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不到卯时，霍二山董春娘醒了过来。他们二人去了屋后，摘了些蔬菜。霍小芽听到动静也起床了，帮忙去摘菜。
竹筐很快就摘满了。一个约摸有二十斤，一个三十斤。
霍小芽：“爹娘，我跟你们一起去，路上也好搭把手，换着背。”
董春娘：“你别去了，我跟你爹一起去，你在家伺候好你嫂子。”
霍小芽想了想，跑去堂屋，将吊在房梁的竹筐拿了下来，从里面拿了四个包子，用布包好，拿去给霍二山董春娘。
董春娘：“这肉包子你们留着吃，你去拿俩馒头，我们带着路上吃。”
霍小芽：“肉包子还挺多的，你们拿着吧，嫂子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霍二山：“不用，你去拿俩馒头，我跟你娘要是饿了路上吃。”
霍小芽拗不过霍二山董春娘，将肉包子拿了回去，又拿了两个馒头。
董春娘：“咱家的鸡下的蛋就不拿去换钱了，你们一人吃一个。”
霍小芽有些惊讶。昨日他们就吃过鸡蛋了，今日竟然还可以吃。
“二哥拿回来钱了？”
董春娘笑着点了点头。
交待完女儿，霍二山董春娘背起重重的竹筐，朝着县城走去。虽然竹筐有些重，但想到能卖些钱，两个人脸上充满了笑容。
秦书锦隐约听到一些动静，她睁开眼，瞧着天还没亮，又迷迷糊糊睡着了。等一觉睡醒，天光大亮。她起床去洗漱，看到厨屋里做饭的人变成了霍小芽。
洗漱完，秦书锦朝着厨屋走去，问道：“娘呢？”
霍小芽：“爹娘去县城卖菜了。”
秦书锦：“何时去的？”
这会儿卯时刚过。
霍小芽：“不到卯时就去了。”
秦书锦想到自己隐约听到的动静，约摸猜到了。
“怎么去那么早？”
霍小芽：“爹娘怕去晚了就卖不出去了。”
秦书锦：“嗯。”
早上买菜的人多，去早一些的确更好卖。
早饭热的包子馒头，喝的是鸡蛋汤。
在得知霍二山董春娘只带了两个馒头就去了县城，秦书锦顿时觉得嘴里的肉包子没那么香了。她明明刚穿过来没两日，照理说应该对这些人没什么感情，可她仍旧觉得心里不舒服。
霍耘不是给他们钱了么，怎么还过得这么拮据。
霍小芽多少了解爹娘的性子，解释了一句：“家里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爹娘想攒下来一些。”
秦书锦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嗯。”
吃过饭后，秦书锦想到自己的计划，叫上霍小芽和霍子规一起出门了。
离开前，霍小芽去跟隔壁的邻居打了声招呼。
“兰婶儿，嫂子带着我和子规去镇上，一会儿我爹娘要是回来了您跟他们说一声。”
“哎，好。”兰婶儿应道。
等三人走后，兰婶儿跟丈夫嘀咕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隔壁那小媳妇儿出去玩竟还带上小芽和子规了。”
贵子叔：“他们都是一家人，带上他俩也没啥好稀奇的。”
兰婶儿：“你看出个啥了，那小媳妇儿看着不像是个能过日子的，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贵子叔：“她爹是个读书人，她能坏到哪里去？”
兰婶儿瞪了丈夫一眼，懒得跟他争辩了。
到了镇上后，秦书锦直奔修建寺庙的地方。
上次来镇上时她观察过了，这里是镇上人最多的地方，也最容易卖吃食，她想的便是这个法子。她找到他们下工的地方，找了个阴凉处，观察着那些男子。
霍子规去一旁抓虫子玩儿。
霍小芽见嫂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男子，不知秦书锦的意图，顿时紧张起来。
“嫂……嫂子，咱们走吧，爹娘应该快回来了，若是发现咱们不在，该着急了。”
秦书锦眼睛一直盯着那些男子，抬手扯了扯霍小芽，示意她坐下。
“不急，我再看会儿。”
他们今日来得巧，正好赶上下工。
霍小芽瞧着嫂子认真的眼神，越发着急了。
嫂子不会是看上谁了吧？二哥咋办？大家不是说嫂子只喜欢有钱人么，那些人明显都是普通的百姓，嫂子不会真的看上他们了吧？
“二嫂，那些人没钱。”
秦书锦看着男子手中的馒头，赞同地点头：“嗯，看出来了，他们干得都是体力活，肉却不舍得吃，最多吃个鸡蛋。”
霍小芽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见二嫂拿着个棍子在地上写写画画，一边看，脸色还越来越好看，又着急起来。
她憋了半天，道：“二嫂，他们……他们……”
秦书锦抽出一点空看向霍小芽。
“他们咋了？”
霍小芽：“他们不如二哥长得好看。”
秦书锦虽觉得霍小芽怪怪的，但还是笑着说：“你倒是有眼光，他们确实不如你二哥长得好。”
说完，又继续盯着那些男子看了。
霍小芽继续提醒：“二哥明日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秦书锦在记录着什么，没注意霍小芽说了啥，嘴里应了一声：“嗯。”
霍小芽叹气。
这几日嫂子转了性子，不再想着卖了她和子规，对家人也和善了许多，可她却还是看不上二哥。
这该如何是好。
约摸过了两刻钟左右，这些男人吃过饭又继续干活儿了。
秦书锦看了看地上写的内容。
一共四十三人，其中五人离开了此处，不知去了哪里，她猜这些人要么本身是镇上的，回家吃饭去了，要么就是去镇上买吃食了。剩下的三十八个人中，有五人去一旁的面摊上吃饭，面五文钱一碗，加鸡蛋的六文钱，两人加了鸡蛋，剩下三人没加。还有十一人去买了馒头，馒头一文钱一个，这十一人买馒头的数量在两到四个。剩下的二十四人从家里带的饭菜，有十四人带的馒头，有四人带的饼，两人带的面条，还有四人带的米饭。这二十四人中，有十人带了咸菜，四人带了炒的菜，大家带的馒头数量也是在两到四个。
秦书锦轻叹一声。
怪不得人那么多，这附近却没什么卖吃食的店家。这里的生意确实不好做啊。在寺庙做工的人一日赚二十文左右，他们多半出身贫寒，家里没钱，不舍得去买吃食，即便去买也不愿多花钱。他们只求吃饱，不求吃好。
罢了，再去别的地方试试吧。
她站起身，用脚将地上的痕迹抹去。
“走，去镇上看看。”
霍小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嫂子肯走了，她松了一口气。
三人朝着镇子走去，路上，一群孩童在大人的引领下去了一处，有孩童哭闹想回家，大人却不同意。
这画面怎么这么熟悉。
秦书锦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霍小芽也停了下来，看向了那处。
秦书锦：“那是学馆吗？”
霍小芽看着学馆，眼底流露出来一丝羡慕：“对，是镇上唯一的一个学馆。”
霍子规好奇地问：“小姑姑，学馆是干啥的？”
霍小芽：“读书的地方。”
这时，赵婆子带着河哥儿来了。
河哥儿娇生惯养，一心只想着玩，不爱读书。他显然不想进去，跟昨日一般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赵婆子哄着他一会儿给他买好吃的，河哥儿依然不去。赵婆子没办法了，轻轻打了他几下威胁他，他依旧躺在地上不起来。
眼见着赵婆子也没法子了，这时，一个身着白衣，长相清秀，约摸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从里面出来了。
“霍子河。”
他声音不大，听起来却极有威严。
河哥儿立即不哭不闹了，动作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躲在了赵婆子身后，他扯着赵婆子的衣袖，小声道：“奶……奶，我不想去读书了。”
赵婆子：“你别怕，受委屈了跟奶说，奶给你做主。”
崔夫子冷眼看向躲在赵婆子身后的河哥儿：“还不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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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哥儿顿时不敢言语，松开赵婆子的衣袖，一溜烟跑去了学馆里面。
赵婆子见孙子这般心里有些不高兴，觉得是眼前的男子欺负了她家宝贝孙子。这男子还没她儿子大，竟然这么大的排场。她今日要好好说说他。
“你这夫子咋能吓孩子呢？怪不得我家孙儿不想来读书，肯定是被你吓的！”
崔夫子皱了皱眉，看向赵婆子，冷声道：“若不想读书就把孩子领走。”
见崔夫子这般硬气，赵婆子顿时不敢再说，只道：“我家教了束脩，咋就不能去读书了？要是退学的话，你得把束脩还给我们。”
崔夫子：“可以，按天数算，拿完钱就把孩子领走。”
镇上就这么一家学馆，赵婆子不过是想威胁一下夫子罢了，这学馆还是儿子托人才将孙子送进去的，她哪里是真的要带着孩子走。见崔夫子这样说，她顿时不敢再说那些话，态度也软和下来。
“先……先不领了，你若是再这样对我大孙子，我定要带孩子走。”
崔夫子：“随便你。”
赵婆子闹了个没脸，灰溜溜地走了。
崔夫子正想转身离开，忽察对面一道目光，看了过去。
他的目光在秦书锦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了一旁的霍子规身上，仔细辨认了一下，见不是自己的学生，便转身朝着学馆走去。
霍小芽刚刚一直不敢呼吸，那夫子虽然是在训斥河哥儿，她却觉得像是在训斥自己一般。她低声道：“这夫子好吓人啊，怪不得河哥儿不想去读书。”
秦书锦：“严师出高徒，这样严厉的先生才是好先生，若天天顺着他们，还学什么知识。”
霍子规突然道：“娘，我也想去读书！”
秦书锦低头看向霍子规，没注意到已经转身离去的崔夫子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他们这边，随后又进去了。
霍小芽：“子规，你不觉得夫子很凶吗？”
霍子规抿了抿唇，思索许久，道：“可我想读书。”
霍小芽：“为什么？”
霍子规也说不清楚为何，他就是觉得读书人都很厉害。河哥儿喜欢欺负他，他跟爷奶告状，爷奶也管不了河哥儿。可方才的夫子不过是看了河哥儿一眼，河哥儿就吓得不敢说话了。要是他读了书，河哥儿肯定不敢再欺负他了。
“我就是想读书。”
对于霍子规想读书一事秦书锦没什么看法，她比较意外的是另一件事。
“你没读过书？”
霍子规摇头：“没有。”
秦书锦有些不解了。辰王临终前将儿子托付给霍耘，定是让他记住仇恨，将来谋反完成其未完成的大业。若是完成大业，怎么也得有点本事在身上，霍耘为何没找人教他读书习字？
“那你可会武艺？”
霍子规摇头：“不会。”
不读书不习武，霍耘这个护卫也太不称职了。
秦书锦：“那你想学吗？”
霍子规犹豫了一下，道：“不想。”
武艺什么的先不说，不管他将来要做什么，书总是要读的，道理也要明白。
秦书锦看了一眼紧闭的学馆大门，道：“等家里赚了钱娘就送你去读书。”
霍子规眼睛亮亮的：“嗯！”
霍小芽：“嫂子想好如何赚钱了？”
秦书锦笑着点了点头。
她环顾了一圈，昨日她们经过此处时还没什么人，此时上学的点儿却有不少小商贩。有卖包子的，有卖馄饨的，还有卖糖葫芦的。
镇上的消费水平普遍不高，但这里不同。能送孩子来读书的人家里条件自然是不差的，他们也舍得在孩子身上花钱。
若说谁的钱最好赚，一个是女子，一个是孩子。化妆品和衣服啥的她不会弄，卖一点小孩子爱吃的吃食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学馆虽然开在了镇上，但学生却不算少，据她刚刚的观察里面有二三十个学生。
要么是这家学馆束脩低，要么就是这里的夫子教得好。不管是哪一种，她的客源能保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