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音与铃铛早早便候在文渊堂外的马车里。她暗自盘算着:等萧无穷下学,定是落寞地走出学堂,四顾茫然间,自己再猛地推开马车窗,与他四目相对,届时弟弟定会感动得红了眼眶,唤一声“姐姐,还好有你”……想着这般场景,萧音忍不住低笑出声。
“小姐快别笑了,少爷出来了!”铃铛轻声提醒。
萧音立刻敛了笑意,透过窗帘缝隙往外瞧。只见清瘦的萧无穷刚走出学堂,便被两个身形圆胖的少年拦住去路,他无奈地转了方向,却还是被堵个正着。萧音眼睁睁看着弟弟被逼到街角,忙掀开车帘追了出去——校园霸凌可绝不能忍!
“拿好了!回去写完,明日一早给我送回来!”其中一个小胖墩将两本书狠狠摔在萧无穷身上,语气蛮横。
萧无穷低着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在萧音看来,这分明是被吓得僵住了。那两个胖墩还要伸手推搡,她连忙几步上前,将萧无穷拽到自己身后。
“姐,你怎么来了?”萧无穷抬头,眼中带着几分诧异。
“我来救你于水火啊!”萧音护着他,沉声道,“他们是不是常这般欺负你?”
“没……没有。”萧无穷辩解。
“还说没有?”萧音看着他怯懦的模样,更觉心疼,“别怕,姐姐在呢。”
她想着直接动手恐教坏孩子,便先试着友善沟通。当下板起脸,故作严肃地对那两个小胖墩道:“小朋友,自己的课业该自己完成,怎能推给旁人?先生教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都忘了不成?同窗之间本该互相帮衬,哪有强逼他人代劳的道理?这般行径,传出去可要被人笑话的。”
可萧音忘了,她此刻的身子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那两个十岁上下的胖墩哪里会听?其中一个歪着脑袋,满不在乎地嗤笑:“他本就是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平民小子,替我们抄书是他的福气!你这姐姐瞧着也跟他一路货色,怕也是个没家世的平民吧?”
因原主胆小很少出门,自己很懒很少出门,故而无人认识的萧音:……
他斜睨着萧音,下巴扬得老高,气焰嚣张:“也不瞧瞧我是谁,我爹是谁!敢在这儿教训我?我们李家就算是在京都地面上,说话也是有分量的!识相点就少管闲事,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说罢,他轻蔑地扫了萧音姐弟一眼,带着同伴扬长而去。
萧音气得浑身发颤,平民就能让人欺负吗,哪家的熊孩子这般仗势欺人!
正想追上去理论,却被萧无穷死死拽住:“姐姐,算了,我真的没事。”
“没事?这事儿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萧音怒目圆睁,可等她再抬头时,那两个小胖墩早已上了停在路边的华丽马车,车帘一落,便扬尘而去。
萧音牵着萧无穷回到家,刚转过长廊,就撞见萧天阔正攥着件叠得整齐的外袍,像是要出门。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都静了半拍。虽说这些日子天天凑在一起习武,可这般毫无准备地撞上,几人都很尴尬,好像一个陌生人。
萧天阔点了点头,开始没话找话:“这是干什么去了?”
“去接弟弟下学。”
“路上小心。”
“嗯。嗯?”她这都已经回来了啊。
“……”
“……”
萧音心里叹口气——没话说就别硬找了啊。
又僵了片刻,萧天阔先往后退了半步,往旁边让了让:“那你们先回屋吧,我去找你谢伯伯。”
“好。”萧音拉着萧无穷往前走,经过他身边时,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两人又慌忙移开视线。
直到萧音牵着萧无穷走出去几步,才听见身后萧天阔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她回头望了一眼,见他还站在廊下,背影竟有些单薄——下次,或许该她先开口问一句“父亲吃过饭了吗”。
夜里,萧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气,猛地从床上坐起:“铃铛!你可知那两个胖墩是哪家的子弟?”
铃铛道:“小姐若想知晓,奴婢这就去打听。”
*****
“我有没有说过,让你的那群狐朋狗友别来惹我?”萧无穷面色沉沉,将一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少年堵在墙角,阴影落了对方满脸。
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正抵在少年颈侧,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发僵,连大气都不敢喘:“说…说过的!老大,您说过的!我早就传了话,我们兄弟已经改邪归正,再没欺负过谁了!”
萧无穷指尖摩挲着匕首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你们改不改邪归正,与我无关;你们欺负旁人,我也懒得多管。一群毛头小子的小打小闹,我没那功夫理会。”
他顿了顿,匕首又贴近半分,“但有一条——别惹到我头上。我没记错的话,李达和徐鹏,是你手底下的人吧?”
少年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摆手:“老大!那两个混球早就不服管教,不肯跟着兄弟们一起收敛性子,前日已被我逐出帮派了!如今他们做什么,都与我们无关!”
“哦?不是你的人了?”萧无穷眸色微缓,缓缓收回匕首,“是我错怪你了。”
少年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凑上前,一脸殷勤:“老大,他们俩是欺负到你头上了?您说句话,我这就带人把他们绑来,给您磕头赔罪!”
“不必,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萧无穷将匕首在指间转了个圈,冷声道,“还有,我不是你们老大。”
“老大您这说的哪里话!”少年却不肯放弃,“只要您肯点头,这帮派老大的位置,我立马让给您!”
萧无穷没再理会他,径自往外走。
指尖轻轻抚过匕首上熟悉的纹路——那“518”三个小字早已被磨得有些模糊。他眼帘微垂,长睫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阴翳与戾气。
片刻后,他收敛了所有情绪,将匕首妥帖地收入袖中,抬眸已恢复了少年本该有的平静。
刚出学堂大门,便见萧音立在门外。
少女面带浅笑,恰好站在斜阳的暖光里,发梢都染着柔和的金光。
“姐姐,怎么又来了?”萧无穷走上前,声音轻缓。
“来接你下学啊。”萧音笑意更深,“今日怎么出来得这样晚?”
萧无穷指尖微蜷,含糊道:“没……没什么事,不过是多温了会儿书。”
看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萧音心里早已明了:定是这可怜的弟弟又遭了欺负。
铃铛已打听清楚,这文渊堂虽是京都国子监来的大儒所建,夫子学问极好却不擅营生,学费也收得低廉,时日一久,生源越发庞杂,学堂规模也渐渐扩大。可那位夫子只懂教书育人,哪里懂管束学子?以至于堂内越发混乱,拉帮结派、仗势欺人、孤立排挤之事屡见不鲜。
莘阳城本就是边境重镇,外有西域蛮族虎视眈眈,内有马匪流寇作乱,在此地落脚的,不是被朝廷指派的要员,就是朝廷贬谪的官员。
百姓也多是五年前夺嫡之乱中流离失所的流民。于他们而言,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已是不易,哪里还有心力去细究孩子在学堂里的境遇?更何况,那些欺负人的,多半是有些家世背景的。
刚跨进院门,萧音还在琢磨怎么给她弟弟报仇,脚步没停,直到身边的萧无穷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喊了句“义父”,她才猛地回神抬头——萧天阔正站在廊下,离他们不过两步远。
他脸上带着笑,嘴角努力往上扬着,连眼角的疤痕都扯得有些紧绷,那模样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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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很诡异。
“这是……又去接无穷下学了?”
“嗯。”
“路上小心。”
“嗯。”
想到自己昨天的想法,赶紧补上一句,“您吃过饭了吗?”
萧天阔愣了愣,顿了半秒才点头:“吃……吃过了。”
话一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萧音攥着衣角,心里直犯嘀咕——完了,她也不会聊天啊。
过了好一会儿,萧天阔才又开口:“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回去早点吃饭,别饿着。”
“好的,父亲。”萧音应着,拉着萧无穷往前走。
等她的身影拐过回廊,萧天阔才慢慢收回目光。他站在原地顿了顿,没往门外走,径自走回了院子里。
夜色渐深,丑时刚过,万籁俱寂。萧无穷在睡梦中隐约听到门外有轻响,他眼皮未抬,手却已不动声色地摸向枕头下,牢牢攥住了那柄匕首,屏息等着来人靠近。
门被轻轻推开,萧音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雀跃:“弟弟,醒醒。”说着,便伸手去推他。
萧无穷缓缓睁开眼,故作刚醒的迷茫:“姐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别睡了,起来。”萧音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跟我去个地方。”
萧音带着萧无穷往城内僻静处走,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前日教你的第一课,是遇事先试着好好沟通。可今日姐姐要教你第二课——若沟通实在行不通,受了委屈莫要自己扛着,要寻可靠的人撑腰,就像你姐姐我。”
“姐姐教你:咱们不惹事,但也绝不能怕事。旁人若真心待你,咱们加倍还礼;可若有人仗势欺辱,便要学着挺直腰杆,断不能任人拿捏……”
不多时,二人到了一处荒僻角落。
萧音将一根趁手的木棍递到萧无穷面前,柔声道:“今日咱们不憋着,把往日受的那些委屈、憋的那些气,都痛痛快快发泄出来。”
她眼尾扫过地上两个被麻袋罩住的人影,又转回头对萧无穷温言安抚,“放心,有姐姐在,只要没出人命,天大的事都由我担着。”
萧无穷默默松开了一路上藏在袖中紧攥匕首的手,指尖微微颤抖,抬头望着萧音,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姐姐……这是……在为我出气?”
萧音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带着暖意:“傻弟弟。那日说了要罩着你,便绝不会食言。
“从前你受了多少欺负,姐姐不知道,可往后再不许有人欺辱你半分。去吧,把心里的委屈都喊出来、打出来,姐姐就在这儿陪着你,护着你,谁也伤不了你。”
萧无穷下意识的想起自己独自被围堵在角落的日子,那些攥紧拳头咬牙硬扛的夜晚,那些以为永远没人会在意的伤痛。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萧音弯唇笑了,“你是我的弟弟,我自然要护着你。况且这些人仗势欺人,本就该受些教训,咱们这也算是替天行道,惩恶扬善了。”
替天行道?惩恶扬善?真可笑啊。
“别怕。”萧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坚定,“姐姐会永远护着你。”
“永远?”他重复着这两个字,一个更可笑的词,等他筹谋好回京都行程他就会离开。
“对,永远。”萧音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只要姐姐在,就再没人能欺负你。那些被人欺辱的日子,都过去了。姐姐向你保证,从明天起,会是全新的开始,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萧无穷望着眼前少女明亮的眼眸,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沉默片刻,他接过那根木棍走了过去。
左右自己现在也走不了,她想怎样就怎样吧。
反正装乖扮弱他最拿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