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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司灵(二)

作者:别君几度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闻得这话,何云争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蹙,面上浮起几分难色。


    原是他一时疏忽了。玄镇司办差,向来兴师动众是真,可查至何处、查获了些什么,却皆是密不外传的要紧事,只消向圣上一人复命,半字也漏不得。


    照常理,玄镇卫凶名在外,寻常的人物,便是借了千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在他们面前探问这些关窍事。


    偏生眼前这两位,无一人是能以“常理”度之的。


    何云争心下念头飞转,偷觑了晋王一眼,见他眉宇间分明是“司灵官所问,便是我所欲知”的意思,更是头疼。


    晋王与玄镇司所查的案子,追根究底,原是同脉同源。因此要过问一句,是合乎规矩的。


    况且容斟和与李焉隅、以及这位司灵官忌虚白,又都有些私交。


    再何况,他们两位又刚救了指挥使大人的性命……


    如此,倒真不能摆出素日里那副拒人千里的姿态,一味地缄口不言。


    何云争思来想去,觉得与其开罪了这二位,道不如挑些无关痛痒的说了,权当打发。遂屏退左右,拣了些不大要紧的,言简意赅地讲了起来。


    .


    此事还须从昭宁十六年说起。


    年初春闱方罢,金榜题名的喜气还未散去,榜上有名的贡士就接连没了踪迹。这些人消失得各个蹊跷,前一日还在房中埋头用功,足不出户,翌日便人去屋空,半点字句也没留下。


    大理寺一路追查,失踪的人尚未觅得,数月后,陛下金殿钦点的状元郎,竟在翰林院这等清贵之地悬了梁。


    将人解下时,那新科状元的怀里方方正正地揣着一纸血书,墨迹殷红,触目惊心。


    “青衿化碧,数载难瞑。书院白骨,犹泣世间。臣身薄之命,宁竭血横死,求孤魂稍慰,以天听之闻。”


    这场惊骇在京中还没有平复下来,先前失踪的贡士,又接踵被寻获。


    找到时,人全成了尸首,死因各异,唯有一点相似之处。


    他们的身边,都端正地摆着一枚木符。那木符纹理朴素,上面深深镌刻着一个篆体的“鹤”字。


    朝中稍微知晓些内情的,见此木符,脸色俱是一变。


    景初年间,新朝肇始,百业待兴。有位心怀慈悲的白衣富商,怜惜战乱后流离失所的孩童,倾囊设下一座书院,名曰“鹤鸣”。


    后又体恤赴京赶考的贡士们备考艰辛,餐宿费开销大,故特辟出书院中的清幽院落,供他们安心温书。


    这般泽被士林的善举,一行便是三十载。“鹤鸣”二字,也因此成了京中称颂仁德的象征。


    直到昭宁二年。书院案发,院内人尽数中毒身亡,富商也没逃过一劫。


    谁料,这毒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富商头上。


    昭宁帝大怒,开棺鞭尸不够,又下令诛其九族,祸及百人。


    不少官员受过恩泽,上书为富商辩解。皇帝大笔一挥,将这些求情的人全部斩了。


    血流了一批又一批。


    自此,“鹤鸣”二字变成了忌讳,再无人敢轻易提起。


    那枚小小的“鹤”字木符,便是鹤鸣院曾经给予受助者的信物。


    也难怪满朝文武脸色骤变。


    这便是“贡士失踪案”和“状元悬梁案”牵出“书院案”的缘由了。


    前两案依例由玄镇司接手,书院案则是李焉隅主动揽下的差事。


    谁知查了近一年,这案子竟似滚雪一般,越查越大,越查越深,最后将前朝半数官员都卷了进来。


    扑朔迷离之际,李焉隅与容斟和几番商议,深知牵涉太广,为告慰那些亡魂的在天之灵,更为掩人耳目以继续深挖,二人先行入宫,向皇帝请了一道旨意,建起了一座“归鹤台”,作为凭吊之所。


    何云争看了看他二人,续道:


    “这其中的关窍,殿下想来是清楚的。后来归鹤台塌了,容大人重伤,微臣只得顺着当时未断的线索继续追查,查到了关自秋关大人的一位家奴身上。”


    谢攸尚不明就里,李焉隅却已了然于心。


    关自秋官居中书舍人,阶位虽不高,却是天子近臣,专司草拟诏书,圣眷正隆。


    更要紧的是,其父关复廷,时任内阁首辅,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阁老重臣。


    这位阁老的公子,即便是手握重权的玄镇司,在未得铁证之前,也怕打草惊蛇,不敢轻举妄动。


    “微臣派了人手,将关大人的家奴暗中盯紧了些时日。前不久下面人来回禀,说那家奴行迹鬼祟,刻意甩脱了关府其他同行下人,独自出城,与一人秘密会面。”


    何云争将另外一份案卷递到了李谢二人手中。


    “他密会那人姓周,祖上在京畿左近做些漕运营生,专司运输之事。有了便利,便偶尔会通过那家奴,替关大人往外递些消息。玄镇司得了信,便将那周姓之人请了回来,细细问了些话,今日方问出些眉目。”


    他话语微顿,似在斟酌,随即又道:


    “据他所言,书院案发那日,他确曾替关府递过消息,正是递到柳承府知府的手中。那知县收了消息,又备了些物事,托他带回京城。至于是什么物事,微臣仔细问过,他确是不知。”


    “柳承府?”李焉隅闻言,目光一凝。


    那归鹤台的选址,不偏不倚正在柳承府境内。当初考量此地,也是因柳承乃远近闻名的才墨之薮,年年杏榜题名者众,书院案中,此地罹难的贡士人数也最多,才这般决定。


    “是,正是柳承府。”何云争颔首,“微臣疑心此事大有蹊跷,不敢耽搁。此人家中兄弟三人,玄镇司已派人将另两人暗中看住。”


    说到这,他轻轻“啊”了一声,转向谢攸。


    “说来也巧,大人今日还见过他们。他的弟弟,便是那周涣。”


    “周涣?”谢攸蹙了蹙眉。


    倒是奇了。随手救下一人,竟就能与陈年旧案车上关联。


    略一沉吟,他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话甫出口,抬眼却对上李焉隅欲言又止的目光,谢攸瞬时便明白了。


    说是‘请’回来问了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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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则玄镇司审过的人,该吐的都已吐尽,恐怕也早已不成人形了。


    .


    从玄镇司出来,谢攸步履微沉,脑中思绪纷乱如麻,只觉疲惫深深浸入百骸。


    有一小厮去而复返,早已换了马车在门外候着。见二人皆是神色严峻,不明所以,只当是累着了,忍不住道:“这都第几次了,殿下和大人真是辛苦,都快成容指挥使的专属‘御医’了。”


    “御医”二字说得极轻,飘散在风雨里,带着点小人物独有的、不敢深究的揶揄。


    “宁昼啊,这还没离开京城,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不要命了?”李焉隅半是玩笑地轻轻斥了一句,语气里没什么怒意。


    他跟谢攸一前一后上了车,伸手将厢内的小炉拨得旺了些。暖意渐渐漫开来,驱散了二人身上的寒气。


    谢攸正暗自惴惴,生怕李焉隅因自己方才在玄镇司内那番不知深浅的追问而心生疑虑,闻言,倒是被引开了注意,顺势将那些纷繁复杂的书院案暂且搁置一旁,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才知道,李焉隅的医术在京中是有些名声的。人人都知道他是忌虚白的亲传弟子,而他自己也放出话去,说凡是有求医的,都可随时登门,或是随地拦晋王府的马车,有病即治,必不论罪。


    也正因如此,他才特意将马车前的“晋”字做得那般显眼,在茫茫夜色里也能一眼看清。


    “殿下当真是来者不拒。谁不知道,殿下素日里最不喜欢的就是玄镇司了。”


    谢攸想起他前面在玄镇司里近乎冷声冷气的样子,这才明白过来。


    “也就对这个容指挥使还算有几分好脸色。”


    宁昼又补了一句。


    谢攸刚想顺势细问这其中的缘故,不料宁昼话头一转,又兴致勃勃地扯到了别处:


    “当年容指挥使喝补药,喝得一病数月,全京城谁不知道。怎么今日用了补药,反而就没事了呢?”


    谢攸想起方才的情形,闻言道:


    “寻常的峻补之药,像人参、黄芪,这些都性烈如火。若是虚极之人,非但受不住那火气,反而可能被烧得神昏,这便是所谓的‘虚不受补’。”


    他顿了顿。


    “但这萸肉不同。它最善收去那些浮散欲绝的元气,看似是补,实则是敛,自然不会动火。”


    宁昼似懂非懂,只觉玄妙无比,忍不住啧啧称奇。


    谢攸心下不禁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原本他还提心吊胆,唯恐自己这个冒牌“神医”露出破绽。如今看来,那些年少习得的医药之理似乎仍清晰地存在于记忆深处,信手拈来便可应用自如,实是意外之喜。


    至少,顶着“忌虚白”这个身份行事时,不至于因才疏学浅误了他人性命。


    他悄悄抬眸,飞快地瞥了一眼身侧的李焉隅,正对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一开口似是要问玄镇司中的种种,便轻咳一声,没话找话般的寻了个由头,试图将话题引开:


    “对了,方才你救治容大人时,我听见周围的玄镇卫议论,说那便是……‘司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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