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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各怀鬼胎

作者:江月重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梨花是嫌犯,不能光明正大在外行走,谢舟准备了一顶软轿派人从后门送她去方府。


    方府老管家领梨花进府,府中没有雕栏画栋,四处种满花草,沿抄手游廊往后院去,就见西北角辟出一块菜地,旁边是鸡笼。


    梨花意外首辅的府邸竟如此质朴,管家把她领去书房。


    书房和这座府邸一样质朴,入眼便是一张磨旧了的大书桌,墨香味浸满整个房间。


    中年男人背身负手而立,面前的墙上挂了一幅画,画上是一男一女在一片药田中温馨依偎,奇怪的是没画人脸。


    梨花听过方延昌和顾凤知的爱情戏本,十分催人泪下,开口道:“方首辅和夫人伉俪情深令人艳羡。”堂堂首辅请她治病给足她面子,吹捧一句是应该的。


    方延昌闻言回身,凑近梨花细细打量一番。梨花只道他看自己年轻,许是对她医术有怀疑,便任由他打量。


    梨花道:“方首辅可否让我号脉,说得准您再让我治,说不准您大可把我赶出去。”


    方延昌道:“老夫这儿有一物,不知是否是姑娘遗失的?”


    “我丢东西了?”


    梨花正疑惑,便见方延昌拿出那支白色的阴阳鱼簪子,她这才想起昨天在牢里被打掉,竟被顾承嗣捡去,还送到方首辅手中。


    梨花道:“是我的簪子,多谢首辅大人和顾公子替我保管。”


    她要拿走簪子,方延昌却缩回手,片刻之后还给梨花,郑重道:“簪子很好看,莫要再丢了。”梨花讪讪点头。


    “号脉吧。”


    方延昌坐在椅子上,梨花拿出脉枕号脉,方延昌随口问:“姑娘从医多久了?”


    有些病人喜欢问从医年限,因为大夫讲究资历,梨花年纪轻轻毫无资历可言,为了让自己显得可信,她随口道:“师承家传,打从会呼吸,闻到的第一味便是药香。”


    方延昌笑而不语,梨花便知自己吹过头了,又道:“我瞧方首辅身体还算康健,唯有胸中气闷不畅。”


    方延昌叹道:“夫人早逝,独留我一人在世间。”


    梨花安慰:“首辅宽心。”他真是痴情。


    方延昌道:“今日见姑娘觉得分外可亲,心情舒畅了不少。早听闻姑娘救杨贞,治公主,考上太医院,开办女院,当下一见确实医术高超。”


    梨花飘飘然,我这么有名吗?嘴上却谦让:“不敢当,首辅谬赞。”


    方延昌哈哈一笑,“姑娘过谦了,老夫好奇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姑娘这样的豪杰。”


    梨花正要说老爹如何传授自己医术,可一想刚才夸下的海口便止住,可说自己在漠风的童年更是不成。骑虎难下时猛地想起,自己现在是方梨,说方梨的童年不就好了。


    早先她回过容县收拾方梨的遗物,方梨有写手札的习惯,为了扮好方梨,她把所有手札读过一遍,循着方梨的记忆有所增改道:


    “回首辅的话,我自出生便没见过爹,我娘独自将我拉扯大,起初娘种药田为生,后来遇上灾年地没了,她向地主租了几亩地种粮食,平日帮人浆洗衣物,生活还算过得去。稍微攒下些银两,她便送我去读书,因着我识字识药,便帮村里老大夫写药方,这才习得医术。”


    “她现在还好吗?”方延昌面露伤感神色下意识开口关心,又觉不妥,补充道:“抱歉,听你描述你娘很像我一个老朋友,可方便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


    梨花想了想,一个名字而已,告诉也无妨,便道:“我娘姓王名澄月,她三年前去世了,首辅可与我娘相识?”


    方延昌眼神闪烁下颌紧绷,半晌道:“不识,误会了。


    他忽又道:“姑娘宅心仁厚,怎会卷进杀人案里?”


    梨花将当天的事简单叙,只说自己误入那木勒房间,这才被当成凶手。


    方延昌起身拍拍梨花肩膀,“好孩子,放心吧,律法不会冤枉好人。”


    梨花写了一副开胸顺气的方子便被原路送回谢府。


    人走后,方延昌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问管家:“你看她长得像展江吗?”


    方延昌原配夫人名叫王展江,夫妻恩爱。方延昌进京赶考与顾凤知相识,顾弘光逼方延昌入赘,为保方延昌仕途,王展江留书离去,原来那时她已有身孕。


    管家没说话,展江夫人是方延昌永远的痛,这份痛被尘封二十年,如今再次被揭开,不知是福是祸。


    方延昌道:“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这是展江最喜欢的一首诗。”


    管家道:“夫人改名澄月,说明她不想再奔腾只想静静流淌,您又何必执着。”


    方延昌道:“‘千树万树梨花开。’我与展江冬天成婚,我曾说如果将来有个女儿就叫方梨,没想到我还有个女儿。”


    想起梨花被诬陷杀人,方延昌忽然变了脸色,他过去受尽屈辱无非想做人上人,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若连女儿都保护不了就白活了。


    他冷声道:“李遥想利用梨儿打击杨家,我的女儿岂能为他人所害?”


    管家一听便明白方延昌的意思,行礼告退。


    ————


    与此同时,杨贞也杀去谢家要人。


    他拿丹书铁券求婚,得到皇上首肯后,第一时间便去狱中接梨花,却得知人已经被谢舟带走。恰在此时,手下查到李遥账本的线索,他只好先去调查。


    在书房见到谢舟,杨贞开门见山问:“谢大人,我的未婚妻何在?”


    谢舟嗤笑:“杨大人找未婚妻,怎么问我要人?”


    “谢无涯,你明知梨花对我有多重要,用女人来威胁,替李家作恶多了,你还真是越来越无耻。”


    “杨行勉,你自诩公正无私,用婚约绑住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你才是无耻。”


    “谁说她不爱我?”杨贞一拳打在谢舟脸上,“你自以为是保护这个,保护那个,你想过他们的感受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牺牲了很多,只有你忍辱负重,别人就该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谢谦被指通敌叛国,杨贞是唯一一个当众站出来据理力争的人,可谢舟替父承认叛国,这无异于对亲人朋友的双重背叛。


    杨贞无法理解谢舟突然的转变,只是隐隐觉得他有苦衷,他去问谢舟,却得到割袍断义一刀两断的结果。


    谢谦的罪定的那么草率,疑点重重,朝臣无人敢言,谢舟为虎作伥,百姓蒙昧无知,他自身难保再坚持无济于事,只能黯淡退场做个不问世事的书生。


    直到姑母杨盈回京,杨家权势再次起复,谄媚攀附者有,明枪暗箭更多,老师黄忠言等人接连被害,他才知道自己度过怎样安稳的五年。


    宦海浮沉,他渐渐明白势比人强,也理解谢舟想保住谢家的心思。


    让他不能接受的是,他们明明可以并肩作战,谢舟却将他推远,自己承受一切苦痛。别人害怕“活阎王”谢舟,可那个隐姓埋名入军营打拼的谢无涯,又岂愿成为“活阎王”呢?


    可他更自责的是,到如今他才看清这一切。


    他上任御史,查到谢谦当年的死因,竟是被一个狱卒毒死。那狱卒本也善心为谢谦送饭,李遥利用他下毒,再杀人灭口。


    李遥这些年作恶多端,民间奏告雪花一样,可他背后是太后李潇,多少雪花都化了。


    杨贞要对李遥进行公开审判,让他的罪过昭示天下,走私是最大的突破口,可谢舟却一再阻挠。


    面对杨贞的攻击,谢舟毫不客气还手:“我怎么样做是我的事,轮不到你个缩头乌龟来管。我所做对也罢错也罢,终究保住我要保的人,你呢,保个人还要用逼婚的方式。”


    当年杨贞心灰意冷远离朝堂,这是谢舟想看到的,活着比一切都重要。


    杨盈回归,杨贞被迫再次卷进来。谢舟利用黄忠言的事逼迫杨贞后退,可无数人迫使杨贞站到台前做他们讨伐李家的先锋。


    他还真做了这出头鸟。


    从摘星楼起,他等于正式与李遥宣战。


    杨贞充满理想而天真,这样的人不该与他一样在泥潭中打滚,等他扫清道路,他可以实现清明抱负。


    可杨贞太执拗了,这点他们一样。


    “你比我好到哪里了?”


    “你个废物!”


    “你才是废物!”


    杨贞道:“我查走私案,你查漠风王子遇害案,你我互不干涉。”


    谢舟道:“互不干涉还是趁人之危?”


    杨贞道:“你喜欢梨花,可你敢开口让她知道你的心思吗?你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胆小鬼。”


    谢舟道:“你又相信过她是清白的吗?靠婚姻保住性命,让她苦苦追求的事业成为笑话,你何尝不自私?”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攻击,明明都会武功,可这时却毫无章法扭打在一起。


    梨花回来时,远远就听见谢舟书房叮铃桄榔,清溪被谢舟勒令不许进去,看到梨花仿佛看见救世主,故意扯着嗓子大喊:“方女医回来啦!”


    此时谢舟的左脚在杨贞右脸,杨贞的右脚在谢贞左脸,互相绞成一根麻花动弹不得。


    眼见梨花要进来,谢舟道:“你敢和我打赌吗?”


    “赌什么?”


    “赌她一定不会和你成婚。”


    “赌就赌,她一定会欢欢喜喜上花轿。”


    梨花敲门进来,谢舟和杨贞一左一右站在桌边,谁也不看谁。却见他们衣衫纷乱,满脸乌青。


    “你们打架了?”


    异口同声:“没有。”


    “谢大人你没事吧?”梨花跑过去拉起他手腕诊脉,他早晨才解毒,梨花生怕他又出事。


    谢舟越过梨花头顶投给杨贞一个眼神:看吧,她先关心我。


    紧接着便听梨花道:“你吃饱了撑的打杨大哥。”


    谢舟气闷:“他也打了我。”


    梨花转身轻轻抚摸杨贞脸颊,“你是武官,杨大哥是文官,那能一样吗?况且……”她一脸娇羞,“况且杨大哥还是我的未……”


    未婚夫三个字她还不习惯说出口,却已有即将嫁为人妻的自觉,低低把头埋在杨贞胸前。


    这次轮到杨贞无声炫耀:我的未婚妻。


    梨花问:“杨大哥是来接我的吗?谢大人调查那木勒王子遇害的案子,我还不能走。”


    谢舟道:“杨大人听到了?她自愿留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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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杨贞道:“配合查案是应该的,还请谢大人好好照顾我的未婚妻。”他低头对梨花道:“我很快接你回家。”


    回家两个字梨花听得羞涩,谢舟却听得刺耳,道:“杨大人慢走,谢某不送。”


    谢舟下了逐客令,杨贞不再多留,当着谢舟的面抱了一下梨花然后离开。


    ————


    此后梨花在谢府过了极为平静的两天,外面却已天翻地覆。


    没有谢舟阻拦,杨贞调查的进度快了许多,他甚至感觉有人对调查李遥的事推波助澜,只是他暂时无暇顾及暗处之人。


    先是李遥的密室被找出来,就在醉仙楼地下。


    绿萝一直藏在醉仙楼,她发现李遥常把玩的琉璃串就是密室的钥匙。杨贞与谢舟配合,借调查那木勒的案子对李遥搜身,把琉璃串当证物扣下。


    密室里存放了许多账本,有记载他走私宝物的,有记载他贿赂官员和官员贿赂他的,还有记载官员秘辛的。


    醉仙楼老鸨训练女子套取官员的信息,再将信息汇总给李遥,这样李遥便拿捏大量官员的把柄。能贿赂的就贿赂,不能贿赂的就威胁。


    李遥被以走私罪名关入大牢,他不以为然嘲笑杨贞:“没有人是干净的,你大可以查下去,我倒要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这御史先倒台。”


    不出李遥所料,果然有人参奏杨贞,甚至有人派杀手暗杀他,杨贞无惧一查到底,将与李遥有关的犯案者尽皆投狱。


    在账本中,杨贞发现一笔交易,兵部武器库的副官曾贿赂李遥。他与兵部侍郎严灼并案调查,确认副官贪污武器养护费是受李遥指使。


    当年被漠风打得头破血流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刚消停几年就敢在兵器上贪污,不顾国家安危,此举引得许多朝臣不满。


    与此同时,民间百姓联名状告李遥吞并田产、逼良为娼,草菅人命。


    一时间风浪四起,民间、朝中对李遥不满的声音愈演愈烈,为避免惹祸上身,原本帮李遥说话的官员也全部噤声。


    风向很明显,李遥撑不住了,后宫的李潇也坐不住了。


    李潇趁夜去找皇帝宁洵。


    “洵儿,你我母子许久没好好说过话了,本宫亲自做了桂花羹。”自宁洵亲政,李潇愈发感觉控制不住这个小皇帝,一句洵儿便是服软。


    宁洵没接桂花羹,任由李潇在原地站着,一会儿,他忽然站起托着李潇胳膊扶她上座,一冷一热让李潇更忐忑。


    闲话家常几句,李潇道:“你舅舅他犯了错,可咱们到底是一家人,看在母后的面上,可否轻饶他?”


    宁洵端起桂花羹,勺子在碗里一搅一搅,碗中莲子沉下去又浮上来。


    宁洵道:“看见桂花羹倒让我想起母亲,她生前吃的最后一口食物便是桂花羹。”


    宁洵的母亲顾凤初是先帝贵妃,除杨盈外最受宠的妃子便是她。先帝死后,贵妃忧思过度竟一起去了。


    顾凤初那碗桂花羹是李潇送去的,要想当太后,新帝生母不得不除,望着宁洵意味不明的眼神,李潇隐隐察觉他知道了什么,又不能肯定。


    她道:“这些时日,本宫亦常常梦见姐妹们在御花园喝茶赏花的情形,若她在,洵儿行事也不必处处掣肘。”她话锋一转暗示一切都是杨盈导致的。


    宁洵将碗推到李潇面前,“母亲死后,我便不再吃桂花羹了。”


    此举已经是明牌,宁洵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母亲死亡的真相,这么多年他能满含恨意面不改色叫她母后,着实是一匹会演戏的狼。


    李潇道:“看来皇帝不打算放过李遥了。”


    宁洵道:“不是我不放他,是他恶贯满盈罪该万死。”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隐忍多年他怎会放过仇人的弟弟。


    “那本宫扶你上位,是否也罪该万死?”


    “朕姓宁,李遥私藏龙袍,你们想要这天下改姓李?”杨贞在李遥密室中搜出龙袍,他暗中交给皇帝,皇帝捂住此事。


    李潇大笑:“原来触怒你的不是李遥的恶贯满盈,而是你对坐不稳这张龙椅的害怕。”


    她抚摸金灿灿的龙头把手,“天下是姓宁,可是能坐这张龙椅的不止你一人,真正的遗诏你找到了吗?你敢说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当年是我扶持你上位,火速清洗所有知道真相的人,有我在一天你的皇位才是正统。”


    “太子哥哥亡故,朕痛心疾首。”宁洵装模作样惋惜,实际丝毫不惧,即便他也知道遗诏是假,可毕竟死人不可能活过来与他抢皇位。


    却听李潇又道:“哈哈哈,当皇帝要的是名正言顺,拿着假遗诏登位的皇帝,朝臣如何议论,百姓如何议论,天下又如何议论?漠风正愁没理由发兵,那木勒死了,帝位有疑,天下更名换姓有何不可?你还有几个谢谦帮你守江山?”


    李潇说的没错,一纸遗诏虽不能覆灭江山,却能动摇江山,任何风险他都不能冒。


    李潇畅然走出大殿:“我等皇帝的好消息!”


    宁洵扶额闭眼,是他着急了,与李潇摊牌太早,反被她将了一军。


    良久,他唤来内官:“找个死囚替李遥。”


    大牢里,李遥的囚室,早已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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