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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素手敢擎半壁天

作者:清末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援军,何故未至?


    心一点点沉下去,他出发前明确下令,若天亮未归,立刻派出援军沿标记支援。


    标记绝无问题,除非……营地内部出了大变故,或者……有人心生异变!


    楚怀黎缓缓扫视身后。还能勉强站着的,不足五人。个个血染征衣,伤痕累累,倚着卷刃的兵器才能支撑住疲惫欲倒的身体。


    这些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百战精锐。


    若不归降,今日,此地,便是他们埋骨之所。此世今生,怕是再也见不到翘首以盼的家人……


    哥舒凛骑着神骏的黑马,缓缓走近,目光掠过满地狼藉和依旧挺立的几人,最后定格在楚怀黎身上,眼中赞叹与惋惜交织:“楚将军果然是世间难得的猛将!用兵如神,忠勇无双,更兼爱兵如子!本王是真心佩服!”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诱惑,“将军若肯归降我北狄,我王必奉为上宾,视若国士!本王更愿亲自做媒,将草原上最璀璨的明珠,我王庭最尊贵的公主嫁予你,让你成为我北狄最尊贵的驸马,享尽荣华,岂不远胜于在那猜忌重重的南朝为臣?”


    “良禽择木而栖啊,将军!”


    声音因久战而沙哑不堪,却依旧带着铮铮铁骨,掷地有声:“左贤王好计谋!步步为营,诱敌深入,楚某今日……领教了!”


    哥舒凛低笑,摇了摇头,那笑意里竟透出几分真切的惋惜。他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剜进每一个人耳里:


    “非我计谋高妙,只是——我北狄开出的价码太重,重到……连你血亲之人也舍不得拒绝。将军,你以为援军为何不至?不过三十里,快马半个时辰便到。可他们,不会来了。”


    “放屁!”石岩猛地挣起半身,血沫顺着唇角喷涌,“蛮狗!我南朝将士,铁骨铮铮,岂容你挑拨!”


    哥舒凛不再看他,只盯着楚怀黎,像欣赏一件即将碎裂的玉器。


    楚怀黎的喉结微动,手背青筋暴起,铁戟被他攥得咯吱作响。那一句“至亲至信”,比箭镞更毒,比风雪更冷,一瞬间把他心脏冻透。他缓缓抬眼,眸底所有情绪被生生压成两口幽井,漆黑无波。


    “哥舒凛。”他声音沙哑,却平静得可怕,“条件。”


    “将军!”身后有人扑通跪地,膝下雪尘飞溅,“万万不可!”


    楚怀黎没有回头,只抬手,轻轻一摆。那手势像刀,把身后所有哀求一并斩断。


    “我跟你走。”他一字一顿,“放过他们。”


    哥舒凛唇角勾起,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他勒马侧身,让开一条生路。


    此番设计虽折损了些人马,但能生擒南朝赫赫有名的“玉面修罗”,无疑是奇功一件!


    “将军您征战四载,难道就这样折辱于北狄蛮人之手吗,将军!”


    身后悲戚的声音,让他缓缓合眼。再睁眼时,已放下那杆伴随他征战多年的沉重长戟。


    北狄士兵上前,用粗重的牛筋绳将他双手反绑,押上囚车。


    北狄王庭坐落于背风山谷,无数白色毡房如雪莲盛开。中央金顶王帐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恭迎护于凯旋!”


    “今日护于凯旋,单于特许烹牛宰羊以示祝贺!”


    “护于千岁。”


    “单于万岁!”


    篝火遍地,映红了一张张兴奋的面孔。


    哥舒凛坐于温暖王帐,身下垫着柔软白熊皮,面前矮几摆满金黄羊羔肉、热气手抓饭与大盆奶制品。他接过侍女斟满的烈酒,仰头喝下。


    “护于,帐外有南朝使者求见。”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琴声骤停。


    哥舒凛抬眼:“来者何人?”


    “是个女子,自称与护于是旧相识。”部下呈上一物,“那女子说此乃信物。”


    哥舒凛接过,是一柄镶嵌蓝宝石金丝缠柄的匕首。那双狭长的眸子泛起一丝冷意:“本王无此旧相识。那女子赏给你们了。”


    部下眼中闪过喜色,帐外那女子虽风尘仆仆,却难掩殊色。


    “多谢护于!”他兴奋应声退下。


    帐外,夜旖缃衣着单薄地立于寒风之中。夜色深沉,篝火映得她脸色苍白。她紧握袖中的匕首,目光如刃,盯着那步步逼近的北狄士兵。


    “美人儿,护于说不认识你。”那士兵笑得露出一口黄牙,狄语粗哑,伸手便来抓她,“现在,你是我的了。”


    夜旖缃急退一步,冷声喝道,官话清冽如刀:“放肆!我乃南朝使者,奉诏而来!谁敢无礼,便是与南朝为敌!”


    她话音未落,周围狄兵已围拢而来,听不懂她话中之意,却更被她的怒色与威仪激起兽性,笑声愈发下流,手已探向她的衣襟。


    夜旖缃眸光一沉,袖中寒光乍现,刺向伸过来的那只手。


    岂料那人反应极快,一把夺过她的刀,顺势攥住那只洁白如玉的细腕,笑道,“不错,这样的女人征服起来才有味道!”


    夜旖缃腕骨欲裂,却半步不退,抬膝直撞他裆下。对方似早料到此招,反手一巴掌重重落在她脸上。


    一声脆响,让她耳中嗡鸣,似听不清周遭的声音。白皙的脸上立刻浮起红肿的掌印。


    她冷漠抬眸,盯着那群扑过来的恶狼,正欲拔下头上的簪子再做困兽之斗却听见一个声音:


    “住手。”


    帐内传出的嗓音不高,却像冰刃贴着耳廓,众人俱是一凛。帘毡掀起,哥舒凛缓步而出。


    方才那道微颤却清越的身影,与他记忆深处某道剪影猝然重合。


    他抬眼,目光鹰隼般掠过人群,瞬间钉住那抹浅青。


    中原丝裙被北风撕得猎猎,如月华碎在夜色;她脸上还留着士兵的指痕,却仍挺直脊背,像一株被暴雪压弯却未折断的芙蓉。


    篝火舔上她侧脸,照出月华般的瓷色,也照出眼角未坠的泪,亮得惊人。


    哥舒凛喉结微动,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诧色,随即抬手。钳制她的亲兵立刻松指,退后两步,低头不敢仰视。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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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的喧哗似被风雪抽空,只剩火舌噼啪。


    哥舒凛环胸而立,唇角勾出薄刃似的弧度:“郡主?”两个字在他齿间滚过,像嚼碎冰碴,“凌朝都没了,‘尊贵’二字还能当毡毯御寒?”


    夜旖缃压下唇角血迹,声音稳得听不出颤:“凌朝亡了,我亦不是郡主。今日来,只求左贤王放楚怀黎。”


    “放他?”哥舒凛低笑,眸色却带有几分审视,“凭你当年在国子监为被众皇子欺凌的质子解围?还是凭你替我挡过一句夫子训斥?”


    夜旖缃上前半步,雪没脚踝,她却踮起足尖,贴近他耳侧,香气掠过,像雪夜初绽的梅。哥舒凛俯身的一瞬,听见她气音轻吐:“护于可知,楚怀黎乃南朝皇帝流落民间、秘密寻回极看重的皇子!”


    哥舒凛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跳,铁臂仍环在胸前,指节却微微收紧。


    她捕捉到面前人那一闪而过的僵滞,声音更低:


    “左贤王若囚他辱他,南朝便是倾九州之铁,也要雪耻;可若您反手放人,这‘人情’便值半壁江山。右屠耆王再勇,可抵得过中原万骑压境的筹码?”


    她退后半寸,眸光澄亮,映出他眼底的野望与猜忌。


    哥舒凛冷笑:“口说无凭,失势郡主拿什么取信于我?”


    “证据在他身上。”夜旖缃抬睫,目光不偏不倚,“我可以找出来。”


    哥舒凛盯她片刻,蓦地侧身,毡帘被他指节挑开,一股阴腐血气扑面而来,像无形的獠牙。


    “请郡主跟我来。”


    两人穿过喧闹王庭,灯火与哄笑被抛在身后。越往僻处,风越尖,腥甜味越浓。


    至边缘一座灰黑小毡,守卫掀帘,闷浊气息潮水般涌出:血、草药、霉土、酸败奶酒,一层层叠成死亡的重量。


    羊油灯昏黄光圈里,草堆蜷着的人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铁镣勒进腕骨,血垢把原本玄甲染成暗褐,新伤旧裂交错,像干涸的河床;乱发遮去半张脸,只露出干裂的唇,仍紧紧抿着。


    旁边木碗里,凝着发灰的奶皮与啃剩的羊骨,仿佛嘲弄他仍活着。


    “滚……”


    那声音像锈刃刮过铁石,低哑却带着惯常的冷硬,“不食……不治伤……滚……”


    夜旖缃喉头猛地发涩。


    她顾不得腥秽,半跪于草堆,指尖颤抖却极稳地拂开他乱发,声音压得极低:“将军,是我……夜旖缃。抱歉,得罪了。”


    楚怀黎浑身一震,仿佛被这绝不可能出现的名字劈中。他艰难抬头,重伤的臂膀无意识地挣动,铁链哗啦作响。


    入目,却是她俯身探入他破碎襟口的指尖。


    “你……”他瞳孔骤缩,屈辱与震惊交织,却连抬手的力气都被锁链抽空。


    夜旖缃指腹已触到那枚微温的硬玉,轻轻一抽。


    灯下,温润的紫色玉佩透着光泽。玉背暗刻“清”字,以丹砂填纹,如一小簇不肯熄灭的火。


    她握紧玉佩,抬眸与他对视,声音轻得只容他一人听见:“将军,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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