斜倚着枕头,有种病态的清俊。
张晚晚不愿动手,杨天翊还得自己来杀。
见林枫强行支撑病体,一醒来又是问复仇相关,阿金心中复杂难言。他将情绪堵回,低声回答:“都准备妥当了,公子。”
林枫伸出细长的手指遮住眼前的光,眉眼清淡:“那就好。”
……
张晚晚一身浅黄纱裙,头发高高束起。刚从城外回来,便又叫上小鱼,直奔谪仙楼而去。
她那叛出师门的大师兄来到桐城,飞鹰传书邀她一叙。
“姐姐,我们这是要在谪仙楼吃好吃的吗?”小鱼换了顶原色布帽,追在张晚晚身后,轻快雀跃。
“不错。”
“我想吃蟹粉狮子头。”小鱼双眼发亮,兴奋地掰着手指头点菜,“还有荷叶鸡、清蒸鲈鱼、红烧猪蹄!”
“随你。”
“晚姐姐你真好!”小鱼蹦蹦跳跳随张晚晚上了楼,进入中间的隔间。
“小二,你们家这酒不行啊!掺了水的。”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邻间传来。
小鱼看张晚晚一眼,一边用筷子在小二送来的花生碟里挑拣,一边分出心,专注地听着。
“这位爷,您说笑了不是,谪仙楼的酒烈那可是远近闻名的。怎么可能掺水呢?”小二弯腰陪笑。
那酒客也不恼,只把酒强喂给小二一杯,问:“滋味如何?”
“甘醇浓香,韵味悠长。”小二被迫饮了酒,只得咂咂嘴卖力品鉴。
“笨嘴拙舌。”那客人嗤笑一声,挥挥手将小二放过。
小二酒气上头脸色通红,立时如蒙大赦般端起传菜盘,噔噔噔跑下楼。
“杜康久已没,世上无知音。”那酒客拿着壶自己酿的酒,停在空无一人的走廊。
他向四周一扫,看到神色淡淡的张晚晚,眼中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