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路那些天,带她回来的那些玄司使,个个都是人才,张口闭口就是自家掌司使的八卦。
方溪耳濡目染,久了便品出那些八卦背后的东西。当年天玄司对幽冥殿施压,除了许成砚本人授意,还少不了姬禾拱火。
大的卑鄙无耻,小的更是学得像模像样,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年纪小,我不跟你一般计较,只是替丹道昔感到不值,如此正直良善之人竟会有你这么个混账玩意做孩子。”
姬禾又要哭嚎,方溪飞花摘叶施法封住他的嘴,威胁道:“你下次胆敢来我这耀武扬威,我就拔光你的毛,把你这只不听话小鸟做成烤鸡吃。我脾气不大好,别总是来烦我,你最好长点记性,我说到做到。”
说完她捏着姬禾的脸,问他:“听明白了吗?”
姬禾点头如捣蒜,疯狂眨巴眼睛。
方溪站起身,试了试新伞,红艳夺目,很衬她今日穿的石榴裙。
“这伞我收下了,色够红艳,我很是喜欢。”
方溪笑若春风,姬禾脊背窜起一股凉意。
.
这些天方溪找遍了整个天玄司,连天玄玉令的影都没见着,郁闷至极,她总要找点乐子来缓和一下。
她发现只要在许成砚面前有意无意提起“年岁长”“老”之类的词,他便如坐针毡,每每与她接触都很不自在。
仿佛她的目光成了审视他的利刃,岁月无情,杀人无声。许成砚对方溪的一颦一笑都极其敏感,方溪什么都不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从他的眼神里竟然透出了几分自卑与懊悔。
活久见。
玄司使们又聚在一堆嚼舌根,没多久玄门墨客又有掌司使的黑料可以借题发挥他们的满腔牢骚。
没几日,方溪又溜下凡间,听八卦。
方溪翻着手里的玄门八卦小报,看到精彩处便捶桌憋笑。
【男人四十一枝花,戚彧八百豆腐渣。】
【八百老汉对镜自怜,背后究竟是道德沦丧还是咎由自取?】
【震惊,天谴竟让雄风不再:小店有回春丹,一粒永葆青春,两粒懂得都懂。某大人物用了都说好。】
隔壁桌几个修士更是眉飞色舞地说个不停。
“这八卦真野啊,难怪戚老贼被人夺妻,原来还有这阴私。敢情他夺人妻是为了掩人耳目?哈哈哈哈。”
“还有人写他一把年纪穿得花里胡哨勾引小姑娘,结果人小姑娘嫌他老,他每日愁容满面自卑得躲起来。”
这几人嘻嘻哈哈地说笑一番,又神情莫测地低声说话,全都落入方溪耳里。
“还有一则八卦,说他私德败坏,老天都看不下去。说他下幽冥根本就不是为了攻占幽冥殿,而是被龙女捅了一刀丢进去的。这回天谴还要收回他的命数,老不老不知道,他也活不长了。”
方溪听后一怔,活不长。她想起在弱水岸时,她给许成砚推算命数,确是命不久矣之兆。
她想过他是故意埋伏在她身边,可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被龙女捅死下的幽冥。
难不成他真没骗她,他那时确实是寿命将尽。
“不是说他吃了长生不老药吗?”
“药名叫长生难道吃了就真能长生,怎么可能?人族与长生种相比,人就是朝生暮死的蜉蝣,除非像邪修那样换个长生种的身体。”
“嘘,不要命了,八卦调侃调侃得了,邪修这话若被天玄司的人听到,是真要下地府的。”
短生种对长生的欲/望是刻在骨子里的,到了一定的年岁或者积攒了一定的家底那是一万个不情愿去死。
“说实话,要不是戚彧下令禁止玄门各派不许用此法觅长生,他风评还算是可以的。私德暂且不说,灭伪神开太平,这事他可是大功臣。”
“功臣还能被龙女捅一刀啊?”
“谁叫他算计龙女。不过他哪有那么容易死,这不刚诈尸又从幽冥活过来了。”
“……”
方溪听得出神,她从来没有关心过,被戚彧丢下地府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在她的眼中凡人只要不大奸大恶,正常生老病死没问题,大不了死相惨烈点,不至于判个神魂俱灭的刑罚。
可他送来的文书,那些用邪修之法觅长生的凡人全都要求她判人判个灰飞烟灭。
方溪自然是觉得刑罚过重,每每争执只能找些折中的法子让双方都满意一点。
情节轻的,寿命减半。
情节重的,在幽冥服刑十几年后再投胎。
真正罪大恶极的,无需戚彧要求,方溪会亲自动手。
方溪颔首继续看小报,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拿茶盏,结果手指摸了半天,没摸到,摸到一只冰凉的手。
“八卦好听吗?”
这话听着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方溪刚想缩回手,就被那只手牢牢地抓住,十指紧扣。她甩了两下,发现挣脱不了,于是皮笑肉不笑道:“挺难听的。”
“为何?”
“因为主角是个八百老汉。”
许成砚眉眼染着水雾,根根分明的眼睫上挂着水珠,就好似刚从极寒之地回到暖地,冰晶雾化成水珠。
方溪正想着他此前去了何地,目光悄然落在他身上。
许成砚肤色偏白但不会显得阴柔,微微抬头时,能看到他轮廓流畅的下颌。
他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清冷疏离的感觉,眉眼间的戾气更加重了这特质,变得不近人情。
但他看方溪时常常是眉眼舒展开来,眼中的笑意冲淡了这种疏离。虽然方溪嘴上嫌弃他年纪大,可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骨相确实优越。
他身形颀长,高大且漂亮。
他眸光虽黯淡,却如雾中星辰。
岁月虽无情,却未曾在容貌上亏待他。任谁见过他,都会觉得什么八百老汉岁月催人老简直是无稽之谈。
方溪避开目光,她脸不红心不跳道:
“还不行。”
许成砚的拇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我不行,嗯?”
他虽对容貌易逝有顾虑,但不意味着他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
更何况方溪应该比他更清楚他到底行不行。
方溪简直是自投罗网,挖坑给自己跳,她有点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生怕别人发现这尊大神在这边。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就不能遮一遮?”
许成砚这几日真的是疯魔到玄门青年流行穿什么,他就穿什么,他这么坐在她的对面。
一如当年初遇时那般清朗俊逸,让人挪不开眼。
“他们看不见。”
许成砚设了只有他二人的结界。
方溪的态度立马变了,一巴掌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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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很凶,打得他手背泛红。
方溪揉了揉被他拽红的手腕:“你来做什么?”
许成砚挪身靠近她:“你在哪,我就在哪。”
真是阴魂不散。
“你没有其他事要忙吗?整日闲得慌。”
“有,陪你。”
方溪眸光一沉:“我不需要你陪我。”
“你需要。”许成砚的言辞十分强势,不给她留一点余地,“你不能在凡间阳气最盛的时节待太久,我是来护着你回家的。”
“我无父无母,没有家。”
“我无妻无子,也没有家。”
他的妻不认他,他哪来的家。
四目相对,方溪想起那几箱丹方,更替丹道昔感到可悲。
从前的丹道昔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沉溺在许成砚的温柔乡里,然后被背叛欺骗,罪魁祸首还装作若无其事,想要再续前缘。
那般活泼温良的女子该如何释怀?
方溪忆起那些带着血印的丹方,凡间有一种忧思病。心气郁结,经年累月,便成了顽疾,最后泣血咳血而亡。
方溪看着他的眉眼,想从他的神情中找到一丝对那女子死去的悔恨。
他以对待丹道昔的方式对方溪时,会不会想起八百年前那个因他气郁而亡的女子?
许成砚四年前誊抄完最后一张丹方时会是何种心情?八百年的执念说放下就放下,然后再次重蹈覆辙,他图什么?
方溪想,她又不是丹道昔,只会在心里生闷气,把自己气死。她是方溪,九幽冥主方溪,谁负了她,谁辱了她,她必定会要那人付出代价。
方溪在最孤独的时候爱上了如月一般纯粹的许成砚,也能在发现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的幻影后恨上戚彧。
她的恨,是对着这百年来天玄司欺压幽冥殿的恨。
她的恨,是对着他欺她、夺她权、抢她心的恨。
是了,向来最欺人辱人那个,永远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只会觉得被辱被欺之人的爱恨莫名其妙、无理取闹。
许成砚无法理解方溪为何明明爱他却也那么恨他。方溪无法理解戚彧为何明明爱她却也能那么害她。
于是,方溪质问他:
“那丹道昔呢?她不是你的妻子吗?姬禾呢?他难道不算你的孩子吗?”
许成砚一直在回避,他无法解释。
他这些日子偷偷跟着方溪看着她翻出那些前尘旧物,看着她拿起那些东西,一件又一件的仔仔细细地看。
有时一看就是一整日,她面容平静得像是灵魂出窍,连他的靠近也未曾察觉。
在方溪走后,他拾起那些旧物,也同方溪一般看得出神,他无法理解四年前的自己,就像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到现在还在狡辩。
“我的妻子只有你。”
可所有的旧物无一不在昭示着:
他的妻子是丹道昔,他的义子是姬禾。
可许成砚的妻子只是方溪,只能是方溪。
三年前他们于圆月之下向娲皇起誓过的,他们若非良缘,娲皇为何会应许他们?
云开见月,佳偶天成。破镜无法重圆,因为两瓣碎镜之间隔着一个八百年。
隔着他的妻,他的子,隔着她的权,她的心。
“你信我。”
这句话太过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不信,又怎么能让方溪去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