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风像刀子,又利又冷,时不时有鸟飞落枝头,发出簌簌声。
邱果在夜色隐藏下,缓缓靠近。守墓屋前亮着一盏红灯笼,里头的人已然熟睡,两扇黑漆木门静立,风穿过狭缝发出呜咽。
墓园靠山,砌着一圈矮墙,邱果攀着墙,轻蹬一脚便翻过去,她落地很轻,没发出一点声响。
她拉下面巾,对着火折子吹一口气,火苗伴着烟亮起,在风中忽明忽灭,邱果被烟呛住,捂上面巾死死忍住,脸憋得通红,惊出一头汗。
手护着火一一看去,终于在边缘的地方找到,青石碑上只刻着“夫人柳萧氏之墓”,竟连立碑人名讳都不曾刻上。
邱果盖上火折子,烧热的竹筒烫到食指,她随意甩甩手,轻手轻脚的从戊己柜中翻出铲子。
咔嗤一声,她汗毛倒立,竖起耳朵,还好未曾惊动守墓人,铲一下听一下,咚的一声,铲子铲到棺木上。
她将铲子放在一旁,用手轻轻掸去棺木上的泥,棺木是普通松木,易朽价廉,时隔八年早已朽破,邱果没费多大力气就将棺板撬开。
里面没有尸骨,只有碎木和泥。邱果还有什么不明白,萧夫人定也是中毒而非病重,凶手怕尸骨泄露秘密,直接毁尸灭迹。
门口传来叮铃咣当开锁的声音,邱果回过神,屏息躲在石碑后,守墓人提着红灯笼探出半个身子朝里观望。
哑——哑,远处传来瘆人的鸟叫,没多久,守墓人又拽上门,又是一阵叮铃咣当,邱果支着一条腿坐在石碑后,仰头看着漆黑的天。
邱果将棺板盖回去,填回土,收拾好一切,攀着墙准备翻过去,手脱力掉下来,又立刻积蓄力量翻过去。
她拍拍身上的土,耸耸肩,缓慢走着,心里堵得慌。
毒杀萧夫人和阿欢的究竟是谁,是害死萧家满门的人,还是那个男人?邱果最不希望是阿欢口中的那个父亲。
她才被救回来的时候尚能听见阿欢念叨几句父亲,说过些年等祖母身体好些就将她接回去,没多久就不再念叨此事,是心灰意冷,不再奢望,还是终于看清,已经不得而知。
但邱果就是不希望是柳宴声,不想阿欢走了还要知道自己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是害她至此的祸首。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传来打斗声,越走近刀刀入骨的骇人声音越清晰,邱果打起精神,缓步靠近。
嗬,这不老熟人,昨晚上烧的人事不醒任人宰割的谢明烬么,现在就精神了,还得是年轻——额,当她没说。
谢明烬堪堪躲开冲着他脖颈来的刀,被划伤手臂,面上潮红,邱果皱眉,捡起石块攥在手中,不会又烧起来了吧。
就在这时,黑衣人趁其不备绕至他身后,利刃直奔心脏,“小心!”邱果动作比嘴快,手中石块正中黑衣人眉心,血顺着鼻梁往下淌,谢明烬反手一剑将其毙命。
谢明烬踉跄一下,捞了几下才扶住身旁的树,剧烈咳嗽起来,看着飞扑而至的人接过他手中的剑,气贯长虹,局势对换。
他刚故意示弱,拼上性命也想得到一个答案,现在他得到了。
终于,最后一个黑衣人倒在地上,谢明烬背靠着树,满是倦意的眼睛笑的弯弯,一眨不眨地看着挨个补刀的人。
补的那样认真,每个都来上一剑,邱果转身就迎上笑盈盈的眼神,丝毫看不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邱果迎着这样的目光,怀疑涌上心头,不会又...想着想着,手抓上谢明烬的腰封就要扯下,吓得他瞪圆眼睛,匕首都掉了,双手护住腰封,一脸震惊。
语出惊人,“不,不不...合适吧,这”荒郊野外的。又看着她靠近的手,谢明烬整个人紧紧贴着树,退无可退,又带着一丝期待。
温暖的手靠上他的额头,“这不是没烧吗?”谢明烬对着一脸疑惑的邱果,脸更红了,还给自己找补,“怪冷的,走吧。”
邱果将剑插回剑鞘,转身用脚踢开挡路的,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谢明烬捡起匕首,赶忙跟上,若是人也有尾巴,此刻谢明烬的应是摇得旋起来了。
跟着邱果走的谢明烬偏离城门也未曾发觉,直到站在城墙前才回过神,疑惑的看着邱果。
“喏,钻吧。”谢明烬这才往下看,一个长着草的狗洞,久久不肯挪动步子。
邱果挤开谢明烬,一把拨开杂草,低头钻过去,再将草理回去,一气呵成熟练万分,独留谢明烬在原地。
“等等我。”谢明烬小声说道,随后便学着邱果的样子,拨开草,低头钻——卡住了,肩膀正好卡在洞里,“春——柳见欢,别走,卡住了。”
没有回音,谢明烬进退两难,艰难地缩紧肩膀,想挤出去,刚探出半个脑袋,邱果见到人没跟上又折回来,邱果低着头,谢明烬也低着头。
邱果抓着谢明烬的手,脚抵着狗洞,把人往外拔,谢明烬感觉自己要被分尸时,肩膀终于出了洞口。
草折了,二人蹲坐在狗洞前试图拯救,月探出一半,洒下的微光照在二人身上,天又飘起雪。
谢明烬伸出手接到一朵雪花,雪花顷刻在掌心化成水,他抬起头,“下雪了。”
“嗯。”邱果抬头正好看见他的侧颜,睫毛长长,鼻梁高高,谢明烬无疑是好看的,但是她和他从无可能。
他执笔定乾坤,片言乱风云,是天上明月,而她只是个江湖骗子,眨眼可出千万谎言,待人鲜有真心。
邱果再次撇下谢明烬走了,这次他没有跟上,只立在原地看着人在风雪中越走越远。
回到小院,穗安房里还点着灯,邱果轻敲屋门后推开。
邱果张张口又闭上,穗安站起身往前走几步,手交握着,急切道:“娘子,如何?”
思量一路,却只能用最简洁的词句昭示着残忍的真相,“萧夫人..尸骨无存。”
在听清邱果的话时,穗安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他...他们,娘子,一定是他们害死夫人和小姐,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穗安,穗安!”邱果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一下,才让穗安稍稍冷静,“听我说,你还记得我那天夜里去柳府偷抄的东西吗?”
穗安点头。“那个是柳晏声和京中往来的部分账目,每隔一段时日,柳府就会派人去京中贩货,这其中一定有问题。”邱果见她平静下来,松开手。
“这账目中写的一些东西暂看不出门道,但单凭漕运这一花销,柳宴声定和京中之人有往来。”
从云水城运往京城多走水路,大船可运五百石货,一船要花二十五两银子,上面写着船二,五十两,就是用了两艘船装货,可运一千石的货。
但实际上只出八百石的货,完全可以用十两银租可装二百石的船,还便宜十两银,这空的二百石定是进了京中某些人的宅邸。
“柳宴声给京中的人做事,若是我们贸然行事,难保京中之人不出手保他,一击不成,打草惊蛇,再想得手就难了。”
邱果想到一个人,一个本该在京中的人,谢明烬,他来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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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城究竟为何,昨夜又是谁要取他性命?
躺在榻上琢磨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着,她实在是有些累了,明日还得早起去曾大娘那。
天蒙蒙亮,邱果走在街上,眼神都有些发直。“又冻死人了,快走快走。”她突然发现街边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面黄肌瘦的人。
她回想前些时日,曾给过一个乞儿几个包子,那时还未有如此之多,是没几日就多一些,多日驻留才会有如此多的难民。
可云水城向来太平,她也未曾听说过周遭有镇子遭难,朝廷每年都给百姓拨冬粮,邱果刚抬脚准备上前询问就来了一队官兵。
他们动作迅速,抓着冻死饿死的人,用席子草草一裹往板车上一扔,快死的也抓,吓得还有口气的人作鸟兽散,官兵用布将板车挡住直接推走了。
天色还早,路上只三两个人,低着头匆匆离去。
邱果侧身避开看着官兵往西去,应是拖去西郊乱葬岗,她想着有必要去一趟青石客栈,再见一次谢明烬。
来吃朝食的人不是很多,邱果早早被曾大娘放走,她往青石客栈走着,还有一小段路时就遇上谢明烬。
他见到邱果,眼睛噌一下就亮了,却状似随意地走向邱果,二人相距不过两三步,谢明烬捂着胸口咳嗽起来,一副病弱美男样。
看的邱果一头雾水,突然犯病是怎么个事?只见他踉跄往前走了一步,然后——
倒了。
邱果手比脑快接住他,她看着怀里的人蹙着眉,难受极了的模样,又有些拿不准,这是又病了?脸上露出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担忧。
她将人架起来,没想到平日看着高高瘦瘦的人竟这么重,差点没站稳,丝毫没注意到此人偷偷睁开的一只眼睛闪着狡黠,以及忍不住上翘的唇角。
二人一步一歪的走到医馆,谢明烬很是时候的睁开眼,“虚弱”开口道:“咳咳,是娘子救了在下?多谢娘子救命之恩,改日必登门相谢。”
邱果脸色几多变幻,不知从何招架,莫名其妙的垫了几铜板的药钱还留下名姓住处。
一直回到小院,她都没想明白,难民的事也搁置下来,毕竟她过的也不怎么样。
几日后,云水城突然传开谢侍郎代天子巡视民情,一时间各家竟开始拨钱散粮,救济贫苦百姓。
这日,谢明烬现身柳府,而柳见欢的继母破天荒的开了小门,送来几身衣裙,几副头面。
邱果学着柳见欢的温婉,送走婆子,后脚就穿着自己的粗布补丁衣衫出现在柳府正厅。
继母林氏见她如此也未曾挂不住笑,举止得宜,一派慈母样,“欢儿心善,不愿在难民受苦时锦衣玉食,这才粗布麻衣和难民同苦,真真是心善的好孩子。”
“您说的是,是欢儿心善这才十年如一日的粗茶淡饭清苦度日。”说罢,还试了试眼角不存在的泪。
林氏眼角抽抽,还不得不绷着笑,“嗐,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快坐,好孩子,快坐下。”
茶盏不轻不重的碰上樟木桌,柳宴声刻意等一瞬再接话,“谢大人,这便是小女柳见欢,欢儿,还不快见过谢大人。”
邱果这才得以看一眼谢明烬,他现在的模样和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完全不同,身穿靛青色褙子,端方稳重。
她适时露出惊愕神色,又回神朝谢明烬行礼,邱果看着谢明烬的身影朝自己靠近,带着淡淡的檀香。
谢明烬伸手扶起她,“不必如此,说来还是我要多谢姑娘你对我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