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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作者:绛紫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全场登时嘈杂起来。


    哭闹声,跪着磕头的砰砰声,还有止不住的求饶声。


    连成一片,嗡嗡作响。


    苏子衿满心的绝望还未褪去,突生的变故让他僵在原地。


    周遭的嘈杂声浪仿佛远去,四肢与头皮一阵发麻,


    他耳边只反复循环那句:“那名戏子,本宫要了。”


    是她。


    在他即将落得满身污泥,再也洗不净时,她又一次出现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


    这些天,她明明一次都没有来过。


    他抱着那点卑微的渴求,换来的是一次次的落空。


    明明对他弃之如敝履,现在……为何又要插手救他?


    而她……要了他?


    那气音下,是不容置疑的权势。


    就像要一件合心意的物件,或是一只猫狗。


    绝处逢生的救赎感还未来得及翻涌,就被一股更强的屈辱感淹没。


    伴随着莫名丝丝缕缕的委屈,彻底堵死所有可供呼吸的气口。


    四周的求饶声越发大。


    “四公主恕罪……下官不知这戏子是您看中的人,都是那戏班主诓骗下官……”


    “是啊,下官当真不知!”


    ……


    密密的求饶声,吵得人脑仁都开始疼。


    “聒噪。”苏子衿听见二楼传来虞晚的声音,声音还是那般轻,连丁点喜怒都听不出。


    可就是这声音落下时,那些如集市般吵闹的众人,就像突然被点了哑穴,再无声响。


    “诸位大人如此清闲,政事定是处理得极好。”


    “想来也经得起查,本宫会让都察院好好关照关照诸位。”


    苏子衿下意识朝台下望去,那些先前还污言秽语、高高在上的官员们,此刻面如死灰。


    脸煞白得像他看过的死人,只是区别在于死人不会发抖罢了。


    锦衣卫将那些不可一世的官员们提起,像拖条死狗一般拖出去。


    那些人甚至连一声哀嚎都不敢发出来。


    班主说过,这次请的官老爷们,职位都远在税吏老爷之上……


    结果于她而言,仍如随手处理垃圾一般轻易。


    这场景,和上一次税吏老爷何其相似。


    又何其不同。


    这次,是为了他来的吗?


    苏子衿双眸逐渐被更深的空洞和暗色盖住,直愣愣地看着锦衣卫清场。


    他的视线落在身边。


    那个将自己当作货物随手赠人、肆意鞭打的班主苏贵,此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甚至隐有些难闻的腥臊味从身上传出。


    班主连和那位公主对视的资格都没有。


    苏子衿第一次对四公主这个名号,有了具象化的认知。


    面前这些狼狈如斯的人,每一位都曾是他无法反抗的天。


    可现在……


    他终于明白,在绝对的权势和力量面前,反抗已经彻底失去了意义。


    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搭建戏台的木板传来沉沉的落步声。


    锦衣卫声音冷硬,走上戏台:“公主殿下有令,金玉班即日起解散,伶人遣返原籍。班主苏贵,圈禁京中,听候发落。”


    戏楼转眼便空了,那些肮脏的老爷们都被拖走,就连班主都被一并拖走。


    戏台空空旷旷,本该安静得令人心慌。


    可一股极其陌生的暖意,游走在四肢百骸。


    苏子衿猛地吸口气,空气中再无烟酒臭味,没有令人作呕的下流视线,只有那若有若无的一缕清苦香。


    劫后余生带来的虚脱感几乎要抽走他的脊梁,若非还跪着,他险些要瘫软在地。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思绪都被冲散。


    所有震撼、恐惧、反抗与不甘被冲刷,七零八落后只剩两个字。


    无力。


    苏子衿跪在地上,微仰起头,望向二楼栏杆处。


    刚抬头,便不偏不倚对上了虞晚的视线。


    她的双眸很美,却如深冬结冰的湖面,冻得人心发慌。


    再无半分他曾看到的柔软,反而像在打量什么脏东西。


    一股酸涩从胸口冲到鼻腔。


    他本该难过的,可在这压倒式的权势面前,所有情绪都苍白得可笑。


    她厌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痛意之下,竟还涌起一丝悲哀的庆幸。


    至少,不是那些令人作呕的人。


    他终究逃不过这任人玩弄的命运。


    但至少……是她。


    苏子衿避开她的视线,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攥着水袖,将那柔软的缎子捏得皱巴。


    有风带着药味送到鼻尖。


    起先淡不可闻,随后一点点浓郁起来。


    散发着透不开的苦味,盖过了他身上劣质的脂粉气。


    脚步声很轻,轻得像雪花落地,却一下又一下落在他的心上。


    直到视线内出现那双精致的凤履,凤凰合该用鲜艳的颜色,偏偏落在那极浅的雪青色上。


    苏子衿将头又向下一寸,极力压下骨子里叫嚣的耻辱心,努力回忆着徐嬷嬷教过的姿势,将脆弱的脖颈尽数露在外,呼吸都放轻些许。


    他恨透了自己这副模样。


    可人,合该……认命?


    这个念头刚升起,便听见她的声音。


    “抬起头来。”


    虞晚看着少年一点点将头抬起,视线始终低垂,睫毛扑朔着,隐约还有些湿意。


    他面上还覆着戏妆,身上的衣服被苏贵扯得松垮。


    那刻意摆出的姿势,导致戏袍散开得愈发多,俯视时几乎是一览无遗。


    修长的脖颈而下便是莹白又有些消瘦的肩头,连更下方殷红的朱点都若隐若现。


    虞晚手指微缩,眉间轻蹙。


    他这副模样,更碍眼了。


    “收起你这般作态。”


    她的话音落下,便看见面前的少年身体一抖,那本就殷红的胭脂打在眼尾,竟是越发红了。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紧接着是身体开始下倾,最终软软地伏在地上。


    他像只被拔光了所有刺的刺猬,被彻底碾碎了最后的防御。


    很乖,却透着一股掀不起浪花的死寂。


    也让人异常烦躁。


    虞晚当即转身,倚着夏蝉撑扶的手,将苏子衿扔在了原地,径直上了抬入戏楼的轿撵。


    轿辇炭火烧的旺,暖意传达四肢,却驱不散那股子闹心。


    “公主……”夏蝉回头看一眼还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苏子衿,小声唤一声。


    虞晚掩去眼底的不耐,顺着她的目光抬眼望去。


    苏子衿那本就松垮的衣服不知何时下滑开,露出一片肌肤。


    背上鞭痕交错,红粉交接,尤其是肩胛骨处更是高高肿起。


    尽管未曾见血,仍极为惨烈。


    虞晚指甲轻轻刮了一下暖手的香炉,只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她靠在软垫上,轻飘飘落下一句:“真没用。”


    苏子衿伏在冰冷的地面上,没有衣服遮挡的肌肤更是被寒意侵染得不住发颤。


    那句轻飘飘的话传入耳中,心又开始往下坠。


    背部的针扎一般的疼痛仿佛都在嘲笑他。


    是啊,真没用。


    反抗不了班主,反抗不了税吏,反抗不了任何人。


    如今连承受这份救赎都做得如此难看。


    徐嬷嬷教的东西没用,放下的姿态只换来更深的厌恶。


    那他还剩什么?


    正当苏子衿重新陷入无望中时,夏蝉走过来。


    他被夏蝉搀扶到轿撵前,脚步却仿佛生了钉,再也挪动不了一步。


    苏子衿张了张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轿撵内闭目养神的虞晚,她精致的五官配上苍白的肤色,看起来如此尊贵,也如此易碎。


    可就是这般娇弱的人,拥有滔天的权势,周身气势更是散不去的疏离。


    这份疏离与冷清,与先前软声唤着他阿瑾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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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愣着做什么?上去。”夏蝉见苏子衿不动,忍不住催促。


    “我……”苏子衿手缩回袖内,握紧成拳,“身上脏,恐污了公主的轿撵。”


    “我可以跟着走。”


    面前的轿撵干净又温暖,上面公主府的标志格外明显。


    可他满身尘埃,连骨子都透着挥不去风尘。


    他会弄脏它的。


    夏蝉见状压低声音,耐着心解释一句:“公主没说便是默认了,否则早便起轿了。”


    “你快些,别让公主久等。”


    苏子衿没有动,裹着戏袍,双眼紧盯着地面,那点被他硬压下去的倔意又浮出水面。


    “秋末风寒,你若这般拖下去,公主身体会吃不消的。”夏蝉见他不配合,皱眉埋怨了一句。


    她刚说完,便见那先前还执拗着不肯动的少年,突然动了。


    他动作很慢也很轻,小心翼翼上了轿撵后,在角落处找了个距虞晚最远的位置蹲下,尽力将身体缩成一团,试图只占据最小的空间。


    “起轿。”夏蝉放下轿前的门帘。


    轿撵被轿夫抬起,荡荡悠悠。


    偶然有寒风从布帘的缝隙中挤入,凉意还未到就先被熏暖。


    苏子衿跪坐在角落,暖意从四肢攀升而起,直冲头部。


    温热无孔不入,背上的刺痛被暖意一烘,痛楚减少,反而越发痒起来。


    可他不敢动。


    空气中到处都是清苦的药味,充满狭小的空间,以绝对的强势压制了身上的脂粉气。


    轿撵内安静极了,连本该有的脚步声都几不可闻。


    苏子衿几乎能听到虞晚浅浅的呼吸声。


    绝对舒适安全的环境,没有换来应有的放松。


    紧绷又疲惫的情绪像拉满的弦,在这一刻突然断了。


    昏昏沉沉的,有些恍惚。


    仿佛灵魂飘在了上空,审视着缩在角落里的自己。


    感官都像被隔开了一层,模模糊糊,摸不真切。


    身体在叫嚣着想睡觉,意志却无比清醒。


    “咳……”


    极致的安静中,有一声轻咳,在模糊的世界中瞬间攥住心神。


    苏子衿先是本能地警觉看过去,身体紧绷一瞬又放松。


    “公主,您先吃这些药丸应急,马上便到府上了。”轿外夏蝉熟练地将玉瓶递进来,虞晚伸手接过。


    玉瓶倾斜滚出几颗圆润的棕黑丸子,落入掌心,轿内药味更重。


    苏子衿恍惚地看着虞晚习以为常地将药抿入口中,她的唇色淡到几乎没有血色。


    心口像是被那声咳刺痛,猛地一绞,痛得他险些缩起身子。


    她不该是这样的……


    这个诡异的想法凭空出现在脑海中,伴随着难以呼吸的刺痛。


    他的手臂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未经思考便已抬起,指尖微颤着,仿佛想去触碰那颤抖的背脊,替她顺下那口呛人的气。


    手伸出的瞬间,虞晚斜睨过来。


    四目相对后,恍惚的大脑传来一声嗡鸣,理智立即占据了高地。


    苏子衿僵住,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这样悬在空中。


    “四公主……”


    他这是在做什么……


    苏子衿猛地将手收回,俯下身子,额头重重地磕下去。他的动作并不流畅,浑身紧紧绷着。


    “四公主恕罪。”


    虞晚吃药的手一顿,视线落在磕头的苏子衿身上。


    “停。”虞晚轻声,制止了苏子衿磕头的动作后便再无言语。


    她垂眸,视线落在还捻着药丸的手指上,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动作,将药放入口中。


    可虞晚心底却不如面上这般平静。


    她刚刚好像从苏子衿身上,看到了熟悉的眼神。


    那双眸子清透得没有杂质,只剩关切和担忧。


    有那么一瞬间,儿时的一幕晃过脑海中。


    两人的轮廓朦朦胧胧间,好似重合在了一块。


    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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