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将军抱着酒坛子,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大将军您别不信。末将之前在京里见过那姑娘一面,啧啧,那模样气度,绝对比您给珩哥儿挑的那些歪瓜裂枣强上百倍。”
萧屹眼睛一瞪,半真半假地骂道:“光说有什么用?当时就应该给人掳……请过来瞧瞧。”
“父亲。”萧珩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出声打断,语气带着无奈。
顾明宵倒是听明白了,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萧屹,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萧伯伯,您是想见我阿姐?”
不等萧屹回答,他便挺起胸膛,如同炫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我阿姐可不光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还是最聪明、最睿智的。要我说,只有珩哥哥配不上她的份儿,没有她配不上的。”
萧屹被这黑小子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不但不恼,反而觉得对他脾气:“臭小子,胆子不小。敢说我儿子配不上?他差哪儿了?文武双全,一表人才。”
“当年老子就想跟你爹那死脑筋的书生定个娃娃亲,偏生他死活不答应。要不然,老子现在早就抱上孙子了。”
“父亲!”萧珩再次握拳抵唇,重重咳了一声,耳根却微微有些泛红。
顾明宵咕咚灌了一口辛辣的烧刀子,被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仍不忘回敬一句,“我阿姐心思剔透得跟水晶似的,挑夫君的眼光那更是高得很。珩哥哥嘛……人是不错,可要想当我姐夫,怕是还得先问问她院里那株玉兰答不答应。她常说,有些人啊,还不如她的花儿懂得体贴人呢。”
这话一出,帐内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
萧屹指着顾明宵,笑得胡子都在颤:“嘴皮子倒真是利索,像我河西儿郎的脾气。老陈,听见没?人家顾家门槛高着呢,咱家这傻小子路还长。”
萧珩坐在轮椅上,听着父亲和众人的笑声,看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又维护姐姐维护得紧的黑小子,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然而,这轻松欢快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一名斥候兵疾步闯入帐内,单膝跪地,声音急促:“报——!北狄游骑有异动,前沿哨所发现小股精锐斥候正在试探性靠近黑水河畔,观其动向,似有大举南下劫掠之意。”
帐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陈年怒道:“这帮杀才,就知道天冷了他们粮草不足,必会来犯。”
萧屹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沉声下令:“传令下去,黑水河沿线所有烽燧、哨所加倍警戒,巡逻队增加一倍。命各部将领即刻整军,随时待命。”
“是。”斥候领命退下。
与河西的风声鹤唳不同,京中灯火辉煌,一派祥和盛景。
顾清妧猛地从榻上坐起,额间沁出冷汗,她又梦到萧珩倒在血泊中,那毫无生机的脸让她心口阵阵抽紧……
她喘着气缓了缓,抬手边擦拭汗液,边唤来知夏,为她更衣。
用过早膳,云岫来报,顾清瑶来了。顾清瑶正襟危坐,神色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顾清妧将她的不安看在眼里,放下手中的书卷,直接问道:“四姐姐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但说无妨。”
顾清瑶抬眸,欲言又止。
顾清妧屏退左右,只余姐妹二人对坐。熏炉吐着袅袅青烟,案上清茶微温,却无人去碰。
顾清瑶望着窗外凋零的枯叶,神色复杂难辨。她即将出嫁,这一世她踏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前路如何亦未可知。
“七妹妹,”她开口,茫然道:“前世种种,于我而言,再无预知之能可依凭。”
她目光转向顾清妧,怜惜道:“倒是你心系萧世子,可他如今四肢俱损,又回了河西。难道今生,你二人依旧难逃宿命,无法相守?”
顾清妧眉心微蹙。
她记得四姐姐曾说前世她嫁与李承谨,最终成为皇后。那前世自己定是与萧珩无缘的。
可顾清瑶此刻的言语,分明暗示前世的自己,心中亦有萧珩。她又想起了晨间惊醒的那个噩梦。
“四姐姐,”顾清妧直视顾清瑶,忐忑问道:“前世……萧珩如何?”
顾清瑶沉默不语,室内只闻更漏滴答。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再抬眼时,开口道:“此事,算是我能告知你的最后一桩事了。”
“他死在你大婚那日。”
顾清妧呼吸一窒。
“他去抢亲。可惜,那是精心布下的杀局。李承谨早有埋伏,萧世子他身中数箭,最终……倒在了血泊里。”
她唇角勾起一丝讥诮,“可笑你一直被李承谨蒙在鼓里,还当他远在河西为国征战。此事被李承谨捂得严严实实,我也是偶然听得楚轻舟与其兄长密谈,才知晓这桩血案。”
顾清瑶的话语,狠狠凿开了顾清妧记忆里的痛楚。
南阳城顾府,阿牛抢亲那不顾一切的身影;夜半梦魇中,那个浑身插满刀箭、在血泊里挣扎着唤她名字的萧珩……
顾清妧怔怔地望着顾清瑶开合的唇,一股酸楚冲上鼻尖,视线瞬间模糊。她微微仰起头,紧闭双唇,泪水一滴,又一滴,砸落在衣襟上,晕开一朵朵的湿痕。
前世种种,往事如烟,但此生她绝不会让萧珩出事。
时光荏苒,朔风渐紧。
京都再次被皑皑白雪覆盖。
顾明宵在军中扎了根,铁了心不肯归家,家书字里行间皆是报国之志,顾廷筠虽余怒未消,却也无可奈何。
顾清瑶风风光光地踏入安王府,成了尊贵的安王妃,回门那日,眉梢眼角盈着新嫁娘的甜蜜光彩,瞧着甚是圆满。
温朗尚在孝期,与顾清菡的婚事办得简单,顾家也没有微词,小夫妻俩情意融融,比那些虚浮的排场更令人欣慰。
顾清妧的日子仿佛凝滞在何园的书斋里。翻阅书卷,拨弄棋子,烹煮清茶,周而复始。
当心中那份思念悄然滋长时,她便推开那扇小门,独自踏入萧珩留下的空旷天地。
偌大的长公主府,如今只剩老管家福伯一人看守,更显寂寥空旷。
顾清妧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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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软的积雪,走过昔日与萧珩追逐嬉闹的绛雪轩,长廊寂寂。
她一路行至东北角的演武场,场地被厚雪覆盖,平整如素绢。
仿佛又看见他,手把手教她挽弓搭箭。
彼时她臂力微弱,连弓弦都难以拉开,他温热的手掌便覆上她的手背,耐心地牵引着力道,清朗的声音在耳边讲解着要领。
那时,他脸颊漫上的绯红,她竟天真地以为是天热所致。
马厩里空荡荡,早已不见踏雪的身影。昔日一同为它梳理鬃毛的情景,笑声犹在耳畔,此刻却只剩空空的石槽与积尘的草料架。
不知不觉间,属于他们的回忆,早已堆积如山,填满了这府邸的角角落落。
福伯踏雪而来,声音慈和:“七姑娘来了。冰窖里存了些新收的番薯,甜得很,姑娘带些回去尝尝鲜?”
顾清妧随福伯步入冰窖。
寒气扑面,四壁凝结着白霜。福伯引她至角落,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整整齐齐摆放的箩筐。
顾清妧的目光落在那些箩筐里的栗子上,又移向密封严实的陶罐,罐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干枯的桂花印记。
她微露疑惑:“福伯,这些是……”
福伯眼中泛起一丝笑意,带着追忆:“是世子爷早年就吩咐下的规矩。每年金秋时节,府里都要备下上等的栗子,采撷最清甜的桂花,仔细封存于这冰窖。世子爷说,”福伯顿了顿,轻声道:“七姑娘最爱那口桂花栗子糕,备着这些,姑娘想吃了,他便亲手给做,保证您随时都能尝到。姑娘今日可要带些回去?”
顾清妧望着那一筐筐栗子,一罐罐桂花。
那个总爱逗弄她的少年郎,他的心意,竟藏在这年复一年、无声累积的琐碎细节里。
原来那些未曾言说的深情,早已融入了时光的脉络,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为她留存着最温柔的念想。
她轻轻颔首:“……好,有劳福伯了。”
顾清妧自长公主府带回一罐封存的桂花与几捧饱满栗子。
她换了身素雅的月白襦裙,外罩一件雪白狐裘,踏着薄暮微雪,步入其乐融融的正堂。
今日腊八,顾府难得齐聚。
叶廷风携着王氏,一双儿女叶蓁蓁与叶有炜已然在座,温朗与顾清菡亦相携而来,两人眉宇间流淌着新婚的恬淡情意。
老夫人端坐上首,满面红光,厅内炭火融融,笑语喧阗。
老夫人含笑举杯,慈爱道:“今夕良辰,腊八共聚,祈愿来年阖府安康,诸事顺遂…”
祝词未竟,“哐当”一声脆响。
孟氏手中汤匙跌落碗中,她一手死死攥住丈夫衣袖,一手捂住高隆的腹部,额角瞬间沁出细密冷汗,声音因袭来的剧痛而断断续续:“夫君……疼,怕是要……要生了……”
满堂喜庆化作一片兵荒马乱。
女眷们惊呼着围拢,老夫人连声催促稳婆仆妇。
顾明澈脸色大变,猛地起身,将孟氏打横抱起,奔向已备好的产房,口中迭声安抚:“别怕,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