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这是郁雪非第二次来鸦儿胡同。
今天天光大好,浮光跃金的什刹海畔游人如织,而仅仅一墙之隔,胡同里又静谧清幽,大门外的老槐树歪着脖子,默默听人间来去悲欢。
商斯有打了招呼,她刚下车就看见管家樊姨立在门口来接。
这是位四五十岁的女人,神态慈和敦厚,上回来时便已见识到她的体贴周到,不曾想时隔数月,仅仅一面之缘的人还能熟稔地唤声“郁小姐”。
她心里揣着别的事情,应得惴惴。
樊姨将她安顿到休息室,打眼看去,宽敞的屋内正中摆着一幅百鸟绣屏,存在感强到令人无法忽视。
相较老潘放在乐团里那幅,这张绣屏是显而易见的仙品,针脚细密,色泽灵动,在木棂窗透进室内的光影下,那些鸟羽泛着华光,栩栩如生。
郁雪非坐下来,静静打量着上面的图样,姿态各异的鸟嵌在姹紫嫣红间,纷繁的色彩与这间院子克制古朴的装潢格格不入,看久了甚至觉得聒噪。
尤其是那些鸟的眼睛,深而黑,像一个个绝望的黑洞,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她感到不自在,错开目风,垂眼看自己的足尖,等待商斯有的到来。
那天分开时商斯有的话烙在她心里,当即没有察觉,等意识到灼辣,才发现已经烫出了疤。
她没想到他会那么卑鄙。
可能是某几个瞬间,商斯有片刻的温柔让她放松了警惕,忘了他是捕猎者,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走廊上响起窸窣的脚步声,郁雪非回神,局促地站起身。
抬眼一瞬,恰好撞入他目光中。
她今天穿得简单,清爽的法式雾蓝色衬衫配杏色阔腿裤,长发卡在耳后,露出耳垂上小巧的珍珠,淡极生艳。
商斯有扫罢一眼,笑说,“果然这样好看得多。”
郁雪非没理会他的夸赞,冷冷抬了下唇,“商先生那天说我会来找您,就是用这么下作的手段么?”
“下作?”此刻阳光正好,美人薄嗔的模样,比那天夜里看得更真切。商斯有兴致好,并未计较这个字眼,颇有耐性地拉她坐下来,“什么下作手段,您给个明示?”
被他的手触到皮肤的一瞬,郁雪非如被烫到般甩开,她明显感觉商斯有怔了片刻。
“您看江烈不顺眼,也不必毁了他前程吧。”
越说越好笑了。
商斯有捉摸着,他与孟同甫说完这件事不过一个多钟,怎么郁雪非就找上来了?况且送出国读书不是他的梦想,又何谈“毁前程”?
她不情愿,他就绕过她,在那张老样式八仙椅上落了座,把囚着金丝雀的紫檀鸟笼搁在桌上,整一副旧时闲散宗室的模样,“郁小姐说的话,我好像不太明白。”
郁雪非呼吸稍窒。
他是打算装傻到底,还是此事与他无干?但是,江烈的出国计划原本就是板上钉钉,突然被挤掉,有这么大本领又与他们有过节的,除了商斯有,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江烈他都已经拿到院长推荐了,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但这次公布的公派留学名单没有他。”
商斯有深渊般的眼眸凝眄她,“所以?”
她尽量陈述得平静,可颤动的唇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恐惧,“商公子,如果您是用这种手段逼我见您,那早些说就是了,我不会不依的。”
廊下风似乎也随她话音停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金丝雀梳理好羽毛,在站杆上好奇地探头看她。
郁雪非和它对望,仿佛透过它能看见自己的命运。
她对商斯有从来都抱着一丝敬畏,因为怕波及身边人而一次次妥协,结果他还是将手伸到江烈这里,用如此卑劣的方式逼迫她就范。
现在是江烈,之后呢,是郁友明么?
虽然爸爸远在林城,但她相信,只要商斯有想,他就能给她添不痛快。
“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良久,商斯有终于吐出一句话,嗓音凉恹无比。
他认定他们之间不清白。
郁雪非无力地笑了,“难道这世间,男女之间只能有那种情愫存在吗?商先生知不知道,家人有如此珍重的情感,再正常不过了。”
“无论我们之间如何,我都不希望波及到我的家人,我实在不想被他们知道,他们被当做筹码,让您逼迫我做如此肮脏的事情……”
不知是哪个字句刺痛了他的神经,上一秒还端重自持的男人,骤然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过来。
郁雪非重心不稳,跌坐到商斯有腿上,巨大的响动惊到笼中雀,惶遽地扑棱翅膀,躲到笼子另一角去。
她想逃,腰却被男人另一只手扣住,整个人被锁在他怀中,紧接着,如上次一般,他捏住下颌迫使她回头,只是这回力道显然重了许多,郁雪非疼得眼圈洇红。
商斯有的眼眸冷得像隆冬时节,北国参差的枯枝上凝住的雪淞。
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再重复一遍刚刚说的话。”
郁雪非仿佛被拔了舌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她的确是气急,连分寸都忘得一干二净,把真心话说了出来。这位红墙下长大的天之骄子,恐怕终其一生还没被骂过肮脏,难怪火那样大。
她识趣地道歉,“是我说错……”
“如果我说我根本没打算用他来威胁你,一个道歉的诚意是不是不太够?”
“什、什么?”
商斯有取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拨通孟同甫的电话。因为是私人号码,那头很快接通,“小川,什么事儿?”
“孟叔,抱歉打扰您,就是我不是跟您说了信息学院学生的事儿,听说名单已经公布了?”
那头的孟同甫疑惑,“没呢,谁给你透的信儿?等会儿开会还得走议程定稿,哪能这样快?”
他是孟同甫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情分上算半个儿子,又极少开口求人,难得有这么一桩问到跟前的,孟同甫便有意多添了几句,“放心吧,答应你的孟叔必然做到。”
“真是麻烦您了。”
“嗐,哪儿的话。”
又寒暄几句后,信号切断。商斯有垂眸看着怀里噤若寒蝉的女人,“都听清了?”
“我让他们校长盯着,假如公派留学评不上,就找个名义,由我资助他出国读书。”
郁雪非无声地咽了下口水,唇瓣微张,什么都说不出来。
“鬼知道你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那么大一盆脏水就往我身上泼。”他的眼眸微眯,仿佛狭长的河谷,深不可测,“郁雪非,你得知道,一个男人真想对你做什么的话,你逃不过的。”
是关心则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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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过是听到褚平跟江烈打电话时语气不太乐观,明里暗里暗示他不要把自己的路走死,这次留学名额机会不大,就理所应当地想到商斯有。
她现在的神经极其敏感,原先生活中遇到的问题,顶多归咎于时运不济,但商斯有出现后,那些被磋磨的压抑和委屈有了个确切的宣泄口,自然而然就怪到他头上。
所以问也没问清,一记电话打给夏秘书,再然后,就出现在他这里。
他随手把手机扔到边几上,“咔哒”一声闷响,郁雪非整个人跟着抖了抖。
商斯有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处置她。
适才克制着的怒火在此刻蓬勃地烧了起来,苍劲有力的手再度钳住女人的下颌,挤压着她那张小脸,直至痛苦到扭曲。
“什么都没做就被扣这么大一帽子,是不是该对得起郁小姐给我的罪名?”
被他捏着下巴如此轻佻地打量,仿佛某种酷刑。郁雪非想过单刀赴会肯定讨不着好,但真的临到关头,又本能地抗拒。
门外竹影晃动,漏下的光斑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始终照不亮幽黑的眼。
郁雪非声音带了哭腔,“对不起商先生,我是太着急才慌不择路,本意没想冒犯您,请您饶我这次,好不好?”
“好不好啊?我考虑考虑。”商斯有学着她的腔调,悠游地欣赏她泫然欲泣的模样,“郁小姐这不安分的毛病,要怎么才能改改呢?”
她抬睫,紧张地看向他。
“会接吻吗?”他突然问。
“不会……”
他置若罔闻,“不如你亲我一下,这事儿就算翻篇。”
从未见过商斯有如此放浪的一面,郁雪非惊得瞳孔放大,下意识咬住唇,不仅不想亲,还怕他吻过来似的。
商斯有看到她这抗拒的模样,再想到那串无端的指责,嘴角牵起谑意,“不会还是不想,刚刚认错那么诚恳,真提要求了又不干是吗?”
他的手掌扶着女人不堪一握的腰,似有若无地按下去,“郁雪非,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她被问得快哭了。
如果知道眼前人才不像她从前见过的那些膏粱纨绔,而是在商场也能与那些老狐狸纵横捭阖的厉害角色,决不会这样轻率找上门来。
她是在社会沉浮过,了解一点潜规则,这些经验也在许多时候帮过她。
但不代表,能让她从商斯有这里全身而退。
郁雪非很清楚,由于自己的冲动,和商斯有的博弈眼下已全然落于下风,不满足他的要求,今天连这个宅子的门都出不去。
她恳请他松手。
然后,纤瘦的胳膊垂在他的肩头,扶稳了,再慢慢俯首去找他的唇。
整个动作郁雪非都很慢,把视线锁定在他下半张脸,尽量不去看那双过于阴鸷的眼睛。
一点点靠过去,直至感受到他的鼻息,裹挟着幽幽的檀香入侵她的呼吸时,郁雪非又迟疑了。
她停了停,手指下意识地蜷曲,把他的衬衫抓皱。
商斯有的耐心所剩无几,掐在她后腰的手不安分地摩挲着,“我有这么让你下不了嘴么?”
他的唇其实很好看,胡茬刮得也干净,气息洁净,是会让人有冲动吻上去的类型。
郁雪非经历漫长的思想斗争,最后闭上眼,心一横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