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音一行人踏着残阳余晖，终于抵达武煌城。
城门巍峨，青石板路向城内延伸出无尽繁华。
沿街酒旗招展，绣着“醉仙楼”“百味斋”的幌子在风里翻飞，银楼的铜铃叮咚作响，杂耍艺人在街角翻着筋斗，围观者的喝彩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着酒香、糕点香与市井烟火气。
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一派富贵喧嚣。
萧音踮脚张望，双眼发光由衷赞叹：“哇，这里好有钱的样子！”
凌逸晓嘴角勾起几分傲气：“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京都的朱雀大街比这儿繁华十倍，金铺银楼能排到街尾，那才是真的富得流油！”
萧音转头看他，一脸认真地拍手：“哇，你好厉害哦，连京都的繁华都见过。”
凌逸晓，“你在讽刺我？”
“没有啊，”萧音眼神澄澈，语气诚恳，“我真心觉得你很厉害。”
凌逸晓绕着她转了半圈，上下打量着：“萧音，你该不会是被夺舍了吧？你不对劲啊，这一路都不对劲！换做以前，你早该怼得我下不来台了。”
萧音攥了攥手心，硬生生压下翻涌的脾气，扯出一抹温和的笑。
“这都没反应？”凌逸晓更诧异了，伸手想去戳她的额头，“你真的是萧音吗？”
萧音深吸一口气，偏头躲开他的手，看天看地不说话。
凌逸晓见状，转而看向楚风和萧无穷，好奇道：“话说回来，你们到底哪来的钱？我问了一路，你们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楚风闻言低头装聋。
萧无穷则目光掠过街上的人声鼎沸，神色淡漠，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
萧音抬下巴，冲凌逸晓扮了个鬼脸，“就不告诉你。”
“切，小爷还不稀罕知道！”凌逸晓撇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一会我让你们都求着我帮忙。”
楚风看着街道上渐渐稀少的人流，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时候确实不早了，要不……我们还是先找家客栈落脚休息吧？随便找人打听一下楚风在什么地方。”
“找什么客栈啊，多麻烦。”凌逸晓摆手打断他，眼睛扫过沿街的牌匾旗帜，“你们帮着找找，看哪家铺子的招牌上有青黑底色圆形图案，中间嵌着三座鎏金峦峰，对了，山峦的峰顶是银白色的。”
楚风一愣，下意识反问：“啊？”
“愣着干嘛，找就行了！放心，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照着这个模样找，准没错。”
几人顺着主街一路往城中走，两侧商铺鳞次栉比，绸缎庄的幌子、酒肆的招牌、银楼的匾额看了个遍，却始终没见着那青黑底鎏金峦峰的圆形标记。
萧音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忍不住质疑：“你确定这街上真有你说的那玩意？”
“不可能！”凌逸晓皱紧眉，语气斩钉截铁，“我明明看见凌氏给凌亦庄送的信了，武煌城内绝对有。”
“或许不在主街，我们去旁边的巷陌看看？”萧音提议。
凌逸晓固执摇头，“肯定在这条街上！再找找。”
萧音往前望了望，前方街道愈发宽阔，楼宇也愈发高大，“可前面就是城中心了……”
“你说的是哪个？”萧无穷忽然开口。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城中心矗立着一座三层高的楼宇，青瓦飞檐衬着朱红梁柱，雕花窗棂间嵌着半透明的琉璃，廊下悬挂着数盏琉璃灯，尚未点亮却已流光溢彩。
楼体正面挂着的匾额，正是青黑底色，中间三座鎏金峦峰挺拔如屏，峰顶银纹在斜阳下闪着细碎光泽，宛如云雾缭绕的仙山。
凌逸晓眼中亮了亮：“对，就是它。”
话音未落，他已率先迈步而入。楼内地面铺着光洁的青石板，两侧货架层层叠叠，分门别类摆放着南北杂货、奇巧玩物。
空气中混着香料的清雅，耳畔是清脆的铜铃轻响，间或夹杂着伙计与客人的交谈声，热闹却不嘈杂。
“哇，这也太好看了吧。”萧音的目光被货架上的一只巴掌大的水晶缠枝莲纹小摆件吸引，花瓣边缘缀着细碎的银箔，灯光下流转着璀璨光晕。
这等精巧易碎的物件，莘阳城着实罕见。
店小二见她驻足，连忙上前躬身笑道：“小姐好眼光！这是江南名匠人亲手雕的水晶摆件，耗料极费工时，水晶通透无一丝杂质，摆在妆台或案头，可是添彩得很，整个武煌城也找不出第二件呢。”
萧音指尖微微发痒，“多少钱？”
“不多，纹银七两。”
“多少，你说多少！”萧音惊得声音都拔高了些，满眼不敢置信。
七两银子！这要是换成糖炒栗子，能买满满两大筐，再添上好几斤酥香的核桃、甜糯的柿饼，堆起来能把她的小书桌摆满了！
这都够他们莘阳城的寻常人家省吃俭用撑小半年了！
忽然的，萧音觉得它没那么好看了。
凌逸晓凑过来，扫了眼摆件，漫不经心道：“喜欢？喜欢我给你买啊。”
萧音摇摇头，“算了。”
凌逸晓，“我认真的，喜欢的话拿走。”
萧音强忍着没翻白眼，态度温和“真不用，在莘阳城我也用不上，而且我仔细一看，发现它其实也就那样吧。”
凌逸晓耸耸肩，“那算了。”随即转头看向刚给萧音介绍摆件的店小二，“去把你们武煌城分支的主事叫来。”
店小二闻言一愣，试探着问：“您是主家那边来的人？”
“这不重要。你告诉他，凌逸晓来了。”
“好嘞，您稍等，小的这就去通传！”店小二不敢耽搁，连忙转身快步往后堂跑去。
没过片刻，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略显沉重的喘息。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藏青色锦袍的中年老人快步走了下来，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脸上却满是恭敬与急切。
“大少爷！”老人一见到凌逸晓，立刻加快脚步上前，躬身行了一礼。
凌逸晓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勾起唇角：“凌海叔，真没想到，在这武煌城的分号居然是您主事。”
“是，是。”凌海连忙应着，腰弯得更低了些。
“我还以为您要在泽州府那边养老养一辈子，竟舍得挪窝来这小城。”凌逸晓半开玩笑道。
凌海忙笑道：“大少爷说笑了，都是为家族效力，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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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便往哪里去。”
“行了。”凌逸晓收敛了笑意，语气变得认真，“我来是要一批粟种，品质得是最好的。”
“大少爷要多少？我这就让人清点备货。”
凌逸晓转头就看见萧音一脸目瞪口呆，楚风也怔在原地没回过神，只有萧无穷神色平静，“你们那边需要多少？”
“一千五石。”
凌逸晓拍了拍楚风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打趣：“说正事了。”
楚风这才回神，在意识到萧无穷已经说过之后才道：“我们城小些，一千石便足够了。”
凌逸晓点点头，转头对凌海道：“一共三千五百石。这批种子要得急，多久能备好？”
凌海略一沉吟，回道：“回大少爷，这不是小数，约莫要五天。”
凌逸晓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凌海叔，你来武煌城，怕是只顾着潇洒了吧？”
“三天，三日之内我一定把上好的粟种备齐，绝误不了您的事！”
“那便辛苦凌海叔了。”
“不辛苦，不辛苦！”凌海连忙应道。
凌逸晓，“另外，你让人在城里最好的客栈订几间上房。还有，帮我找个人，跟我们一样是从西北来的，名叫叶羽，若是有消息，立刻派人通知我。”
“好的大少爷！我这就去安排。”李叔躬身应下，不敢有丝毫怠慢。
直到踏出楼宇门槛，萧音才彻底回过神，看着身旁的凌逸晓，迟疑着开口：“所以，他说的会有人引着去取，说的那个人是你。
凌逸晓侧头看她，一脸茫然：“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萧音清咳了一声，连忙岔开话题，“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是离家出走的，怎么现在还在用凌氏的钱？”
“我凭什么不能用？”凌逸晓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又藏着难掩的执拗，“凌氏如今的家底，有一半都是我弟弟凌逸晨赚的，那小子可是我一手拉扯长大的，他赚的钱我凭什么不能花？
我不仅要花，还要敞开了花！你们是不知道，我以前在凌氏过的是什么日子，那叫一个纸醉金迷。
当年我走的时候，从凌氏拿了整整一万两白银当盘缠，结果好家伙，刚进西北地界就被泽丘山的山匪劫了个干干净净！”
“呃……”萧音听得目瞪口呆，“我一时竟不知道该同情谁。”
“你在那儿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凌逸晓耳尖追问。
萧音连忙摆手，“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刚才跟你那个叔叔说话的样子，不像亲戚，倒像是有仇似的……你们关系不好？”
“他可不是我叔。”凌逸晓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是凌家长房嫡长子那一派的人。当初我和逸晨刚被接回凌氏主家的时候，没少受他们刁难欺负。我两年前走的时候，逸晨才刚在族中站稳脚跟，勉强占了上风。”
“哪像现在啊。”凌逸晓轻笑一声，笑意却没到眼底，“连凌海都离开凌氏主家了，如今那个嫡长子，怕是真的已经完全对他构不成威胁了。”
是啊，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果然，没有自己这个处处拖后腿的哥哥在身边，他过得比以前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