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记食肆开张第三日,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照常开启。只是今日,门口挂着的木牌上,依旧写着“秘制胡麻饼,三文一枚”,并未更换新品。
福伯一边将新采购的两袋面粉搬进店,一边有些担忧地低声道:“六娘,咱们今日还只卖饼?昨日那冷淘面……赚得可比饼多多了。”
他见识了昨日二十文一碗面的进项,再看这三文一枚的饼,总觉得有些不够看。
沈知意正仔细检查着新送来的芝麻成色,头也没抬:“福伯,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胡麻饼是咱们立身的根本,昨日才卖了一天,口碑刚传开,今日就换了,让昨日没买着、今日特意寻来的老客怎么想?冷了人心,往后什么好东西都难卖出去。”
她顿了顿,又道:“况且,那冷淘面看着赚头大,但耗冰太多,成本也高,不是长久买卖。先把这胡麻饼做稳做透了,打出名号,比什么都强。”
福伯似懂非懂,但见沈知意语气坚决,便也不再言语,只默默将昨日赚来的钱拿出一部分,按吩咐去肉铺割了一小条肥瘦相间的羊肋肉回来。
沈知意并非固步自封。
她今日虽仍主卖胡麻饼,却悄悄做了改良。
在和面时,她尝试加入了少许研磨极细的芝麻粉,让饼胚自带一股更浓郁的底味。又调整了烤制的火候,让饼皮在酥脆之余,更添一层焦香。
最重要的,她推出了“加料”的选择。
“老主顾,今日胡麻饼照旧三文。”
她对第一个上门的、昨日没排到冷淘面的熟脸工匠笑道,同时指了指旁边一个小陶碟里新炒制的、油润喷香的肉臊子。
“加一勺羊肉臊子,另添两文。您尝尝?”
那工匠昨日就馋得不行,今日特意早早赶来,闻言眼睛一亮:“还能加肉臊?加!必须加!给某来一个加肉的!”
新出炉的胡麻饼一切两半,中间夹上满满一勺炒得咸香适口、冒着热气的羊肉臊子。
工匠接过,迫不及待一大口咬下。
“唔!香!饼更香了!这肉臊子炒得地道,油滋滋的,跟这酥饼真是绝配!”
他含糊不清地赞着,吃得满嘴流油,心满意足。
这“加肉”的选项,立刻受到了不少囊中稍显宽裕的食客欢迎。
一个早晨,竟也卖出去二三十份,进项又多了一笔。
沈知意一边忙碌,一边留心观察着往来人流和左邻右舍。
她发现斜对面一家卖蒸饼的铺子,那胖掌柜频频朝她这边张望,脸色不太好看。
而隔壁一家卖浆饮的老妪,则偶尔会对她露出善意的微笑。
市井人情,便在这一点一滴的打量和接触中慢慢体会。
午间稍闲时,她盛了一碗特意留下的、未加调料的羊肉臊子,又包了两枚刚出炉的胡麻饼,走到隔壁浆饮铺子前。
“阿婆,今日做了些吃食,您尝尝鲜,往后还请多关照。”她笑着将东西递过去。
那老妪显然有些意外,推辞了两下,见沈知意态度诚恳,便也笑着收了:“小娘子太客气了。你这饼,香得很,老婆子我早就闻着了。”
她压低了些声音,朝斜对面努努嘴,“那边张记的,脸都青了哩!往日里就他家伙食铺生意最好,你这是抢了他风头喽!”
沈知意笑笑,并不接话,只道:“都是混口饭吃,以后还要阿婆多提点。”
正说着,忽见福伯从后院匆匆过来,面色有些紧张:“六娘,大郎的药……仁心堂的伙计说,孙郎中昨日开的方子里有两味药,铺子里存货不多了,价钱……涨了三成。”
沈知意心里“咯噔”一下。
兄长的病是她心头最重的石头。
她面上不动声色,对老妪道了声歉,转身回店,低声问:“涨了多少?还能抓几副?”
“涨了足足三成!咱们昨儿赚的钱,刨开要还给刘家的利钱和本钱,若按新价抓药,最多……最多只够三天的量。”
福伯声音发苦。
沈知意抿紧了唇。
这才刚看到一点希望,现实的重压又立刻逼了上来。她沉默片刻,道:“抓!先抓三天的药。钱,我再想办法。”
看来,只靠三文一枚的胡麻饼,即便加了肉臊,想要快速攒够药费和巨额债务,还是太慢。
她需要一款更能赚钱、但又不能太过突兀的新品。
下午时分,食客稍稀。
沈知意让福伯看着铺子,自己揣了些钱,去了西市里的杂货区。
她并非漫无目的地闲逛,而是目标明确地寻找着几样东西:品质好些的茱萸、花椒,以及便宜的豚肉。
唐代羊肉为贵,豚肉价贱,且多被士人认为是不洁之物,但市井平民食之者众。
对她来说,降低成本是关键。
最终,她挑中了一副肥多瘦少的豚肉腩,价格不足羊肉三分之一,又买了一些品相不错的茱萸和花椒,甚至还幸运地从一个胡商那里买到一小包价格相对昂贵的胡椒,小心翼翼地收好。
回到食肆,她立刻着手处理豚肉。
将肉腩洗净,肥瘦分开,肥肉部分下锅炼出油脂,油渣捞出另用。瘦肉则细细剁成糜状。
她将新买的花椒、茱萸在锅内小火焙香,研磨成粗粉。
又切了姜末,备好饴糖和盐。
热锅注入炼好的豚油,下姜末爆香,再倒入瘦肉糜快速划散炒熟。
随之加入花椒粉、茱萸粉、盐和少许饴糖调味,最后撒入一把切得细碎的油渣增加口感层次。
刹那间,一股极其猛烈的、复合型的辛香肉香气浪在食肆内炸开。
那香气带着动物油脂的丰腴,又有花椒的麻、茱萸的辛、姜的暖,混合着焦香的肉味,霸道无比,甚至盖过了胡麻饼的香气,如同实质般冲出店铺,席卷街面。
“嚯!!这又是啥味儿?!”
街上不少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浓香呛得连打喷嚏,却又忍不住猛吸鼻子,寻找来源。
很快,人们发现这勾魂摄魄的香气,依旧来自那间小小的沈记食肆。
沈知意正在将炒好的肉臊盛入一个大陶罐里保温。
这肉臊,她打算明日用来作为胡麻饼的加料选项,但还有更重要的用途,她要推出新品“豚肉臊子面。”
“今日新品,‘豚肉臊子面’!”
她将一块新写好的木牌挂出。
“十五文一碗!每日限量三十碗!”
她用炼出的豚油和茱萸花椒粉,快速调了一个红亮喷香的辣油。
另一边大锅里,骨头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那是她用昨日买的羊骨和今日的豚骨熬了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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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的底汤。
面条是提前擀好切就的宽面,煮熟后捞入碗中,浇上滚热的骨头汤,铺上一大勺刚炒好的、油润辛香的豚肉臊子,最后再淋上小半勺红艳艳的辣油。
一碗热气腾腾、红油浮面、肉臊饱满、香气扑鼻的臊子面便成了。
这香气实在太具侵略性,价格又比冷淘面便宜五文,比加肉胡麻饼也贵不了多少,却是一大碗实实在在的汤面。
立刻吸引了大量刚下工、腹中饥饿的劳力、工匠和普通市民。
“给我来一碗!这味儿太勾人了!”
“十五文?有肉有面还有汤?值!小娘子快些!”
“嘶哈……这辣油够劲!痛快!吃完出一身汗,舒坦!”
三十碗面,几乎是在顷刻间便被抢购一空。
连带这胡麻饼也卖得更快了些。
许多买不到面的人,退而求其次也要买个加肉胡麻饼解馋。
沈知意忙得脚不沾地,额发都被汗水打湿。
福伯收钱收到手软,脸上的愁容早已被兴奋取代,偶尔看向沈知意的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佩。
日落时分,清点收入。
今日因有了臊子面这十五文一碗的进项,总收入竟比昨日卖冷淘面时还要多出不少。
沈知意仔细将钱分好,特意将药钱和明日预备多买豚肉、茱萸的本钱留足,这才拿起那份要还给刘家的利钱。
她正准备亲自送去,却见昨日那苏录事,竟又踩着点出现在了暮色里。
今日他未着官袍,只一身素雅的青灰色常服,更显身姿挺拔。
他依旧是循着香味而来,看到那“豚肉臊子面”已售罄的牌子,不由失笑:“苏某似乎总是与小娘子的新品无缘。”
沈知意连忙道:“苏录事若不嫌弃,这豚肉臊子还剩下一些,给您烙个饼夹肉可好?”
苏晏清从善如流:“如此甚好。”
沈知意手脚麻利地烙了个热饼,夹上满满一勺犹带温热的肉臊,递了过去。
苏晏清接过,优雅地咬了一口,细细品味。
那复合的辛香立刻征服了他的味蕾。
他眼中亮起惊讶的光芒:“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麻、辛、咸、香诸味调和得天衣无缝,竟将豚肉烹制得如此美味!小娘子巧思,苏某佩服。”
他顿了顿,似不经意问道,“今日看来,生意比昨日更胜一筹。小娘子可还考虑苏某昨日之提议?”
沈知意这次没有立刻拒绝。
她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钱串,又想起兄长那昂贵的药费,心中权衡片刻,终于道:“苏录事美意,知意感激。只是眼下家兄病重,实在分身乏术。待家兄病情稍稳,知意再厚颜请您相助,不知可否?”
苏晏清了然点头,笑容温和:“自然。孝悌之心,人伦之本,自当以令兄病情为重。苏某随时恭候。”
他再次留下远超饼价的银钱,翩然离去。
送走苏晏清,沈知意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份利钱,走向刘府方向。
暮色中的西市灯火初上,人声渐稀,她瘦弱的背影却挺得笔直。
今日的收入让她看到了更大的希望,但兄长的病和沉重的债务,依旧像两座大山压在心头。
生意需循序渐进,但赚钱的速度,却必须要快一些,再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