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在确认塔莎站稳后，埃斯很快就松开了扶着她的手，往后撤了一步。
萦绕在鼻端那股好闻的香气跟着飘远变淡，塔莎回过神来，低头扫了一眼自己。除了刚刚一瞬间的腿软，她并未察觉到身体有任何不适。
“没有，应该只是刚站起来不适应。”塔莎摇了摇头。
埃斯顺着她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通，确认她身上没有其他显而易见的外伤。
视线落在塔莎身上那条黑裙上，埃斯轻轻蹙起眉头。直到少女完全直起身，他才发现她身上那条长裙过于宽大，裙摆几乎完全曳地，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踩到裙边。
“你需要换件衣服。”埃斯说，“奥菲洛斯人不喜欢黑色，你穿着这条裙子不合适。”
塔莎看了一眼埃斯身上的白色长袍，又瞄了眼自己的黑裙子。
通过刚刚和埃斯的短暂对话，她也明白奥菲洛斯和莫纳奇不对付。在光明神的地盘穿着代表信仰黑暗神的黑色裙子，无异于是赤裸裸的挑衅。
于是，他们决定先到附近的城镇，为塔莎寻找一件合适的衣服。
山洞外，刚下过雨的土地格外潮湿泥泞。塔莎身上的长裙明显行动不便，她不得不提着裙摆，跟在埃斯身后。
埃斯抬头望了眼天空，云层还未完全散去，照射下来的阳光并不刺眼。他又转头去看塔莎，她走出山洞时神色自若，没表现任何的异常。
埃斯不由地松了口气，对她说：“等一下。”
塔莎顿住脚步，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等什么？不等她将问题问出口，埃斯已经背过身去，对着林间吹了声哨子。
不一会儿，塔莎就听见远处有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一匹毛色雪白的白马出现在他们面前。
“罗克萨纳。”埃斯轻声呼唤，白马放慢脚步，缓缓朝他走近。
很显然，罗克萨纳是这匹白马的名字。
白马走到埃斯身边停下，垂下高高的头颅，用鼻子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臂。
埃斯脸上浮现出清浅的笑意，也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一人一马很是亲近。
原来埃斯也会露出这样温柔的笑容，注视着这一幕的塔莎想。
“塔莎，过来。”这是埃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对新名字尚未完全熟悉适应的少女有片刻的发愣，怔在原地没有动弹。
“塔莎？”埃斯再一次叫她。
咚咚咚，塔莎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鼓动着她的耳膜。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声源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她的胸膛——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从埃斯口中念出来的名字，就像是唤醒灵魂的咒语，酥酥麻麻的电流窜过心脏，带来奇妙而陌生的感受。尤其是，当塔莎想到这是埃斯为她取的名字，富有节奏的心跳声就变得愈发震耳欲聋。
塔莎自觉朝他走去，眼前的白马毛色洁白，周身仿佛渡着一层柔和的月光，使她情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
然而下一秒，在埃斯面前温顺的白马就像是突然变了个性格，高傲地撇开头，嫌弃地避开了塔莎的触碰。
塔莎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诧异地盯着白马。不曾想，白马在瞥见她眼神的一瞬间，还不忘用鼻子哼出一口气，一副十分不待见她的模样。
真是匹见人下菜的势利马，塔莎暗暗地想。
见此，埃斯似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唤：“罗克萨纳。”
“它平时很少和我以外的人接触，应该是有些认生。”
埃斯向塔莎伸出手，说：“来，我扶你上去。”
看在埃斯的面子上，她就不跟它一匹马计较了。
塔莎将手放上埃斯的手心，在埃斯的借力下，她很轻松地就跃上了马背。
这时，身下的白马像是极其不乐意般，使坏地抬高前蹄，后仰要将背上的人给甩下去。身体骤然失去平衡的塔莎立刻伏低身体，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着白马的鬃毛。
“罗克萨纳！”埃斯厉声呵斥道，赶忙上手抓住控制罗克萨纳的缰绳，往下一拽，这才使白马落下前蹄。
面对主人的训斥，罗克萨纳心虚地撇开眼，不安地踢了踢马蹄。
“你没事吧。”埃斯抬头去看马背上的塔莎。
塔莎确实有被白马的失控吓到，但她很快就稳定好了情绪，对着埃斯笑了笑：“我没事。”
“罗克萨纳的脾气还挺大。”她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在埃斯看不见的另一面，塔莎稍稍用力地拉扯了一下手里拽着的鬃毛。感受到疼痛的白马发出一声鸣叫，变得躁动起来。
“罗克萨纳，安分点。”埃斯发出命令，轻拍并摸了摸马颈安抚。
解气的塔莎嘴角止不住地上翘，脸上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狡黠笑容。
“埃斯，你也上来吧。”她收敛笑意，对埃斯说。
“异性之间接触不宜太过亲密。”埃斯拒绝了她的邀请，“我与你同骑一匹马不合适。”
“这里离城镇不远，步行一会儿也就到了。”
“可……”还不等塔莎继续说些什么，埃斯已经牵着罗克萨纳往前走。
塔莎盯着埃斯那身干净洁白的长袍沾上星星点点的泥点，内心有些痛惜。
她闷闷地想，奥菲洛斯的规矩真是够多够麻烦的。
失忆的塔莎如今对尼奥猊托大陆了解尚浅，更不清楚她现在知道的这些，在奥菲洛斯和光明教会，还不过是九牛一毛。
走了近一个小时，他们来到附近的城镇。
塔莎提出要下来跟埃斯一起走。埃斯想了想，塔莎这身装扮坐在马上太过惹眼，便扶着她下马，两人一马步行进入城内。
一进城中，塔莎就注意到城内的居民多是和埃斯一样金发有着尖耳的精灵，也有褐色头发的人类。而且他们多是穿着白色或浅色的衣服，没有一个人身上看得到明显的黑色。
黑发又身着黑裙的塔莎在其中，即使不高坐在马背上，也一样是惹眼的。她觉察到周遭似有若无的视线集中在她和埃斯身上。
凭借直觉，她感受得出人们看她和看埃斯的目光不一样。他们看向埃斯的眼神是充满善意且尊敬的，看她的眼神则带着嫌恶。
不过，塔莎并未因为这些异样的眼光感到自卑或怯懦，一双乌亮的眼睛新奇又大胆地环顾四周。
“请问城中最大的光明教堂在什么地方。”埃斯找了个路人问路。
路人偷瞄了一眼塔莎，许是因为她走在穿着神职服饰的埃斯身侧，他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诧异和疑惑。
路人告诉埃斯：“你往前再走五六百米就是了。”
这个城镇似乎不大，可教堂不止一所，塔莎不知道这些大大小小的教堂之间都有什么分别。
很快，他们到了路人为他们指引的教堂。
即使这是城镇中最大的光明教堂，但也绝对称不上宏伟，只是一栋与其他房屋有所区别的，尖顶的突出建筑。
进入教堂后，不一会儿就有另一个身着同样白袍的男人迎了上来。
“总主教大人。”男人躬身，恭敬地向埃斯打招呼。
塔莎不清楚男人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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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一上来就认出埃斯的身份的。
她目光来回扫视两人，发现尽管两人都穿着白袍，但衣袍上面的图纹和纽扣颜色都不同。
男人的衣服只有袖口有金色的图案，衣服纽扣是白色的。而埃斯身上不仅袖口，胸前对襟处和衣领上也有金线，纽扣还是金色的。
“不知道总主教大人大驾光临，有什么特别的指示。”
男人是这座教堂的驻守神父，平日里偶尔能见一回管理他们教区的主教就已经很是难得。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机会见到管辖着多个教区的总主教大人。
“我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埃斯语气淡淡，态度称得上客套。
埃斯的礼貌令神父更加谨小慎微，情不自禁地将腰弯得更低。
“总主教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就是。”
“我想麻烦你帮她找一件合适的衣服。”埃斯的身边只跟着一个人，口中的对象不言而喻。
其实就在他们进入教堂的时候，神父就注意到了这名穿着黑裙子的少女。只是她跟在总主教身侧，他没敢多嘴质问。
“这点儿小事，不算麻烦。”
神父余光瞟向塔莎，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大着胆子开口询问：“敢问总主教，这位少女是……”
听到神父的问题，塔莎偏头去看埃斯，有些好奇他会怎么介绍自己。
“她是来自莫纳奇的人类，意外失去了记忆。”埃斯给她的身份下了定论。
“我打算带着她回光明城。”
人类？神父又狐疑端详了塔莎好一会儿。在确认塔莎没有恶魔的尖牙后，他紧绷的状态才逐渐放松下来。
“感念光明神，您真是心地善良又宽宏。”神父感叹赞扬道。
“不过，您当真要带她回光明城吗。”
神父迟疑地说：“毕竟她来自莫纳奇……”
光明城是光明力量最浓厚的地方，是光明神殿的所在之处，也是奥菲洛斯人眼中最神圣的圣城。那是恶魔无法踏足的领域，也不该是莫纳奇人能够沾染的圣地。
“我们这里有修道院。”神父好心提议道，“您可以将她留在这里，我保证修道院的院长一定会好好照顾并教导她。”
听了神父的话，塔莎皱起眉头，下意识往埃斯身侧靠近，表现出明显的抗拒。
余光瞧见塔莎与埃斯贴近的距离，神父直白地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他想，若是少女留下，他一定要让修道院的修女好好地教教她规矩。
“不必了。”埃斯似乎早有决定，“既然是我决定收留她，我会对她负责。”
“光明神面前众生平等，只要她心怀善念，就算是莫纳奇人又如何。”
埃斯语含训诫：“教会从未说过禁止莫纳奇人进入光明城，而且新教区里也有改信光明神的莫纳奇人，教会愿意接纳他们。”
“你这番态度与言辞，实在不妥。”
教会的指示不容质疑，神父不敢造次。可话虽是这么说，莫纳奇人天性阴险狡诈，事实上没有奥菲洛斯人真的乐意接纳他们。
“对了，为她准备一条普通的衣裙就好，不必为她准备长袍。”
“她不是光明神的信徒。”
神父原以为少女这是弃暗投明，改邪归正，一听到埃斯说她不是光明神的信徒，霎时瞪大了眼睛，神情难掩惊诧和不解。
意识恍惚间，他又听见埃斯说。
“她也不是黑暗神的信徒。”
总主教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啊，神父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