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伤口因激动洇出了血,他却浑然不顾。
“你的伤……”顾清妧担心道。
她看着他肩头刺目的血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
她只是…只是不想三姐姐卷入这危险的漩涡,不想看到她因无望的倾慕而受伤。
她错了吗?
“当年,是你坚定的维护我。如今,也是你亲手在我心口上扎刀子。”他别过脸去,重新将头埋进软枕里,冷道:“你走吧。顾三小姐的事…我会处理。不劳你费心。”
逐客令下得很是决绝。
顾清妧站在原地,手指在袖中握紧。目光掠过那碗杏仁豆腐,一丝涩意漫过心头。
她什么也没再说,转身走向门口。
暖阁里彻底安静。
萧珩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他才侧过头。
烛光下,那碗杏仁豆腐显得那么碍眼,又那么…可怜。
萧珩还是没听玄英不能下塌的叮嘱,随意披了件狐裘,慢吞吞的走进琼芳殿。
月色朦胧,将少年的身影照的更加凄凉。
记忆里的琼芳殿,永远笼在一种清甜的、暖融融的香气里。
那是长公主李韵身上特有的味道,混合着墨香、名贵的沉水香,还有…刚出炉的桂花栗子糕的甜香。
五岁的小萧珩,顶着两个总角,像只精力旺盛的小豹子,噔噔噔跑过金砖地,一头扎进母亲怀抱。
彼时的长公主,眉目舒展,气度高华,是最明艳动人的存在。
她笑着接住儿子,点了点他的鼻尖:“小猢狲,仔细摔着。”
他却早被小几上那碟点心勾走了。胖乎乎的小手伸过去,却被一只更小的手轻轻拍开。
“行…行哥哥…烫!”奶声奶气的提醒,来自刚刚两岁的顾清妧。
小团子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萧珩。
“湾湾真聪明,知道烫呢。”长公主笑着,用银签子叉起栗子糕,先递到儿子嘴边,又叉起更小更软的一块,喂给谢氏怀里的粉团子。
小萧珩看着旁边像小松鼠一样认真咀嚼的小团子,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团子的脸蛋:“湾湾,好吃吗?哥哥的…都给你。”
小清妧仰起小脸,奶呼呼地应着:“行哥哥…好。”
那一刻,琼芳殿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母亲们温柔对视的目光里,是对未来岁月静好的笃信。
然而,琉璃盏易碎,甜梦易醒。
明德八年,长公主李韵,难产而亡,连同她腹中即将出世的孩子,与世长辞。
父亲的铁甲带着边关的风尘和血腥气,在灵堂里抱起了浑身冰冷、哭到脱力的他。
萧珩被裹在父亲的大氅里,离开了这座吞噬他母亲的宫城,一路向西,奔赴荒凉的河西。
河西的风沙磨砺了筋骨,边关的号角催熟了少年。
八年光阴弹指过。
再回京都时,十三岁的萧珩明媚、热烈又张扬。
除夕宴上,一杆惊鸿枪,锐气贯长虹,锋芒慑朝堂。
从此后,明媚少年郎渐渐成了京都纨绔郎……
明德十六年,御花园里大片的玉兰开得轰轰烈烈,花瓣落在地上,像铺了一层雪。萧珩靠在假山石旁懒懒的看着那抹记忆里的身影……
“再高些,阿妧再放高些。”九公主李明月提着鹅黄的裙摆,在草地上奔跑。
她仰着头,眼睛追着天上那只越飞越高的纸鸢。那纸鸢竹骨轻盈,彩绘鲜亮,在天幕下灵巧地盘旋。
“阿月,当心脚下。”顾清妧轻笑着。
“知道啦!”李明月应着,脚步却不停,她贪婪地希望着纸鸢能飞到宫墙之外的天际。
但一阵带着恶意的嗓音,打破了这春日融融:
“哟!这不是我们河西回来的大将军吗?除夕宴上不是很威风?那枪耍的……怎么,在这儿数蚂蚁呢?”
“哈哈哈,什么大将军?不过是个被父皇拴在京城,替他老子看门的狗罢了,还是条丧家之犬,克死亲娘和弟弟的丧门星。”
“就是,瞧瞧这身衣裳,土里土气的,一股子河西的羊膻味儿,也配在宫里走动?”
刻薄恶毒的话语,一句比一句刺耳。
“怎么哑巴了?”为首的四皇子,用脚尖踢了踢萧珩脚边的小石子,满脸轻蔑,“在河西野惯了,听不懂人话?还是你那莽夫爹,没教你怎么给皇子行礼问安?”
“四哥,跟他废什么话。”旁边的七皇子,讥讽道:“看他那副晦气样子就烦。喂,丧门星,还不快滚?别杵在这儿污了本皇子的眼。”
萧珩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毕露,欲要上前。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了他身前,她个子只到他的肩膀,身形纤细,此刻却双臂张开,保护着他。
“四殿下,五殿下,七殿下。”顾清妧冷声道,“御花园乃清雅之地,陛下与娘娘们常来赏玩。诸位殿下在此高声喧哗,出言无状,恐有失皇家体统,也扰了陛下清静。
四皇子被一个小丫头当众教训,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本皇子教训一个不知礼数的质子,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来管?滚开!”
“就是,”五皇子也嚷嚷道,“你敢管我们的事?真当自己还是长公主府的贵客呢?”
这话一出,萧珩猛地抬起头,他刚要有所动作,却被身前那个女孩儿牢牢摁住。
顾清妧的脸色凝起寒霜:“五殿下慎言。长公主殿下乃陛下亲妹,皇天后土,英灵在上。殿下此言,是对长公主不敬,更是对陛下不敬。若传到陛下耳中……”
四皇子脸色一变,显然也意识到五弟闯祸了。
他又不敢真把顾清妧怎么样,一时骑虎难下,伸手就把顾清妧推开:“好狗不挡道,给本皇子滚开。”
萧珩见状迅速去拉顾清妧的衣袖,还是晚了一步。
眼睁睁看着她摔倒在地。
可倔强的小姑娘,二话不说站起来,理了理衣袖,随即抬头,圆圆的杏眼瞪着四皇子。
“放肆!”
一道玄色身影出现牢牢扣住了四皇子手腕。他身形高大,面容冷峻,一身玄色劲装衬得他气势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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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渟岳峙。
“凌…凌渊,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本皇子动手?”四皇子怒道。
凌渊面无表情,低沉道:“卑职奉皇后娘娘懿旨,护卫九公主殿下周全。顾七小姐乃公主贵客,亦在卑职护卫之列。四殿下对七小姐无礼,卑职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五皇子和七皇子吓得缩在一旁,不敢吱声。
四皇子叫骂:“你仗着有几分蛮力,就敢在后宫横行无忌?要不是当年九妹贪玩差点没命,母后担心她再出事,怎么会让你一个外男在宫里行走,你算个什么东西?放开!”
他骂完,揉着发红的手腕,撂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三人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李明月才小跑过来,小脸气得通红:“四哥他们太过分了,我这就去告诉母后。”
顾清妧轻轻拉住了她,对她摇摇头。
她转过身:“萧世子,您没事吧?”声音清越,礼数周全,却将“行哥哥”三个字彻底埋葬在时光的尘埃里。
一声“萧世子”,让萧珩清晰地感觉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是八年的光阴,更是身份的鸿沟。
漱玉轩内,宫女端上冰镇过的杏仁豆腐,细腻洁白,盛在剔透的琉璃盏中。
李明月笑着推给萧珩:“表哥快尝尝,阿妧亲手做的,加了牛乳,可滑嫩了。”
萧珩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母亲也曾用这样剔透的琉璃盏,盛着亲手调制的杏仁豆腐喂给小粉团子,她吃得眉眼弯弯,“行哥哥…凉…甜。”
而此刻,同样的琉璃盏,同样的杏仁豆腐,对面依旧是她……
萧珩接过,用小银勺舀起一点,冰凉的甜润在口中化开:“嗯,不错!”
顾清妧不似方才疏离,笑道:“那世子多吃些。”
他抬眸望去,语气带着一丝急切,脱口而出:“你…还喜欢吃桂花栗子糕吗?”
顾清妧看着他,眼中掠过讶异,淡淡道:“幼时喜好罢了,如今…甚少食甜腻之物。”
萧珩怔住了,幼时喜好……甚少食……
李明月凑近萧珩,小声道:“表哥,阿妧在撒谎。那是她的最爱,就是吃掉了好几颗牙,顾夫人不让她吃了!”
萧珩唇角缓缓勾起,露出笑意,如同冰雪消融。
那碗冰凉的杏仁豆腐,最终被萧珩吃完了。
此后,杏仁豆腐和桂花栗子糕,于萧珩而言,不再仅仅是儿时的甜点,成了他刻在骨血里的执念。
琼芳殿前,殿门紧闭,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夜色下,萧珩滑坐在地,在母亲故殿里他蜷起长腿,额头抵住膝盖,肩膀无声地抽动。
“娘亲……”嘶哑的气音,呜咽着,“她也……不要我了。”
“娘亲,我好想你啊!”
更鼓敲过三巡,夜寒浸骨。
萧珩拖着步子回到绛雪轩,刚穿过月洞门,便听见隔壁隐约传来谢氏怒火的训斥,接着是院门开合的吱呀声,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他脚步一顿,跃上墙头。
只见顾清妧被两个婆子请着,走向顾府祠堂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