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妧回到书房,刚在书案前坐下,墨尘便出现在室内。
她头也未抬,指尖拂过案上一本未看完的书册,声音清淡:“让你护送白玲回乡,可都办妥了?”
墨尘垂首:“已安全送到。依姑娘吩咐,在她家乡为她盘下一间临街铺面,她手艺精湛,机关小物颇受欢迎,生意甚好。属下离开前,雇了当地几个底子干净、手脚麻利的伙计帮衬,也能保证她的安全。”
顾清妧微微颔首:“做得不错。”她顿了顿,抬起眼,眸光清冽,“还有一事。我二姐姐回来了。”
墨尘点头。
“我总觉得她身上透着不寻常。”顾清妧语气微凝,“接下来,你悄悄留意着她的动向,无需干涉,发现异常,及时回禀于我。谨慎些,别让她察觉。”
“是。”墨尘应下。
他喉结微动,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问道,“姑娘这些时日……可好?”
她抬眸,语调略带诧异:“何出此言?”
墨尘垂着眼:“属下听闻京中近来颇多事端,尤其是萧世子之事。”
她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唇角牵起一个淡淡的笑:“我很好。”
墨尘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不多时,云岫道:“姑娘,老爷回府了,已去了书房。”
顾清妧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唤了顾清晏一同往前院书房行去。
进门时,顾廷筠正坐在书案后,见到顾清晏时,神色一怔。
“父亲。”顾清妧福了一礼,“二姐姐今日刚到家,说有事要与您相谈,女儿便带她过来。”说完,她便欲转身离开。
“七妹妹留步。”顾清晏却忽然出声叫住了她,目光转向顾廷筠,唇角噙着一丝笑意,“我与父亲说的事,也没什么七妹妹听不得的。还是说,怕坏了您在七妹妹心中的好父亲形象?”
顾廷筠眉头皱起,脸色沉了下来:“晏儿……当年的事,是为父没能阻止……”
顾清妧脚步顿住,悄然退至一旁,寻了个椅子静静坐下,目光在父亲与二姐姐之间来回,心中疑窦丛生。
顾清晏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讥讽道:“没能阻止?父亲,您当时真的尽力阻止了吗?想必您也认为我是长房嫡长女,便注定要为顾家的前程、为家族的兴旺而牺牲。您这位做父亲的,当时不就只是冷眼旁观,默许了祖父的安排吗?”
顾清妧心头一震,忍不住开口,惊疑道:“你们在说什么?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何会让二姐姐对父亲、对家族抱有如此深的怨怼?
顾廷筠面对小女儿的追问,脸上闪过复杂难言的愧疚与窘迫,张了张口,竟不知该如何启齿。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谢氏红着眼眶一步步走进来,硬咽道:“他没脸开口,我来说。”
她走到顾清晏身边,像是要给予支撑,却又不敢触碰她,只是望着顾清妧,将那段往事缓缓道来:“你二姐姐自幼被我精心教养,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她十三岁时,上门提亲的媒人便络绎不绝,我……我这个做母亲的,总想着要为她挑选一门顶顶好的亲事,门第、才学、人品,一样都不能差,选来选去,总想着还能有更好的……”
谢氏的眼泪断了线似的掉下来,声音微颤:“可就因为我这挑拣的心思,等来的却不是良缘,而是你祖父的一封书信。”
“信上说,他游历至姑苏,与当地士族林家的家主一见如故,席间醉酒,竟口头许下了儿女亲事。原本……原定的是大姑娘清秋,可你二婶……”
顾清妧明显一愣。
“她不舍得让自己的女儿远嫁姑苏,所以暗中送去的是晏儿的画像。那林家一眼便相中了晏儿,你祖父觉得都是顾家女儿,没什么不一样,便直接定下了日子。与那封书信一起来的,是林家绵延数里、声势浩大的聘礼队伍。”
谢氏说到此处,气息急促,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晴天霹雳的时刻:“我当场便气晕了过去,他……”她指着顾廷筠,眼中满是怨怼,“他也觉得你祖父此事做得荒唐,不合礼数。可那是你祖父的亲笔信,向来婚姻一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岂敢不从?岂能违逆?”
顾清妧听着母亲的叙述,尘封的记忆猛然被掀开一角。她记起来了,当年她随祖父的确曾在姑苏林府住过一段时日。
林家园林精巧,待客周到,她那时年纪尚小,只觉得林家伯父和气,万万没想到,那林家竟成了她二姐姐的夫家。
她下意识地追问:“祖父为人严谨,绝非信口开河之辈,他怎会如此草率地决定孙辈的婚事?”
顾清晏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苍凉:“七妹妹不愧是跟在祖父身边长大的,果然了解他。他在官场沉浮数十载,老谋深算,岂会真的因一时酒醉,就与一个远在江南的士族无故攀亲?”
顾清妧拧起眉头,问道:“所以……是为何?”
顾清晏的目光轻蔑,声音冷硬:“当今圣上从登基至今二十余年,一直忌惮远在封地、手握重兵的淮阳王,却苦于无法安插人手,派去的探子无一不是失败告终。祖父身为帝师,自然要为他的学生分忧解难。”
“而林家,是姑苏最大的士族,是淮阳王妃的母族,关系盘根错节,往来密切。王府安插不进,但若能成为林家的媳妇……”
“自然能接触到许多外人无法触及的消息。”
顾清妧惊得站起身,颤抖道:“二姐姐你……你这是去……”
“是去做监视淮阳王。”顾清晏替她说了出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她转而看向顾廷筠,逼问道:“父亲,您当初也是默许了的,不是吗?用女儿一生的幸福,去换顾家的圣眷和祖父的皇恩?”
顾廷筠痛苦地闭上眼,嘴唇哆嗦着:“孝道与皇权压下来,我……我为人臣、为人子,能有什么办法?”
顾清晏看着他,眸光冷淡,她不再纠缠于过去的对错,径直开口:“过去的事,争辩无益。如今,淮阳王那边的一些消息,我的确拿到了一些。”
她目光扫过震惊的父母和妹妹,冷静道:“我夫君即将入京任职礼部,官场初来,根基浅薄,前路艰难。这次回来,我是来与父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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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笔交易的。”
“用我手中的消息,换我夫君在京都官场的一个锦绣前程。”
顾廷筠紧锁着眉头,看着这个眼神冷淡却坚定的长女,未发一言。
晚间,蕴玉堂内灯火阑珊。
顾清妧独自坐在窗边,面前小几上的晚膳几乎未动。白日书房里的每一句话,都重重砸在她的心头。
她跟在祖父身边时,他悉心教导,耳提面命皆是顾家荣辱系于一身,家族兴衰重于个人。
她将此奉为圭臬,人前端庄自持,竭尽全力光耀门楣,护佑每一位亲人。
可如今却发现,沈氏为一己之私调换画像;祖父为家族荣耀把孙女当做筹码;父亲为全忠孝选择默不作声。
她所以为的名门顾家背后,竟是这样不堪的利用、算计与牺牲。一直坚守的信念,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知夏进来点亮了室内的烛火,柔和的光晕驱散了一室昏暗,却驱不走顾清妧眉间的郁结。
“姑娘,”知夏担忧地看着纹丝未动的饭菜,“晚膳您没吃几口,夜里该饿了,奴婢去小厨房给您拿些点心来吧?”
顾清妧摇摇头:“不必了,没什么胃口。”
知夏看着她心不在焉、神色恹恹的模样,犹豫了一下,从袖中悄悄取出一个小竹筒,递到顾清妧面前,试探道:“那……姑娘要不要看看这个?”
她转过头看向知夏,那双黯淡了整晚的眸子映出了急切的光彩。
知夏心中暗笑,面上却故作严肃:“不过,姑娘得先答应奴婢,看完信,多少用些点心才行。”
顾清妧伸出手:“好,你去拿吧。”
知夏这才笑着将竹筒放下。
她指尖微颤,迅速拧开竹筒,倒出里面卷得细细的纸条,迫不及待地展开。
「顾湾湾:
小爷已至河西,风沙甚大,日头也毒,险些将我这般俊俏的脸庞吹糙了,晒黑了。不过放心,定然还是比京都那些小白脸强上许多。
一切顺利,勿念。
另,阿宵倒是有几分血性,肯吃苦,每日天不亮就咬着牙跟着一起操练,摔得浑身青紫也不吭一声,啧,没给你丢人。
你……自个儿好好的,少皱眉,别乱想,多吃饭,少生气。
萧珩」
信纸的末尾,似乎还潦草地画了一个小小的、咧嘴笑的狐狸脸。
顾清妧细细地看着,仿佛能透过那张扬的字迹,看到那人写信时的神情。
她紧绷了一整晚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一点点弯了起来。眼底的冰霜渐融,漾开一丝清浅而真实的笑意,如沐春风。
恰在这时,知夏端着一碟点心进来,看到自家姑娘对着信纸含笑的模样,终于松了口气,笑道:“姑娘,点心来了。萧世子信里说了什么好事,让您这么开心?”
顾清妧小心地将信纸折好,贴身收起,抬眸时,眼中虽仍有未散的复杂情绪,但那份沉重的迷茫已被悄然消散。
她接过知夏递来的银筷,轻声道:“没什么,好似能看到他在河西撒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