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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

作者:Standby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金乌西沉。


    在郭伯茂第十八次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背着手在花厅中踱来踱去的时候,终于等回来了急匆匆从外面回来的郭管家。


    苍陵城偏南靠水,现在才是五月,远不到最热的时节,但郭管家汗流如雨,不住地用袖子擦拭脸颊上像小溪流一样流淌的汗水,走的步履匆匆,脚下生风。


    见这个样子,郭伯茂心里一沉,最坏的预感得到证实,但绝望的内心又忍不住生出一丝不切实际的期盼来:“是不是……六娘……?”


    郭管家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发声,最后又闭上嘴,沉默且缓慢地点了点头。


    郭伯茂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一样,往后趔趄一步,声音干涸嘶哑:“怎么会如此……怎么会是小六……”


    萧衔梧和陆照犀早在郭管家进花厅时就站了起来,但他俩都没有安慰被害人家属的经验,两个人直愣愣地站着像是立在花厅里两扇格格不入的屏风。


    郭伯茂慢吞吞地扭转过身来,沙哑着声音,向二人躬背行礼道:“小人叩谢世子殿下亲来告知。小人实痛心泣血,然,小女现如今还未安葬,小人实在是无暇分身,唯恐招待不周,可否容小人将诸事安排停当后,再恭请殿下莅临寒舍?”


    虽然是逐客令,但这话说的入情入理,这幅场景任谁见了心肝肺腑都会不由地软下来,如果是初出茅庐的捕快此刻就立马拱手告辞了。就连萧衔梧的脸上都出现了迟疑之色,似在考虑要不要先打道回府。


    但可惜,今天来调查的人是陆照犀。


    陆照犀父亲是风闻卫指挥使。风闻卫行事不受三法司监管约束,极得帝王器重,风闻奏事、侦缉朝臣,皆直接面圣;司掌诏狱滥用酷刑,要杀要剐皆遵循帝王旨意。说好听点,是天子亲卫,帝王心腹,但因通常进了风闻卫的镇抚司,多半只能选择是横着死还是竖着死,所以臭名昭著,朝臣避之不及,只敢背地里骂其鹰犬爪牙,常形容其为阎王恶鬼、修罗凶刹。


    陆照犀身为大曜第一活阎王的女儿,幼时性子其实颇为乖戾悖谬,陆文宓担心她将来品性歪邪,于是给她送到外祖家教养,渐渐把戾气磨掉,性子才可爱了起来。


    只是陆文宓对于女儿的要求是品性端正即可,因此陆照犀鲜少读什么圣贤书,更遑论女诫、女训等闺阁女子要读的理学纲常——她常年接触的是各类刑名案件,因此见多了人心诡谲。


    其实是个不近人情的性子。


    郭伯茂刚准备给世子这尊大神送走,就见一直跟在世子身边的女子客客气气地说出来让他心梗的话:“恐怕不行呢。”


    “我方才说过了,我这次前来,是为了新娘一案来。”


    声音听起来可称得上甜美轻柔,有股子大家教养出来的斯斯文文在里面,但说出来的话听的出来一副毫不留情、不容置喙的态度。


    郭伯茂先前一直认为她是世子殿下身边跟着的丫鬟或是什么别的身份,虽然有悖礼节,但来者毕竟是世子,哪怕这个女子的身份再难堪,他也不能轻慢,少不得给她几分薄面。


    但他见世子还未说话,这个小女子便先已开口,而且两人虽然靠得近,但并不暧昧,忽然醒悟此女身份并非是他想的那样。


    郭伯茂忍不住皱眉打量起她来。


    面前的女子不过二八年华,亭亭玉立,风轻轻吹起她的脸上的面纱,白皙的下颌若隐若现,想来应该是一副明丽娇俏的面容,露出在外的一双杏眸,眉眼弯弯,看起来极为和善可亲,但仔细瞧来,眼底殊无笑意,有种公事公办的冰冷意味。穿着打扮可谓朴素,浑身上下也少见金玉玎珰,并不像贵女千金,但观之世子对她的态度,又不像丫鬟妾室那般轻慢随意。


    他并未曾听闻过苍陵官府新来了什么厉害的小娘子——官府中皆是男人,若是真突然来了个小娘子,这类八卦一定满天飞。


    郭伯茂一时之间揣度不出来她的身份,不知该用何等态度去对待,只得看向世子。


    “令爱如今曝尸荒野,还流传了这样的谣言出来,难道阁下就不想知道是谁动手杀了她吗?”


    陆照犀这番话说的斯文客气,但落在郭伯茂耳朵里就觉得实在是有些咄咄逼人。


    “我听闻,令爱马上就要及笄了。你忍心见她这般年轻就死的不明不白?”


    郭伯茂又看向了世子,见萧衔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站在她身侧,虽然只字未说,但谁都能看得到其中的保护和支持意味。


    不管是什么身份,此女子都无法得罪。


    郭伯茂只好又唉声叹气起来:“唉……事已至此……难道要闹的满城皆知小女是怎么死的吗?任旁人肆意编排,让她死也不能安息。”


    “唉……不如趁大家都不清楚的时候,先给小女下葬……让她入土为安,这样还能保全得了她的名声。”


    保全得了她的名声……


    陆照犀呼吸一轻。


    满堂风静。


    空气像是再次回归那种难言的浓稠滞涩。


    心胸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捞起来攥住,沉重的喘不上来气,视线仿佛扭曲了起来,她好像被拉入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她听见耳畔有人哭着喊着,也有杂乱急促的脚步声,脑子里的嗡鸣声不断放大,她看见有个浑身是血的小孩仰起头,费力的用手去拽着眼前人的衣角,晃啊晃,试图让他看到自己。


    小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差点要背过去,含着泪水,话都讲不清晰,颠三倒四,几乎噎住:“明明……明明不是的……为什么草草下葬……为什么……为什么?!”


    她看见小孩被一群大人包围,面前的人冷冷淡淡不辨喜怒,也不见悲伤,声音又轻又冷,不像是在安慰,倒像是在陈述事实:“皎皎乖,你要懂事儿点,知道吗?这样是为了她好,还能保全她的名声……”


    保全名声……


    名声就这么重要吗!?


    名声会比真相更重要!?


    一条鲜活跳动的生命,竟然比不过一个空虚在别人嘴里存活的名声吗?!


    突然——


    她感觉自己的左手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勾住了。


    光怪陆离的世界瞬间坍塌,风再次涌动起来,心脏重新落回,眼前哭泣的小孩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照犀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头去看自己的左手,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指尖轻轻勾着一柄扇子的流苏。


    陆照犀顺着扇子看向另一端,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白的像能够透光的美玉,指尖泛着玫瑰色的红,那是萧衔梧的手。


    萧衔梧似是无所察觉陆照犀的眼神,仍旧是那副多情含笑的面容,同郭伯茂对话:“莫非你觉得我是吃饱了撑得闲的来你这里做客来了不成?还是你觉得人命生死,案件真相是有商有量着来的么?”


    语调散散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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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任谁都不会把这个当做是玩笑话。


    郭伯茂吓得以头抢地,连忙道:“小人决不是这个意思。”


    萧衔梧收回了扇子,用扇子抵住下颌,道:“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便请吧。”


    郭伯茂惊疑不定,又不解其意,求助似的目光看向陆照犀。


    陆照犀刚回过神来,对于郭伯茂这种要名声不要真相的行为十分鄙夷,干脆道:“我要进郭六娘的闺房。”


    郭伯茂闻言大惊失色:“什么!?……”


    萧衔梧眼睛一眯:“不行吗?”


    郭伯茂为难道:“倒不是不行……只是后院里还住着不少内眷呢……要不让这位姑娘一个人去,世子爷您在花厅里等着如何?”


    萧衔梧本想答应,眼神在陆照犀身上转了一圈,见她神色实在难看,有些不放心,扇子一展,慢悠悠地驳回:“这有何难?那你便让其他人待在自己的院子不出门就是了。郭老爷不会连这个规矩都约束不好吧?”


    郭伯茂迭声道:“不会!不会!不会!小人这就去办……那……烦请姑娘和世子殿下稍等片刻。”


    萧衔梧颔首:“去吧。”


    花厅里除了一直垂目的下人就只剩下陆照犀和萧衔梧。


    “噔!”


    陆照犀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忙捂着痛处看向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懒懒散散眉目含笑,道:“案件有了进展,别走神。不然你被绑回家了我可不会再帮你兜底。”


    陆照犀心中浮现上来难言的沉痛感瞬间冰消瓦解,冷哼一声,没搭话。


    郭伯茂很快派了一个丫鬟来引路。


    丫鬟名叫银鹭,是郭六娘的贴身侍婢,郭六娘失踪后,郭大太太惩罚了不少郭府的仆人,银鹭作为贴身侍婢,受的惩罚自然最严重,陆照犀好几次想同她搭话,探听点消息,银鹭都会下意识瑟缩一下,想来是被打怕了。


    陆照犀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心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是时候,暂时按捺住了这个念头,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你第一次跑出去的时候,枕露是不是也被打了?”萧衔梧低头同陆照犀闲话。


    枕露,是陆照犀的丫鬟兼侍卫。


    陆照犀认真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笃定道:“没有。”


    “枕露曾是风闻卫的千户。我第一次跑的时候,知道打不过她,就给枕露迷晕了,写了份信压在父亲书房里。


    等我回家的时候,父亲满心满眼都是我女儿竟然能打败千户了,完全没有想起来要惩罚枕露的意思。长此以往,我父亲觉得这个我随意游荡这事不妥的时候,我从府里翻出去已经极为熟稔了。”


    萧衔梧:“……这手段也算打败?”


    陆照犀:“你和风闻卫讲手段?”陆照犀的眼神很明显:你是在开玩笑吗。


    萧衔梧一噎,心道陆照犀长这么大还没长歪真是苦了谢尚书了。


    跟着银鹭一直往郭府的最西边走,就到了郭六娘的院落。一路穿梭过来,郭六娘的院子地理位置实在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偏僻。


    这让陆照犀微微感到讶异,院子的分配通常和受家族重视程度和当家人宠爱有直接的联系。这算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


    从郭伯茂沉痛的模样看来,她还以为郭六娘作为幺儿应当是极受郭伯茂宠爱的。怎么会住在一个偏僻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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