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叹了口气:“白日里,说起你们小辈的婚事…祖母这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她摩挲着杯壁,眼神恍惚,“当年,我与你们祖父,也算得少年相识,情投意合。”
烛光下,老夫人追忆着往昔,“父亲疼我,原打算为我招赘,延续侯府香火。可偏偏,我遇见了你们祖父。那时的他才华横溢,探花及第,风骨卓然。我不顾父亲反对,执意嫁了。婚后他待我极好,我们也过了几年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日子。”
老夫人顿了顿,抿了口茶,道:“可人心易变,什么四十无子才纳妾的规矩,都是些哄人的废话罢了。情深意浓时,自是千好万好;人心易变时,规矩又算得了什么?”
顾清妧和顾清落都屏住了呼吸。
“多年后,他外放归来时,带回了一名女子。”老夫人声淡淡道:“那女子,便是老三的生母,薛氏。”
顾清落骤然抬眸。
老夫人看了顾清落一眼,温声道:“她温柔知礼,若非父母双亡走投无路,怎会为妾?错的是男人变心,我何苦为难她?后来点头允了。”
顾清妧心头震动。
她向来敬重的祖父,竟也会为美色所惑。所谓的家规,约束的又是谁?
“薛氏生下老三后,过了几年安生日子。”老夫人声音沉了几分:“但生第二胎时,胎位不正…她拼死生下个女儿,便去了。那孩子,气息奄奄,便是你们的二姑姑,顾采菲。”
“二姑姑?”顾清妧与顾清落同时失声。
顾家上下,从未提及此人。
顾清落脸色煞白。
薛姨娘…竟是为生这个孩子而死?而这个二姑姑的存在,竟被家族彻底抹去?
“祖母,二姑姑她…”顾清妧想问下去,想知道这个从未被提及的姑姑后来如何了。
“好了,”老夫人却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追问,语气带着疲惫,“陈年旧事,提起来也只是徒惹伤感。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她扶着榻沿站起身,语重心长地留下一句话:“孩子们,祖母今日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结为夫妻易,恩爱一世难。这其中的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要……护好自己的心。”她说完起身离去。
屋里一时沉默,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顾清妧开口:“五姐姐,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顾清落抬手拨了拨灯油,认真道:“听起来就是件麻烦事,我不喜欢麻烦。”
“七妹妹呢?”顾清落反问。
顾清妧愣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道:“我……不知道。”
顾清落会心一笑:“护好自己的心,要以真心换真心。”随后走入内室。
顾清妧看着窗外,月色朦胧,疏影横斜,想着远方的人是否安好?
四月的南阳,春风和煦,草长莺飞。
这日,顾清婉姐妹热情地邀二人同游城郊著名的揽翠园。
顾清落懒得动弹,顾清妧不忍姐妹失望,遂与她们同去。
园内杨柳依依,繁花似锦,溪流潺潺,鸟鸣啾啾。
顾清婉和顾清芷熟门熟路地介绍着园中景致,时不时与她笑谈。
行至半山腰,一座古朴雅致的八角凉亭映入眼帘,名曰忘忧亭。亭子视野极佳,可将山下大片花海与远处波光粼粼的南河尽收眼底。
“走了这许久,腿都有些酸了,不如去亭子里歇歇脚,喝口茶?”顾清芷提议道,额角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极好。”顾清婉点头赞同。
顾清妧笑着应和:“正好看看风景。”
众人步入亭中。仆妇在石桌上备好了温茶、点心。
顾清妧饮了半盏茶,目光却被亭子另一端石桌上的一局残棋吸引住了。那棋盘是上好的榧木所制,棋子温润如玉,黑白子纠缠,局势精妙。
“咦,这棋局……”顾清婉也注意到了,“看着像是刚摆下不久?”
“莫非有人在此对弈?”顾清芷好奇地张望。
正说着,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几位姑娘也懂棋?”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半旧青衫、身姿挺拔的文士正拾级而上,步入亭中。
他面容俊美,皮肤白皙,气质儒雅中带着一丝洒脱,眼角虽有细微纹路,却丝毫不显老态,反而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单看样貌,说他刚过而立也有人信,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精悍的灰衣仆从。
顾清婉作为长姐,连忙带着妹妹们行礼:“见过先生。我们姐妹只是路过歇脚,见这棋局精妙,故而驻足。扰了先生清静,还望海涵。”
“无妨。”那先生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在顾清妧的面容上略作停留,温声道:“此局是方才与友人的未完之局,他临时有事离去。姑娘们若有兴趣,不妨品评一二?”
顾清婉和顾清芷于棋道只是略通,都谦逊地摇头。
唯有顾清妧,目光依旧胶着在棋盘上,轻声道:“黑棋看似占优,实则中腹大龙根基不稳,”她抬手指在棋盘一处,继续道:“白棋若在此处挖断,再辅以靠压,黑棋恐难两全。”
此言一出,那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道:“哦?姑娘好眼力!”他走到棋枰旁,仔细看了看,抚掌赞道:“妙哉!此招正是破局关键。姑娘小小年纪,棋力竟如此不凡。不知……可有兴致与我下一局?”
顾清妧抬眸,对上先生带着棋逢对手般兴奋的眼神。她微微颔首,轻声道:“先生谬赞。晚辈棋艺粗浅,愿向先生请教。”
顾清婉等人见顾清妧应下,便识趣地表示要去附近赏花,只留下知夏在不远处安静侍立。
亭中顿时安静下来,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先生执黑先行,顾清妧执白应对。甫一开局,他便感受到了压力。
顾清妧的棋风与她外表截然不同,并非一味的沉稳保守,而是灵动多变,时而如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地布局渗透;时而又似惊雷乍起,落子犀利,直指要害。
她思路清晰,计算深远,常有出人意料的妙手。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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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他棋风老辣,经验丰富,大局观极强,总能于看似平淡处埋下伏笔,或在顾清妧凌厉进攻时以柔克刚,化解危机。
一老一少,对坐于忘忧亭中,沉浸于方寸之间的天地。
顾清妧时而凝眉沉思,时而因算到妙招而嘴角微扬,那份专注与棋艺带来的愉悦,让她整个人都鲜活明亮起来。先生看在眼里,笑意更深,落子间也多了几分考校与引导的意味。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官子争夺,先生以一目半的优势险胜。
顾清妧放下最后一颗棋子,舒了一口气。
她起身行礼:“先生棋艺高绝,晚辈输得心服口服。先生布局深远,转换精妙。晚辈受益匪浅。”
先生也起身,笑道:“姑娘过谦了。我胜在痴长几岁,多浸淫了些年月罢了。姑娘小小年纪,心思缜密,算路深远。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不知姑娘这棋艺和谁习得?”
顾清妧道:“晚辈幼时常与祖父对弈。”
两人复又坐下,话题便从棋局展开,渐渐聊开。
顾清妧发现这位先生不仅精通琴棋书画,对经史子集、山川地理、风土人情乃至兵法韬略都有独到见解。
他谈吐风趣,见解深刻,言语间那份洒脱和洞悉世事的智慧,让顾清妧心生向往。
直到知夏轻声提醒时辰不早,顾清妧才恍然惊觉已过了许久。
她起身:“先生高才,听君一席话,深有所感。今日叨扰多时,晚辈该告辞了。”
先生眼中温和笑道:“与姑娘对弈畅谈,亦是我之幸。快去吧,莫让家人担心。”
顾清妧带着知夏,步履轻盈地走下凉亭。
走到半路,她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那青衫先生依旧立在亭边,含笑目送着她。
顾清妧心头微动,朝他微微颔首示意,这才转身离去,心中却记住了这位忘忧亭先生。
凉亭之上,那位先生负手而立,目光悠远。
“老章”他淡淡开口。
身后的灰衣仆从上前半步,垂首恭立:“主上。”
“去查查,是哪家的小姑娘。那张脸……”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亭柱,“那份沉着与聪慧,倒有几分意思。”
“是。”老章应声。
马车辘辘,载着踏青归来的顾家姐妹回到南阳顾府。
顾清妧刚由知夏扶着下了车,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唤,:
“哟,这是哪家的小仙女儿下凡,迷路到我家门口啦?”
顾清妧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半旧靛蓝道袍、身形清癯却挺拔如松的老者。
他须发皆白,整齐的挽在头顶,面容虽有岁月风霜的痕迹,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不是她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祖父,又是谁?
“祖父?”顾清妧惊喜道。
她甚至忘了平日的规矩,像小雀般几步就奔了过去,却在离祖父几步远时又猛地刹住脚步,行了个大礼,“孙女清妧,拜见祖父。您怎么回南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