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怀素端起姜茶,抿了一口,又暖又甜,从舌尖蔓延至心底。
这恰到好处的甜度,仿佛带着某种抚慰的力量,缓缓注入他刚刚冷却的心绪。那点失落感被这温热的甜意包裹着、融化着。
“会不会太甜了?”何潆问。她自己比较偏爱甜食,所以放红糖的时候,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的,却忘了男生似乎都不爱甜食。
何怀素:“不会啊,我觉得刚刚好。你也喝点吧,暖暖身子。”
何潆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这姜茶煮了一壶,他肯定也喝不完。
甜度正合何潆的意,她弯了弯眼睛,“我也觉得刚刚好。”
“你头发都没吹干,喝了姜茶,快回去把头发吹干,然后休息吧。我就先上去了。”何潆盯着何怀素的头发看了一眼。
何怀素:“好,你快去休息吧。今天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他语气真诚,带着歉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何潆朝他眨了眨眼,俏皮极了,“既然知道添麻烦了,就下不为例了哈。”
那俏皮的模样,像只狡黠的小猫,挠得他心头发痒。
何怀素笑着点点头,目送着何潆上楼去了。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楼梯转角,才缓缓收回。
大堂只剩他自己一人,还有绵延不绝的雨声依旧。
他低头看了看手肘上包扎好的伤口,又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创口贴。
指尖触碰到创口贴边缘,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指尖残留的温度和那阵温软的、带着花香的微风。
那阵让他心悸的酥麻感似乎又隐隐浮现。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这笑意里似乎掺杂着一种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悄然滋生的情愫。
窗外的雨声依旧淅沥,带着寒凉,但此刻坐在温暖大堂里的他,只觉得心底一片温软宁静,甚至隐隐期待起明天换药的理由。
何潆回了房,洗了澡,吹着头发,脑子却像放老电影似的,总在回放她给何怀素上药的情景,当时他们靠得那么近,她还对着他的伤口吹气,妈呀,她在干什么呀。
为了平心静气,何潆果断拿出了曾奶奶的日记本。
【民国三十年,九月廿七日,晴。
终于,我们抓住了木板。我双手趴在木板上,大口喘着气,牙齿打着颤,转头看向他,发现他的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鲜血正缓缓流下,艰难虚弱地开口,“何,既白,你受伤了……”
何既白一只手趴在木板上,一只手仍紧紧地圈着我的腰,淡淡道:“小伤,不碍事。”
我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他打断:“先别说话了,保存体力,等待救援。”
我轻点了下头,虽然有木板的浮力支撑,但我的身体仍浸泡在水中,刚才又独自游了很久,还差点被水呛死,此时真是又乏又累。
“靠着我。”何既白并没有看我,而是观察着周围的情形。那两架飞机早已经飞离了海面,此时在码头上狂轰乱炸。隐约可听到码头上人们惨烈的尖叫声。
我的心怦怦乱跳,害怕极了,眼前不断地浮现,刚才飞机轰炸时,有人被炸飞了手臂,有人的身体被炸成了两截,血水染红了海面,宛如人间炼狱。
我越想越害怕,胃中一阵翻涌,有种想吐的冲动。
圈在腰上的手,抬了起来,摸了摸我的头,并把我的头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别怕,战争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然决定了回来,你要做的就是先保命,才有机会救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历经风雨的沉稳力量,他的容貌,比起从前的俊美秀逸,五官轮廓隐隐多了几分硬朗锋利。此时,他眉宇沉凝、目光坚毅,与之前的他真是判若两人。
我靠在他的肩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海水依旧冰冷,敌机仍在不远处耀武扬威,
但我的心却渐渐安定下来。
不知不过了多久,远处,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芒消失在地平线上,夜幕悄然降临,敌机已经远去,码头上也陷入一片死寂。
何既白从背上的防水背包里掏出一枚烟火信号弹,放了出去。
“别睡,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何既白说。
我勉力睁开眼,点点头。
果然,二十多分钟后,有人驾驶者舢板朝我们而来了。何既白先把我送上了舢板,自己也爬了上来。
“队长,你没事吧?”驾驶舢板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同时瞥了一眼我,似乎带着点怒气和怨气。
何既白沉声回:“没事。去港口。”
年轻人不再说话,驾驶着舢板往岸边方向而去。
何既白这才慢慢地转过脸来,看着我,我也看向他。
我想起了与他的第二次见面,那大概是在民国二十五年,就是我偷偷跑到百乐门看到了纨绔至极的何小七爷的第三天。
因为何林两家的关系,我们初到上海,收拾停当,何家就给我们送来请柬,邀请我们去何公馆参加舞会。
我在母亲的百般威胁下,穿上了她为我准备的旗袍,化了个淡妆。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个什么尊容,但母亲上下打量着我,非常满意。
母亲是当年金陵城出了名的美人,书香门第出生,嫁给中医世家的父亲,夫妇二人感情甚笃、琴瑟和鸣。他们膝下只有我一个孩子,但他们并不十分宠溺我,对我的要求不能说是严苛,但也很严格。
我自小跟随母亲学习琴棋书画,又跟随父亲学习中医,生活简单而规律。早晨起来先给父母请安,然后读书写字,午后偶尔会弹一曲古琴。
十四岁的时候,父母又送我去读了两年新学堂。在那里,我接触到西方的科学、民主、自由等新思想,阅读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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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李大钊等人的著作,我的视野更为开阔、思想也更为独立,我开始关注国家的命运,开始思考和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
到了何公馆,舞会还未开始,父母带着我先去拜见了何伯父、何伯母。
何伯父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戎装,腰悬中正剑,将星闪耀,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极具英雄气概。何伯母是何伯父的续弦,是何既白的母亲,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看起来像三十多的年纪,体态轻盈,风流婉转,双眸顾盼生姿。
何既白完全是继承了父母相貌上的所有优点。
他们看着我,完全是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态度,令我颇为不安。
舞会开始了,我挽着何伯母的手,她把我介绍给了在场的名媛小姐和贵妇太太,众人看着我的目光都颇为不同,尤其是那些名媛小姐,不少人看着我时,表面热情,但我感觉到一种意味不明的不寒而栗。
伴随着一阵喧哗声和轻呼声,我抬眼看去,何小七爷在一众公子哥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他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俊朗非凡,眉目间透着青春的朝气与不羁的风采,他一出现就将旁人衬托得黯然失色,唯他闪亮耀眼,引得无数名媛小姐为之痴迷。
他身边的一个公子哥朝我的方向指了指,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漫不经心地仰起头,看了过来。
我站在二楼,他的母亲身旁,冷冷地与他遥遥对视。
他的眼眸太亮,亮得让人心悸,不可否认,我当时的心跳节奏漏了一拍。但一想到他的种种作为,我对他的一丁点儿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何伯母牵着我的手,走下漏,走入舞池。
他也朝我们走了过来。
“小七,还不快来见过你的小九妹妹。你们快有十年没见了吧,想当年,你们金童玉女,又玩得来,天天腻在一起,你们一个喊小九妹妹,一个喊小七哥哥,别提多亲热了,我们做长辈的别提多高兴了,当即给你们定下了娃娃亲。”
何伯母的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一片哗然,有鼓掌称赞我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有暗自神伤、几欲垂泪的。
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一支舞交给你们了。”何伯母将我的手放在了何既白的手上。
我不好当面拂了何伯母的面子,也不好让我父母难堪,只好接受,想必何既白也是如此。
我在金陵很少参加这种场合,交谊舞跳是会跳,但跳得并不怎么好,但何小七爷可是交谊舞的高手,在他的带领下,我倒也跳得轻松飘逸。
“娃娃亲这种事,太愚昧可笑了,我是不认的!”我与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何既白低头看我一眼,薄薄的嘴唇轻蔑地扯了扯,冷淡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吐出,“那最好不过,何止是愚昧可笑,我更从没兴趣和打算,与一根木头美人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