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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十八章

作者:寒月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凝望着她,眼光里仿佛揉碎了万语千言,却终究沉入无声的凝视里。


    这片刻的寂静,却像被无限拉长的细线,缠绕住了时间。


    两人目光胶着,四周的喧哗仿佛潮水般退去,徒留一片寂静,只剩下胸膛里那面擂得越来越响的鼓。


    何怀素遵循着身体的本能反应,缓缓凑过去,抬手,指尖穿过她的发间,仿若带起细碎的星火。


    何潆在他的眼底,看到了自己颤动的倒影,她轻轻闭上了眼,浓密纤长的睫毛仍微微颤抖着。


    当唇瓣相触时,有凉风裹着花香在俩人的呼吸间辗转,雨声都化作了动人的音符,在彼此心尖跳跃。


    她尝到了他唇间未说出口的情话,是清酒的味道,是清甜桂花混着雨露的滋味。


    雨过天晴了,何潆和何怀素手牵着手,离开了避雨的小山洞。


    山雨初歇,云破处漏下一缕天光,正落在湿漉漉的峭壁上。


    霎时间,整座山谷都活了过来——青石板上蒸腾着袅袅白雾,松针尖垂着的水珠将坠未坠,山涧突然变得喧哗,裹挟着碎玉般的浪花奔涌而下。


    那道虹便是在这时悄然浮现的。


    “彩虹!好美!”何潆手指着天边,兴奋地叫着。


    何怀素却只看着何潆,“你更美。”


    他伸出手,大掌扶在她的腰际,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何潆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惊醒了睡在雏菊上的露珠。


    阳光透过薄云斜斜切过来,将虹影映得愈发剔透。


    彩虹下,何潆与何怀素接了一个绵长又温柔的吻。


    山风掠过,带着新洗过的草木清气,萦绕在他们的周身。


    一羽白鹭忽然从虹桥下穿过,翅尖掠过水面时,惊碎了倒映在溪中的七彩光晕。


    碎光随着涟漪荡漾开去,与岸边的野姜花、沾水的蕨叶交织成一片晃动的斑斓。


    何潆和何怀素回到桂湖旁,岁月安静而美好。


    邓婵正在写生,她坐在湖边的青石上,一支画架斜立身前,她微微倾首,目光在湖光与画纸间来回游走。


    凌越坐在树下,正在边弹琴边谱曲,陆瑶紧挨着他坐着,纤纤玉指点在他的曲谱轻点,侧首与他讨论着。


    他们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无人注意到,何潆和何怀素回来了,更没注意到,他们二人紧牵着的手。


    何潆踮起脚尖,在何怀素耳边轻声道:“我们再去那边散散步,好不好?”


    何怀素微笑着颔首,牵着何潆,悄悄地离开了这里。


    而这一幕,正好被抬起头活动颈椎的邓婵看到,她迅速换下一张纸,寥寥数笔,勾勒出一男一女在斜阳下,手牵着手,甜蜜对视,说着悄悄话的场景。


    晚上回到客栈,何潆倒头就睡,她累极了。


    她反复做着一个梦。


    她和何怀素一直在接吻,在细雨纷飞前接吻,在绚丽彩虹下接吻,在溪水潺潺处接吻,在流云雾霭中接吻……


    她醒来时,天还未亮,但鸟儿已经开始欢唱。


    她再也无法入睡,她想起床,她想天快点亮,她想快点见到何怀素。


    很奇怪,她和楚铮谈恋爱时,都没有这样的感觉,这种才分开就开始想念,想要时时刻刻与他在一起的感觉。


    何潆起床洗漱完,也才五点半。


    无事可做的她,又拿出了曾奶奶的日记本。


    【民国三十年,十月十七日,多云。我们终于顺利来到了重庆。我见到了杨玉璋和曹希承,他们俩人的父亲是何既白父亲的部下,他们与何既白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曾经也跟随着何小九爷鲜衣怒马叱咤上海滩,也曾经追随着何小九爷纸醉金迷地荒唐过。


    我这才知道,何既白当年已经被何伯伯送出了国门,他又偷偷跑了回来,当然他的两个好兄弟也始终追随着他。他们一起参了军,从最普通的士兵做起。三年时间,他们经历了惨烈战火的洗礼,从尸山血海中一次次站起来,从纨绔少爷成长为真正的军人,立功无数。


    尤其是何既白,他作战勇猛,屡立奇功,短短三年间从一个普通士兵成为营长,一年前被选拔进特务大队担任副队长。军部的特务大队与营虽然是平级,但因为性质比较特殊,完成任务一般都比较艰险,主官和副主官的位置也就比野战部队里的营长重要得多,显赫得多。


    这次为了到香港接应我,何既白被撤掉了副队长的职务,一夜之间,他血拼了三年换来的职务就这么没了,他变回了一个普通士兵,这令我深感愧疚。


    在他归队前,我约他去了十八梯。


    这十八梯,我从前就有所听闻,因明代有一口古井,距离居民住处正好十八级石阶而得名,阶梯两旁布满吊脚楼、窄巷和老茶馆,充满山城烟火气。


    我一直十分向往。


    此时正是黄昏,我们顺着十八梯一级一级走下去,两旁是比肩而立的百姓住家。


    被炸掉一半躯干的黄桷树下,一个独臂大爷正悠然地点燃了一支皱巴的香烟;一家茶馆的断壁上,半幅残联“炸不断脊梁,烧不化肝胆”在风中簌簌作响,几个中年人在残联下悠闲地喝着茶;一户人家门口,一个母亲正怀抱着婴孩,边拍着孩子的背边用重庆话低声哼唱着:“黄桷树,黄桷桠,黄桷树下是我家……”而饭馆里饭香四溢,划拳声不断,间或还能听到小二的吆喝声……


    我完全没想到,如此温馨平静的场景,会出现在长期饱受敌机轰炸的重庆。


    那如恶鬼尖啸的飞机,那倾泻而下的炸弹,那成山的尸骨,那奔涌的鲜血,就在他们的眼前,就在他们的脚下,但他们却依旧保持着乐观,这么坚强地生活下去。


    何既白也感慨道:“我亲眼看到,这片吊脚楼在飞机的轰炸下被夷为平地,被烧了个精光,但才多久的功夫,同样的吊脚楼又一片片地从废墟中立了起来……”


    我沉默不语着,我虽也深受震撼,但我有心事,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心绪纷乱至极。


    “对了,你约我到这里,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我今晚十点前必须要归队了。这一回去,我就没办法照看你了,你自己多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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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既白的语气很温柔,这更令我愧疚难安。


    “你为什么哪怕是违背军队的纪律也要去香港接我?”我猛地停住脚步,扯住他的衣袖,问他。


    何既白:“你父母拜托我的。”


    我凝视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表情的一丝一毫变化,“仅此而已吗?”


    何既白偏过头,不看我,也不说话。


    不知为何,我的心情很是失落,还有点儿气闷。他因为我父母的嘱托而如此照顾我,不顾生死,他是如此地重诺守信,我该感激他才是,为什么还会失落气闷?】


    何潆看得急得不得了,曾奶奶啊曾奶奶,你这是喜欢上曾爷爷了呀,哎呀,这都不明白么。


    她本想继续看下去,手机忽地震动了一下。


    这么早,会是谁?


    何潆立刻想到了何怀素,她放下日记本,满心欢喜地点开信息。


    果然是他……


    这念头刚带来一丝虚浮的喜悦,立刻就被那客气到近乎冷漠的文字砸得粉碎。


    “Nancy,我家中有急事,我需要回一趟上海。这两个月,承蒙照顾,谢谢。”


    Nancy。他叫她Nancy。不是昨日耳鬓厮磨时,他低沉含笑唤出的那个“潆潆”“阿潆”。


    承蒙照顾,谢谢——这五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她最柔软的地方。


    两个月的朝夕相处,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那些暗流涌动的试探,那些终于冲破藩篱的炽热情动,最终就只换来这样一句……


    可若真有急事,为何不能有一句解释?


    为何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


    为何这信息的口吻,冷静疏离得像是要刻意划清界限?


    何潆的指尖还停留在冰凉的屏幕上,那几行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疼。


    昨日的一切难道是假的吗?


    他指尖的温度,他怀抱的力度,他落在她唇上温柔而灼热的吻……难道真的只是一场幻梦吗?


    何潆颤抖着摁下拨打键,嘟嘟嘟……


    这几十秒的时间,竟是如此漫长。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电话里传来机械冷漠的女声。


    才发送的信息,现在却无人接听电话。很显然,他是故意不接听她的电话的。


    血液从何潆的脸颊迅速褪去,留下一片冰凉的麻木,胸口好似灌满了铅水,压抑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痛楚之后,是汹涌而至的自我怀疑和羞耻。


    原来主动靠近、全心投入、欣喜若狂的自己,在他眼里或许只是一段可以随时礼貌告别、无需留恋的短暂情缘。


    他走得如此干脆利落,留下她对着这寥寥数语,像个傻瓜一样,捧着一颗被瞬间冻僵又敲得粉碎的心,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屏幕的光熄灭了,映出她自己苍白蕴泪的脸。


    那沉重的铅水仿佛化开了,变成尖锐的冰锥,在她心口一下下地凿着。


    带来绵密而难以抑制的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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