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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风铃

作者:琅轩听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寒风卷起,旌旗猎猎。


    远处,北狄人的号角隐隐传来,预示着短暂的平静即将结束。


    萧珩沉默地坐在那里,像一尊守护疆域的石像,而顾明宵依偎在他身旁,在这没有烟花的除夕夜,无声地咀嚼着战争带来的成长。


    而岁末的京都,因河西战云笼罩,连除夕也失了往昔的喧嚣。


    顾府的家宴草草设下,珍馐满桌,却无人有兴致举箸。席间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寂,所有人目光游离,心思都系在遥远风沙中的顾明宵身上。


    顾清妧垂眸盯着碗中微凉的羹汤,食不知味。


    更深露重时,顾廷筠才带着一身寒气踏入厅堂,眉宇间凝着浓稠的阴云。


    他还带来一个令人齿冷的消息:朝堂之上,主和之声再起,今上竟又动了割地求和的心思。


    “啪。”顾清妧手中的银箸重重磕在碗沿,猛然起身。


    十三年前的屈辱还要再上演一遍,乐阳长公主苦谏未果,河西痛失云朔、凉川两座屏障,百姓流离失所的场景恍如昨日。


    她怒道:“十万将士浴血边关,埋骨黄沙,他坐拥九重,不思增援,不思破敌,只想着割地赔礼,卑躬屈膝?”


    顾廷筠揉了揉眉心,示意女儿坐下:“冷静点,尚未定论,只是……有此议。兵部报称粮秣、寒衣、军械俱缺,处处需银钱支撑。户部……早已捉襟见肘,哭穷之声不绝于耳。朝堂之上,两相扯皮,推诿不休。”


    这顿年夜饭,潦草收场。


    此后数月,主和派的气焰日渐嚣张,割地赔款的条款在暗流中反复磋商,连出使北狄的使臣人选都已悄然拟定。


    就在这屈辱的阴霾笼罩京都之际,转机出现。


    河西少将军萧珩,那个四肢尽废的少年,竟奇迹般痊愈了。


    他不仅重新握起了长枪,更以雷霆万钧之势,率领一支仅八百人的铁骑,在茫茫戈壁与雪山间纵横驰骋。


    这支奇兵打法刁钻诡谲,神出鬼没。


    他们不与北狄大军正面对战,或夜袭敌营焚其粮草,或伏击于风雪隘口断其归途,或长途奔袭直捣后方。


    每一次出击,都能撕开北狄王子□□大军的薄弱环节。


    八百铁骑,在萧珩的统帅下,爆发出惊人力量,将□□打得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捷报如同燎原的星火,点燃了整个河西。饱受战火蹂躏的百姓奔走相告,热泪盈眶。


    那个曾经恣意浪荡的第一纨绔,如今涅槃重生,被河西军民奉若神明。


    战神之名,不胫而走,响彻边塞。


    朝堂上主和派的气焰,在这铁血铸就的煌煌功勋面前,黯然失色。那些精心准备的割地条款,此刻显得无比荒谬与刺眼。


    萧珩,用他的长枪,在帝国的北疆,为摇摇欲坠的尊严,生生杀出了一线曙光。


    然而,皇城内的明德帝,面对这份捷报,喜悦之余,心头却像扎了根毒刺。


    他被萧屹那老匹夫,还有萧珩那装残废的狼崽子,结结实实地耍弄了。


    是他亲自放虎归山,如今猛虎啸聚山林,威震边关,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此时若再议和,天下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他淹死。


    可此番鏖战,消耗巨大,朝廷后方补给早已千疮百孔。无奈之下,皇帝御笔一挥,一道旨意颁行天下:募捐。


    后宫妃嫔、满朝文武、乃至各地豪商巨贾,皆须慷慨解囊,共纾国难。


    ……


    明德二十二年冬,持续近一年的烽火终于熄灭。


    北狄王子□□损兵折将,狼狈逃回漠北王庭,其麾下悍将乌恩其被萧珩斩于凉川城外。


    大获全胜。


    战火虽熄,萧屹的奏报与请旨却联袂而至。


    捷报之外,他恳请皇帝趁此大胜之威,一鼓作气,夺回十四年前割让的云朔、凉川两座边城,永固河西屏障。


    此议,确为上策。


    然,明德帝朱笔御批,仅冷冷二字:“不准。”


    理由冠冕堂皇:国库空虚,无力支撑再战。


    外患暂平,内账便到了清算之时。


    萧屹的数道八百里加急奏折如利箭,接连射向京都。


    折中字字铿锵,直指朝廷要害:前线粮秣掺沙石,御寒棉衣充填败絮,致使无数将士非战而亡。如今朝廷又言国库空虚,敢问这军需巨资,究竟流入了何方宵小的囊中?


    京都安仁坊,顾清妧新开的弈心棋社内,人流涌动。


    二楼雅间内,檀香袅袅。


    她正对着账册,指尖划过新置棋具的开销。这处由萧珩留下的威武武馆改建的棋社,清幽雅致,是她这一年来反复思量的结果。


    “姑娘,”知夏推门而入,气息未匀,“快回府,二老爷……二老爷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顾清妧起身,未及细问,已疾步下楼,登上马车。


    顾府门前,一片混乱。


    沈氏瘫坐在地砖上,捶胸顿足,哭嚎着:“天杀的,冤枉啊!二爷是奉旨押运,他哪里敢动那些东西,你们放开他。”几个仆妇围着她,搀扶不住,也跟着抹泪。


    顾清妧拨开慌乱的下人,只见父亲紧抿双唇立在阶前,双手紧握成拳。


    无需多问,顾清妧已然明了。


    萧将军那几道直刺贪腐的折子,引爆了朝堂。而作为战时粮草押运官的顾廷文,首当其冲,成了这滔天巨浪下,第一个被推出来顶罪的筏子。


    粮草掺沙,棉衣填絮……这泼天的罪名,足以压垮整个顾家。


    一连几日,顾府愁云惨淡。


    顾清妧强打精神,抽身来棋社稍作喘息。刚一踏入二楼雅间,便见一道清隽身影立于窗边。


    “徐大人,”顾清妧上前见礼,“今日得空,来对弈?”


    徐云初闻声转身,面上带着温润笑意,拱手回礼:“七姑娘,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顾清妧微微颔首:“尚可。听闻大人外放任职,不曾想一年光景便已归京。”


    “陛下交代的差事已了,自然就回京了。”徐云初目光转向室内的棋盘,问道:“姑娘若有闲暇,不知可否手谈一局?”


    顾清妧应下,棋枰之上,黑白二子渐次落定,清脆的玉石叩击声交错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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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手过后,徐云初执黑落下一子:“姑娘眉宇间隐有郁结,可是为顾二爷之事烦忧?”


    顾清妧指尖捻着的白子悬于半空,抬眸看他:“徐大人身处中枢,消息灵通。不知对此困局,有何高见?”


    徐云初的目光落在棋局一处纠缠之地,仿佛在斟酌棋路,又似在整理思绪。


    片刻,他才缓缓开口:“此案症结,在于军需贪墨已成沉疴,积弊如山。顾二爷身为押运官,身处其间,难以自证清白,亦难辞其咎。然,若顾家只一味自辩清白,或急于寻人顶罪,恐陷入泥沼,反被对手借题发挥。”


    他落下一子,抬眼看着顾清妧:“与其被动防守,何不主动出击,化危为机?顾家世代清流,根基深厚,何不联合几位素有刚直之名的御史,联名上书,恳请陛下彻查此案,溯本清源,严查军需采买、转运、仓储全链?将矛头直指其源,而非止于押运一环。此乃其一。”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点着棋盘一角:“其二,河西军大胜,萧节度使数道奏折如刀,直指军需弊政,民情激愤。陛下迫于压力,已不得不彻查。顾家此刻,若率先表明全力配合、严惩蛀虫之态,甚至主动捐资以补军需亏空,既顺圣意,亦合民心。此乃以退为进,示弱于外,藏锋于内。”


    顾清妧执棋的手停在半空,联合御史施压推动彻查源头,主动表态配合甚至捐资……此计看似冒险,实则釜底抽薪,将顾廷文个人的困境,转化为对整条军需贪腐链的围剿。


    不仅可解二叔之危,更能为将士讨回公道。


    顾清妧未置一词,只将手中的白子稳稳落下。


    徐云初见状,唇边笑意更深,不再多言,专心应对。


    棋局终了,顾清妧胜。


    “七姑娘棋艺精进,云初甘拜下风。”徐云初道。


    “徐大人承让。”顾清妧心绪已定,随口问道,“大人棋风沉稳,不知师从何人?”


    徐云初浅笑作答:“幼时随家父学过皮毛。后家乡遭逢洪水,双亲罹难,便只能靠自己摸索了。”


    顾清妧不欲触碰其伤痛,便不再追问。


    此时,徐云初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事,递了过来。


    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青铜风铃,铃身镂刻着繁复的纹路,坠着素色流苏,随风轻晃,发出极细微的清音。


    “此物乃云初外任时偶得,清雅别致,与姑娘气质相合。小小玩物,望姑娘莫要嫌弃。”


    顾清妧正要婉拒,却见徐云初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和一卷小巧的画轴。


    “差点忘了,”他笑容温和,“此番恰好路经岭南。明昭公主听闻我要回京,特托我将此信与画转交予七姑娘。”


    听闻是李明月所托,顾清妧立刻伸手去接。


    徐云初却手腕微抬,将信和画略略收回,含笑示意她先接那风铃。


    顾清妧微怔,随即明白。她不再推辞,伸手接过那枚青铜风铃:“多谢徐大人费心。”


    见她收下,徐云初这才将信与画递到她手中:“举手之劳。七姑娘事务繁忙,云初不便叨扰,先行告辞。”言罢,施施然一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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