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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作者:碎宫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刚踏入忠烈祠朱门,萧音便抬手往萧无穷额上拍了一记,压低了声音嗔道:“死小子,昨夜里我如何叮嘱你的?偏不听!”


    萧无穷垂首,声音带着几分憨诚:“姐姐,是我不对,我错了。我只是想陪姐姐一起。”


    “我哪里需你陪?”萧音轻跺了下脚,语气里带点懊恼,“原来只需要我一个人的,如今倒好,平白拖你进来一同跪着。”


    “姐姐,我心甘情愿的。”


    萧音被他堵得没了话,转身寻了蒲团跪下,侧脸对着他道:“头回见这般上赶着受罚的。你且在那边跪着,不听话的小崽子,别来扰我。”


    “姐姐……”


    “噤声!”萧音眼尾扫过去,“祠堂圣地,岂容喧哗?”


    萧无穷只得乖乖闭了嘴,取过案上纸笔,低头写起自省书来。


    他伏案写了半晌,忽觉身侧静得出奇,转头便见萧音仍支着腮帮子,手中狼毫悬在纸面迟迟未动。他轻声问道:“姐姐,怎的还不落笔?”


    “莫要聒噪,扰了我的思绪。”萧音眉头微蹙,心里却暗自嘀咕:反思?这般事有什么好反思的?当初决意教训那群人时,前因后果早已盘算清楚,如今再掰扯这些,实在无趣得紧。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萧无穷这篇已经写了大半了,抬头望去,萧音依旧是那副凝神思索的模样,再瞧她面前的宣纸,依旧是干干净净,未落半字。


    他悄悄往旁挪了挪,压低声音:“姐姐若是犯难,不如……我替你写了?”


    萧音闻言,眼尾瞬间亮了起来。


    她方才“反思”半晌,只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半分错处也无,可这话自然不能写在自省书里。


    正愁如何开口,没想到他倒先提了。


    她强压下心头的雀跃,故意板起脸,带着几分傲娇道:“既然你这般说了,那这份‘殊荣’便赏你了。”说罢,将空白宣纸推了过去。


    “多谢姐姐。”萧无穷笑着双手接过,提笔便写,笔尖在纸上簌簌游走。


    萧音望着他低头书写的侧脸,心里忽然软了几分。


    昨夜叫他同去,原是想让他出出气便好,何曾想他竟要替自己担过,陪着跪在这清冷祠堂里。她忍不住小声嘟囔:“本是只需写一份的……”


    萧无穷闻言抬头,眉眼弯成了月牙:“不妨事,两份我也写得完,姐姐放心。”


    “真是个傻小子。”萧音撇撇嘴,嘴角却悄悄扬起,“往后便跟着我吧,也只有我肯容你这般傻气。”


    少年笔尖一顿,没有说话。


    祠堂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淡淡的暖意萦绕在香烛之中。


    铃铛掀帘而入时,正见堂中一幕:少爷萧无穷伏在地上奋笔疾书,墨痕在宣纸上簌簌游走;一旁的小姐萧音却倒在地上,身上盖着少爷的素色披肩,早已酣然入睡,呼吸匀长。


    她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放轻脚步走到萧无穷身侧,低声道:“少爷,郭副将方才传话,自省书写完便可回去歇息了。”


    说罢转身想去唤自家小姐,指尖刚触到萧音衣袖,便被她不耐地挥开。


    “铃铛,别闹,让我再睡会儿。”萧音嘟囔着翻了个身,眉头微蹙,显然还未醒透。


    铃铛手僵在半空,尴尬地对萧无穷笑了笑,正想再唤,却被少年抬手拦住。“让姐姐睡吧,”


    萧无穷声音轻缓,目光掠过椅中熟睡的少女,“我抱她回去便是。”


    他将地上两篇自省书仔细叠好,递向铃铛:“这是我们的反省文书,劳烦铃铛姐代为收着。”


    说罢俯身,小心翼翼将萧音打横抱起,披肩滑落些许,他随手拢了拢,动作十分轻柔。


    怀中之人似被这动静扰了梦,低低呢喃两句,语气温软模糊,随即往他怀里又蹭了蹭,找了个更安稳的姿势,便又沉沉睡去,呼吸轻匀地拂过他胸前衣襟,萧无穷觉得,她还真是一点防备的心理都没有,蠢极了。


    “不敢当,是奴婢叨扰少爷了。”铃铛连忙接过文书,垂首应道。


    待将萧音安稳送回闺房,铃铛折返来交还萧无穷的自省书,指尖不经意掂了掂两份文书的重量,不由得暗自咋舌“我天爷,咱们小姐何时变得这般能写了?这篇幅竟比少爷的多出两倍还不止。”


    萧无穷接过书卷,颔首谢过铃铛便要离去。


    铃铛眼尖,目光不经意扫过案上的那份自省书,见那字迹遒劲利落,行文间自有风骨,先前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这般惊才绝艳的笔力,哪会是小姐写的?她捂着嘴偷偷笑了,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定是少爷替小姐代笔了。


    ****


    萧音对着跟前的铃铛软语央告,声音里满是讨好:“铃铛,我的好铃铛,你就答应我嘛?”


    铃铛偏过头,只作未闻:“听不见,奴婢听不见。”


    “你家小姐我昨日可是彻夜自省,悔悟良多。”萧音忙坐直了身子,一脸恳切。


    铃铛却毫不留情地拆穿:“小姐,昨日奴婢去接您时,您早就睡熟了。”


    “那我也奋笔疾书,写得手腕都酸了呢!”萧音又道。


    铃铛抿唇轻晒:“小姐,您那封自省书,分明是少爷代笔的。”


    萧音唬得忙伸手捂住她的嘴,眼神慌张:“低声些,这光彩吗!”


    她想起今早父亲见了那自省书,眼中欣慰几乎要溢出来,只差没当场拉着她掉眼泪,便暗自懊恼——交上去前怎就没先瞧一眼,这究竟写了些什么啊。


    她定了定神,又凑到铃铛耳边:“好铃铛,等下月发了月钱,我定把借你的还上,绝不食言。”


    铃铛无奈叹气:“小姐每次借钱,都是这般说辞。”


    萧音被噎了一下,面上有些心虚,却仍强撑着气道:“不借便不借,我……我去找我弟弟便是!”


    “小姐您饶了少爷吧,他一会还要下场考试呢。”铃铛连忙阻拦。


    萧音眼珠一转,理直气壮起来:“这正好,我去给他鼓鼓劲。”


    说罢不等铃铛再劝,已提着裙摆往外去了。


    萧音从门外探进半颗脑袋,见萧无穷果然正伏在案前温书,墨香混着少年身上清浅的皂角气,从半开的门缝里漫出来。


    她悄悄缩回头,指尖无意识抠着门框。


    这会进去吧,怕扰了他读书;可若方才他抬眼瞥见了自己,这样转身就走,又显得太刻意。


    萧音纠结了片刻,索性猫着腰,只把一双眼睛从门框边露出来,想再悄悄看一眼。


    谁知眼皮刚抬,就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萧无穷不知何时也弯着腰,正隔着门板望着她,额前碎发因低头微微垂下,衬得那双眼睛亮得像浸了月光的清泉。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唇角却噙着点促狭的笑意,像偷藏了糖的小狐狸,又纯又灵动。


    四目相对的瞬间,萧音心头莫名一跳,像被什么轻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下。


    她慌忙直起身,耳尖却悄悄热了,方才那点纠结早散了,只剩下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连带着声音都轻了几分:“……你、你看见我了?”


    “姐姐刚在门口探头,我就听见动静了。”萧无穷直起身,顺手理了理微乱的衣襟,眼底还盛着未散的笑意。


    “那你方才怎么不叫住我?”


    “我还当姐姐要同我玩躲猫猫呢。”少年话音里带着点孩子气的狡黠。


    萧音清咳一声,转身往书案边走:“温书时该心无旁骛,你这般分心,可见还是没沉下心来。”


    “姐姐教训的是,弟弟记下了。”他垂眸应着,语气乖顺得让她一时倒没了下文。


    萧音低头看向案上的字,宣纸铺展,笔锋虽尚带稚嫩,却已见骨力,笔画起落都有章法,这般字迹风骨,将来若入仕途,定是块好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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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望着弟弟细瘦的胳膊,暗自思忖:自家弟弟这小身板,自然指望不上披甲上阵、保家卫国,可若能在朝堂上做个清正文臣,倒真是条好出路。


    父亲待他们素来冷淡,谁也不知能倚仗多久,若弟弟将来有了出息,她这混吃等死的日子也算有了着落,往后靠弟弟养老,倒也安稳。


    “什么时候去院试,你有信心吗?”她指尖轻轻点了点纸面。


    萧无穷抬眸望她:“姐姐希望我能过?”


    “自然是希望的。”萧音望着他清亮的眼睛,语气认真起来,“你看那些青史留名的文臣,凭一支笔定国安邦,以满腹经纶护佑百姓,虽无开疆拓土之功,却能为万民立言、为社稷立心,这般风骨与担当,最是叫人敬重。”


    “姐姐喜欢这样的人?”少年追问,眼底似有微光闪动。


    萧音随口应道:“自然喜欢。”——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她未来混吃等死的好日子,怎能不喜欢?


    萧无穷闻言,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那我会努力的。”


    他顿了顿,又问:“姐姐今日来找我,除了鼓励我温书,还有别的事吗?”


    萧音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指尖卷了卷袖口:“主要是来看看你……嗯,还有就是,姐姐最近手头有些紧,想……”


    话未说完,萧无穷已转身从书箱里摸出个小巧的钱袋,递到她面前:“我这里的月例都给姐姐。姐姐是要出门吗?若需采买,我陪姐姐同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你且安心温书,往后姐姐可就全靠你养活啦。”萧音连忙摆手接过钱袋,指尖刚触到袋上系着的流苏,才猛然回过神来——方才一时高兴,竟把心里的话脱口说了出来。


    她脸上微微发烫,赶忙转移话题:“时间是不是快到了,我陪你去吧!正好我也闲来无事。”


    “好”


    萧无穷进了文渊堂应考,萧音没甚事做,便在堂外廊下候着,百无聊赖地数着阶前青砖。


    不多时,见个穿青布短褂的小童拎着扫帚从里头出来,眉眼瞧着伶俐,她便起了逗弄的心思,上前两步柔声道:“小朋友,今年几岁啦?”


    小童停下动作,抬头看她:“八岁。”


    “那你叫什么名字?”


    “劫生。”


    “劫生?”萧音念了遍,笑道,“这名字好生特别,是你父亲为你取的?”


    “不是,是夫子取的。”小童垂眸,继续扫着地上的落叶,动作熟练的很。


    萧音下意识接话:“那你家人呢?”


    话音落,小童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淡淡吐出两个字:“死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没带半分波澜。萧音脸上的笑意霎时僵住,心头莫名一沉。


    她迟疑着追问:“你……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吗?”她倒宁愿这孩子懵懂,不懂生死别离的苦,也不愿见一个孩子可以这般淡漠。


    小童终于抬眼,眼神里没有孩童的懵懂,反倒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冷:“知道。死有什么稀奇?这世上天天都有人死。我从前跟着流民逃荒,一路过来,同行的三十多个人,最后活下来的也不过三个。”


    萧音喉间发紧,又问:“那你……不难过吗?不想哭吗?”


    “眼泪?”小童嗤笑一声,低头将扫起的枯枝拢进簸箕,“是这世上最无用,也最不缺的东西。既换不回死人,也填不饱肚子,谁会稀罕?”


    萧音站在原地,看着小童拎着簸箕转身离去的背影,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自她穿越到这将军府,今日还是头一回真切接触府外之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竟把生死看得如此的淡,把眼泪说得一文不值。


    她望着文渊堂外里里外外的行人,头一回真切感受到这个时代的寒意:人命竟轻贱得如同草芥,连孩童的心上,都蒙着一层洗不掉的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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