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王府的侍卫进来向孟策纵通报道:“殿下,右卫全将军来了。”
孟策纵眉头微皱,他在考虑要不要在全铭进来之前把徐崇的头砍了。
可全铭却像意识到雍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似的,没等通报就进来了。他见到眼前的场景,暗自头疼。
徐崇要率左卫去搜查雍王府时,他就预感到会生事端。他所率的右卫早已搜查完皇城左坊却迟迟不见左卫回营,便更觉自己的预感成真了。
全铭一面派人入宫向武威将军陈诚禀明情况,一面率两名亲随快马加鞭赶来了雍王府。一名亲随问道:“将军,徐将军若是真与雍王的人动了刀兵,咱们三人去能济什么事,是否要将右营的人马带上?”
全铭气不打一处来:“把右营的人带上干什么,杀进雍王府把他捞出来?雍王是谋反了吗,需要陛下的亲卫镇压!姓徐的没脑子你也没有吗?!”
亲随不敢再多嘴:“是是是,将军说的是,小的没见识。”
全铭叹了口气:“雍王要杀他,我们带多少人也没用,何必费功夫。”
全铭到王府门前时,见里面并无喧闹声还当自己多虑了。此时见雍王的剑抵在左卫将军徐崇的脖子上,全铭悬着的心才终于死了。
他重重下跪朝雍王拱手行礼:“殿下,徐崇鲁莽无知,冒犯殿下,但念其初犯,还望殿下宽恕一二。卑职会如实禀明陛下,请陛下发落。”
孟策纵笑了笑:“今夜雍王府倒是热闹,左右卫齐聚一堂,莫非我雍王府真有逆贼?方才徐将军已经搜过一遍了,全将军不放心大可以再搜查一遍。”
全铭道:“卑职不敢。右卫并未前来,卑职是奉武威将军之命替徐将军向殿下赔罪。太子殿下出事,宫中一片混乱,为防有人再生异心,陈将军正率人巡卫宫禁,无法抽身。因此,特命卑职前来向殿下告罪。”
陈诚当然还没来得及向他知会什么,但要等消息传到宫里,徐崇的魂都到奈何桥边了。
全铭又道:“徐将军毕竟是徐妃娘娘的兄长,今夜太子受人谋害,陛下已是万分心惊,若徐将军再出事端,恐陛下更加震怒。这于殿下也非无不利,还望殿下三思。”
全铭这番话于公于私,说得都合情合理。徐崇感觉脖子上的凉意消失了。
孟策纵将剑扔在了地上,对闻剑道:“换一把,记在王府的公账上。”
闻剑笑嘻嘻地朝孟策纵做了个揖:“谢殿下,我早就想换把新剑了。”他又朝躺在地上面无人色的徐崇拱手道:“也多谢徐将军。”
全铭从衣裳下摆处扯下一块布,将徐崇汩汩冒血的脖颈伤口处包扎严实,然后朝庭外的左卫呵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你们将军抬回左卫营!”
左卫从变故发生的那一刻起就震惊地立于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徐崇没来得及和他们说什么,雍王殿下就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没有徐崇的命令,他们自然不敢上前冒犯雍王殿下。此时听到右卫将军全铭的呵斥,他们才缓过神来,两人忙上前将丢了半条命的徐崇抬了出去。
全铭又朝孟策纵躬身行礼:“今夜惊扰殿下,望殿下海涵。若殿下没有别的吩咐,卑职这就带人离府。”
孟策纵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徐崇,对全铭道:“全将军回去别忘了提醒你舅舅,御下该严还是得严。陈将军当初随先帝出征四方,何等骁勇,现在年纪上来脾气渐好,下面的人便容易不安分。一辈子玩鹰,到头来可别被鹰啄了眼睛。”
全铭是武威将军陈诚的外甥,左右卫同属于武威将军统管。本朝以右为尊,再因他舅舅的缘故,他右卫将军的地位多少比左卫将军徐崇高些。因此,他今日才敢借武威将军之名先斩后奏便宜行事。他清楚,雍王殿下今日肯罢休,是卖了他舅舅一个人情。
他垂首道:“多谢殿下提点,全铭明白。”
闻剑看着地上的那柄剑,未干的残血顺着剑锋渗入地面,留下一片深色的印记。他跟随孟策纵多年,他看得出来殿下今日对徐崇是真的动了杀意,但他不明白。
待全铭将左右卫的人都带走后,闻剑问道:“殿下为何要杀了徐崇?殿下方才命我故意引他发现钟娘子在暖阁,若是杀了他,岂不是无人将此事透露给陛下?”
孟策纵眸子暗了一暗。
他确实想让徐崇发现钟含章在这里,更想让孟临衡发现钟含章在这里。
但当他看见徐崇看向钟含章时,那种不加掩饰的充满肮脏欲望的眼神,他心里原本楚汉分明的棋盘突然像被一双手打翻了,黑白子混杂不清。
他心里只剩下了最直觉的情绪——他想挖掉徐崇的眼睛,想砍下他的头,让徐崇再也不能用如此肮脏的眼神亵渎她。
孟策纵沉默未语。闻剑后悔地咬了咬舌头,他觉得自己一定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把殿下问无语了。殿下事事谨慎,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
孟策纵抬头望天,闻剑也抬头看天。今夜无风无月,只有几点星星闪着忽明忽暗却又坚定不灭的光。闻剑听到殿下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
闻剑摸了摸鼻子,感觉殿下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却也不敢再多问。
全城禁严,钟含章不便再深夜回府,姜夫人便将她安置在了北跨院的客房。
钟含章以为经过今日诸多风波,怕是会辗转难眠,没成想刚一合眼便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过辰时,钟含章收拾妥帖后去向孟策纵告辞。孟策纵已换上了朝服,准备入宫。
他略略抚平领口,嘴角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太子殿下已无性命之危,但总归是要去看看的,不然皇兄该疑心我在家弹冠相庆了。”
他侧头看向钟含章:“一起吗?”
钟含章有些无语,他们的关系有好到这种地步吗?
她摇头:“既无性命之忧,也就不急于一时。宣仪殿想必热闹得紧,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今日要去洛川营一趟。就算即刻去信给父亲,这一来一回,等他回来至少也是一个月之后。那件事拖不得,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孟策纵思忖片刻:“也好。但洛川营毕竟是军营,鱼龙混杂,我让闻剑陪你去。”
钟含章抬眼看向他,眼神里闪过明显不悦的神色:“多谢殿下美意,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孟策纵愕然,随即意识到钟含章以为他让闻剑跟着她是监视之意。他无奈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道:“那便罢了,你……多加在意。”
钟含章让环翠另叫了一辆马车回钟府报个信。她一夜未归,杜姨娘应该担心极了。
她独自坐上钟府的马车,径直驶向洛川营。
行至洛川营前,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恭敬道:“娘子,洛川营到了。”
钟含章走下马车,站在营前等了一会,神色逐渐有些不耐烦。
一道青色的身影悄然落在了她的身后,像一道无声的影子。钟含章没看他,只道:”你来迟了。”
“我以为你在钟府,却没想到你一大早会在雍王府。”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奇怪的笑意。
钟含章没有理会他,径然走向营内。
她向守卫微微露出太尉府令牌,守卫便立刻命人引她去见龙骧将军翟明。
翟明见到她,面上显出明显的疑惑,但很快掩过,换上一副热切的笑容。他笑着起身迎了上来:“哟,这可真是稀客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钟含章也笑了笑:“那自然是有事要劳烦翟将军帮忙,还望将军不要怪罪。”
“可是太尉有什么吩咐?”翟明问道。
“算是吧。仁元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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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问你。洛川营在本月初二那日可有人外出执行任务?”钟含章正色道。
翟明见钟含章神色严肃,料想此事事关重大,他仔细回想了一番,然后道:“没有,绝对没有。别说本月,自入冬以来,京内太平无事,洛川营难得有闲暇,便一直在营内修整待命。除每日操练和例行巡查,营中并无外出任务。”
钟含章皱眉:“是否可能有人未受命而私自外出?”
翟明闻言笑了,他道:“昭明有所不知,大周对兵籍军户管理极严,更何况是洛川营这样的京师精卫。若有私自外出者,一旦被发现,罪同叛逃。五人一伍,一人逃亡或叛变,同伍的其他人都要被治罪。这实际上也是让士兵之间互相监视,不敢轻举妄动。因此,除非上封有命,任何人都不得私自外出。哪怕受命外出执行要务,兵曹也会一一记录人员名单。”
钟含章点点头。翟明是钟衢的得意门生,他做事谨慎妥帖,很受钟衢器重。他所言应当不假。但依孟策纵所说,刺杀吴绩的凶手看身手又的确出自洛川营,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
她又问道:“既然兵曹处有详细记录,不知仁元兄可否领我一看?”
“这有何不可,请随我来。”说罢,翟明便引她去了兵曹。
翟明走在钟含章的左侧,他的目光不时瞟向后面的江平楼。他见此人衣着朴素,似是钟府仆人。又看他身形如松,步履生风,眉目朗然,虽衣着简朴却依旧遮掩不住他眉目间鹰隼般的目光。翟明料想这人定然身手不凡,应是钟含章的侍卫。
他暗自叹了口气,对如此有天分的年轻人却只能给后宅当侍卫深感可惜。
但在行走时,他发现这人离钟含章未免过近了一些。翟明虽是武人,却出自冀州大族,对于礼仪法度自是谙熟于心。
他对于此人是否真是钟含章的侍卫又有些没把握了。
兵曹主簿是个面色很是苍白的书生样貌的人。他本伏于案上,与兵曹掾一起核对着什么。见翟明进来,便放下手头的卷子,朝翟明从容拱手行礼。
翟明朝他略一点头,然后说:“卢主簿,你将兵曹处的洛川营军籍名册和出入记录整理出来,太尉派了人前来查阅。”
卢主簿没有多言,只道了个“是”,便和兵曹掾将厚厚的几沓文书搬了出来。
钟含章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了几页,发现笔笔记录都清晰明了,详实妥当,不禁对眼前这个兵曹主簿生出几分赞赏之情。
她问道:“先生姓卢?可是范阳卢氏的卢?”
卢主簿笑了笑,连那单薄的笑意也显得苍白:“娘子说笑了,下官如何能攀附范阳卢氏,不过祖上有些远亲罢了。”
钟含章不语,她知道卢主簿所言不假。范阳卢氏子弟如何会做兵曹主簿这种浊官中的浊官,又如何会年过而立还困于七品小官。想那卢子偁一入仕便为秘书郎,想必明年便该迁转散骑常侍了。
她低头开始翻阅文书记录。约莫两个时辰过后,仍旧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钟含章气闷地将一本簿册重重拍在了案上。
江平楼本倚在一旁的墙上闭目养神,见状感到有些好笑。他走过来,帮着钟含章翻阅这堆成篇累牍的文书。
又过了两个时辰。江平楼突然疑惑地“啧啧”了两声,然后说道:“这一处记载不对劲。”
钟含章闻言将头凑了过去,仔细看他手中的文书。
江平楼指着其中一行念道:“永安三年冬十一月廿二,河东安邑流寇窜扰京畿。玄字号乙队二十锐士奉命截击,尽歼其众。然张猛、何贵、董六、王三、刘黄五员,伤重不治,相继而殁。特此除籍,以志之。”
他道:“二十人死了五个人,已然算伤亡惨重,但剿匪结果却是全歼之。一场战斗何以能同时存在大获全胜和伤亡惨重两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