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撵晃晃悠悠,手炉萦绕着崖柏的香烟,烟雾在指尖聚拢后骤然散开。
片刻后,虞晚的声音响起:“夏蝉,去查。”
侍女夏蝉原本快步跟在轿撵边,听到她的话回道:“是,公主是想查刚刚那名戏子的底细吗?”
“嗯。”
虞晚不轻不重应声,眉间轻蹙着,眼底有些漠然和犹疑交接。
许久后,她轻声说道:“让人暗中看着他。”
夏蝉思索片刻,到底还是补上一句:“公主,恕奴婢多嘴,裴小公子那般清贵的人儿,便是眼下还未寻到,但奴婢觉得,有些骨子里头的东西是损不了半分的。”
“断断不可能做这自甘……”夏蝉顿住,未将后续的话补全。
她欠身行礼:“但公主有令,奴婢定会查个明明白白的。”
“不过公主不要抱太大的期待,想来只是相貌上有几分相似罢了。您身子骨本就弱,还是莫过于忧思了。”
夏蝉脚步声远去。
虞晚的手指无意识地一圈圈摩挲着暖炉上的花纹。
木质的香气在风中一晃而过。
那个戏班主唤他作子衿?
恍惚中,虞晚耳边好似响起自己幼年时稚嫩的声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纵?”
春日庭院。
裴瑾卷着手中的书,从虞晚背后探出个头,模仿着她结结巴巴的背书音。
“纵呀,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虞晚回头,有些沮丧地瘪嘴。
“阿瑾,我总是记不住。”
“这诗究竟是何意?”
裴瑾将书卷放在书桌上,在她身边坐定。
他一身青色小衫,五官更是粉雕玉琢的,偏做个严肃的表情。
“太师说,此乃情诗,意喻思念和等待心上人的诗。”
雪落庭院时只有沙沙的响声,伴着裴瑾小大人般的声音,宁静而悠远。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完,歪头看她,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这诗大意便是如此,阿晚还有何疑问?”
虞晚无意识用指腹碾着书页,那一角反复卷起又被展平。
她双眸透出几分迷茫:“那,那要等多久呢?”
“万一她等的人不知道呢?万一刚好错过了呢?”
裴瑾一怔,眉头紧皱,竟是也努力思考了起来。
“太师并未说过这些,不过我觉得……”
他小脸拧成一团,硬是干巴地想出回答。
“或许是早早说好的。”
“对,定是这样。只要早早说好,那人便不会不知了。”
虞晚猛地抬起头,眼睛亮起,像春日盛开的花。
她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裴瑾面前,声音带着软软的糯。
“阿瑾,那我们也说好,好不好?”
裴瑾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有些懵:“说……说好什么?”
虞晚双手捧住他的脸,语气认真:“母妃说过什么媒妁之约?反正意思是定下文书便算数了。”
“啊?”
裴瑾比方才更懵懂,只喃喃地应出一个带着疑问的单音节。
视线中只剩虞晚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有些眼花缭乱。
“我随后便去找母妃讨要一份这种文书,以后我们便能常常一起玩了!”
她径直抵着裴瑾的额头,眼底闪着亮光。
“媒?……”裴瑾呼吸间满是属于她的香气,向来井井有条的思绪乱成一团。
“媒妁之约?”他无意识地重复着,只觉这词听起来又熟又陌生。
好半晌他才从眩晕中抓住一丝清明,后退一步。
“可是阿晚,”他声音有些慌乱,耳尖更红,“我好像听嬷嬷说过,应当不是这个意思。”
“好像是……结亲的意思?男婚女嫁那种?”
虞晚掌心里托着的绵软忽而消失,一些空落在心底漫开。
她顾不上心底那点搞不懂的情绪,又前进一步,手指点在他光洁的额头上。
“别管那些,就说这文书,能不能让我们一辈子一起玩?”
“一辈子?玩?”裴瑾额上传来不轻不重的一点,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消逝,只能呆滞地点点头。
“按理说,这结亲之后,便是最亲近的人了……”
“像爹娘那般——”
话音断了,他面上的红晕更甚,满脸都是不知所措与紧张。
“好!”虞晚突然站起,稚嫩的脸上写满势在必得:“那我便去找父皇和母妃,定能要来。”
她拍了拍裙角,朝着裴瑾笑开:“我听说这结亲,是大人们一起玩的法子。”
“待我们长大,我便能凭这文书娶了你!”
她说得雄赳赳气昂昂,转身就想进宫。
“娶、娶我?”裴瑾双眸瞪大了些,慌乱拽住她的衣角。
“不对,不对的……理应男子迎娶女子才是……”
“哎呀,这有何难?”虞晚下巴一扬,面上带着些许得意,“我年长你一岁,自然是我护着你,带着你玩。”
“所以当然是我娶你,就这么说定啦!”
“这……”
裴瑾手足无措,耳尖红得可以滴血。
但在虞晚期待的眼神下,他终是败下阵来,手捏紧成拳,从喉间挤出一句:“好,好吧。”
后面的话语更是细如蚊呐。
“那便听阿晚姐姐的……”
……
记忆中的场景慢慢淡去,手中的暖炉早已失去温度,虞晚却浑然不觉。
那长相酷似裴瑾的戏子在她脑海中轻轻闪过,打碎了原本美好的回忆。
她轻咳一声,视线终于聚焦,落在不断后退的风景上。
实在是相差甚远。
她又怎会不知?
可是,万一呢?
她已经错判过一次,自此与阿瑾擦肩而过许多年。
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她也不敢赌。
*
税吏私府。
那一行人撤离后,府内不再明亮,甚至有些空荡。
到处都是被搜查过的凌乱,酒杯食碟摔了一地。
苏贵跌坐在地上半晌才回过神,他舒口气,抬首望向戏台。
苏子衿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僵着,昏暗的光线拉出一条长长的阴影。
那股子后怕劲过去,苏贵心思重新活泛起来。
他大步迈上戏台,双手背在身后,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着妆被卸干净的苏子衿。
“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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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贵咂巴着嘴,视线落在他脸上。
他踱着小步,绕着苏子衿转了几圈,眼神一点点透出奇异的光芒。
“不过我倒是觉得,她对你好像还是有兴趣的。”
“想想也是,就凭你这张脸……啧!”
他蹲下身与苏子衿平视:“不过你实在太木头了,显得无趣至极,想来也是贵人没要你的原因。”
“看来要让你攀上贵人,还得费点劲打磨打磨。”
苏贵翘着两撇胡子笑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
“璞玉需好好打磨。”
苏子衿身体一震,肩膀上的力道不重,却将他所有的自尊都拍碎在黎明前。
班主粗俗的言论,一句接一句传入耳中。
他不想听,耳朵却被迫听完全程。
班主说,那位公主对他感兴趣?
苏子衿垂下眸,长长的睫毛盖住视线,双手忍不住将那戏袍裹得更紧。
他不觉得那位公主对自己感兴趣,她那双眼里倒映的不是他的影子。
分明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
她唤阿瑾时,声音柔得能渗出蜜来。
与先前那份漠视一切的态度截然不同。
一阵风吹来,带着些许的湿意扑在面上。
脸上戏妆被卸干净后,好似一切不堪都被暴露在光下,没有半点遮挡。
苏子衿突然之间,开始嫉妒那位名为阿瑾的少年。
虽不知他是何人,有怎样的身世。
至少,有人捧着真心待他。
而这份真心……
他活着的这些年,只在戏里见过。
她来时像那天上月般遥不可及,走时连清冷的月光都未曾留下。
他像误入仙宫的老鼠,分得一些不切实际的油盖后,被打回了原型,只得灰溜溜地缩回阴冷的角落。
“你到底还要在这里傻跪多久,快点起来,跟我回金玉班。”
班主的声音打断了苏子衿的思绪,下一刻身上传来拽拉感。
他的双腿早就跪麻了,半点知觉也无。
在班主的催促下,他僵着的身体硬是重新开始动作,每动一下,全身都会反复泛起细密的啃噬,直叫人抓心挠肝。
“哑巴了?”苏贵不耐烦,嗓音又大了些:“我还没说你之前胆子怎么那般大,竟敢辱骂官员!”
“回去以后有你好看的。”
他终是站直了身体,膝盖更是渗入骨般阵痛着,手还死死拽着戏袍,恨不得将脸也一同遮住。
苏贵没有闲心关照苏子衿的情绪,径直拽着人朝金玉班的方向走。
他嘴中还细碎地念叨着:“也不知这位贵人是什么身份。”
“竟有那么大的仗势,如此轻松便让税吏老爷倒台了,她怕不是宫里的哪位贵人吧?”
苏子衿被苏贵拽着,脚步踉跄着,呼吸更是乱成一片。
他将嘲讽压在心底,面上只余一片木然。
苏贵嘴巴不停,将心底那点小算盘打得十里八荒都能听见。
“你若能得这贵人的欢心,咱们金玉班便能脱胎换骨,一块跟着飞黄腾达。”
“这样,回头我使些银钱,在京城找找看有没有那擅调教的嬷嬷,好好教习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