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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钥匙究竟在哪里?

作者:云衔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香使,在合香居的地位仅次于香使,而且有见到贵客被打赏的机会。前香使上月溺水而亡,现今香使之位空缺,许多人虎视眈眈。


    陆漱玉知道阿甜身上有极高的制香天赋,她有很大机会成为香使。


    而成为香使后,就能顺理成章得到第三把钥匙,离真相更近。


    可香使不是谁都能当的。


    须得口风紧,相貌清秀,最重要的是鼻子要灵,能识香。


    上月香使暴毙,无人能担香使职位,贵客们发了好大火。如今掌柜正焦头烂额物色新人,不日将会当众挑选香使,凡楼内杂役都能参与。


    陆漱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早已把香谱拆成儿歌,教阿甜背得滚瓜烂熟。


    “沉香要辨生结熟结,生结味烈,熟结味甘;龙涎要分龙脑龙腹,龙脑腥,龙腹甜……”


    阿甜每天一有空就背,嗓子都背哑了。


    挑选香使那日,她在掌柜面前一亮嗓,便叫整个大堂都安静了。


    掌柜审视的目光不断将她上下打量:“你一个小丫头,怎知香谱,还将其变成儿歌?”


    阿甜按陆漱玉教过的答道:“我爹生前是香贩子,我娘变成童谣教我背过。”


    掌柜不发话。


    阿甜乘胜追击:“掌柜只需给我一味香,我便能闻出材料。”


    掌柜半信半疑遣人递来的一味香,阿甜捻起一抹放至鼻尖轻嗅,看似从容,实则额头已有细汗浸出。


    虽然陆姊姊总让她放宽心,但她不想浪费机会。


    好在这香她识得,是娘亲常教她制的那味。


    眼角沁出泪花,她微笑道:“此为流螺甲香。是海螺厣,经酒煮、蜜炒、炭煅等九蒸九曝去腥后制成的。和蜡化为烛泪香,燃罢泪凝成珠,掷地碎如金玉声。”


    掌柜收起温润的笑,支颐打量她半晌,在阿甜的忐忑不安中悠悠递来一把钥匙:“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合香居的香使。”


    铜质钥匙长约一寸半,雕着并蒂莲,正是那把悬在账房梁上的第二把钥匙。


    阿甜接过钥匙时,指尖微颤。


    她们终于离沈巍的尾巴,又近了一步。


    香使的差事看似简单,在每日巳时捧香盘入内堂,给贵客门送香,介绍楼内制成新品。


    但实则极伤神。


    香使要会侍奉、有眼力见,否则一旦惹得贵客不悦,小命都难保。


    内堂是合香居的禁地,三品以下官员连门槛都摸不着。


    阿甜成为香使后第一次进去时,险些被门槛绊倒。


    因那门槛足有半尺高,竟由整块紫檀木雕成。


    楼内更是奢华,博山炉吐着缕缕青烟,墙上挂的是名手的送子天王图,案上摆的是官窑里出的时兴天青釉。


    阁内气氛热络,贵客们头戴帷帽,身穿清一色玉色罗衫,不露真容。


    阿甜借着讲香的机会大胆扫视每位贵客。


    贵客们只以香牌为凭,檀木香牌一寸见方,正面刻着合香,右上方嵌金为字。


    阿甜恭敬不已扫视过每位贵客,顺势带过香牌上的字样。


    甲巳一、乙午八、乙午十……


    阿甜心中暗暗记下,又感到好奇,这些字码究竟暗含着怎样的特殊含义?


    阿甜送香时,偷偷留意,发现甲巳一、甲巳三、乙午一,持有这些香牌的人,次次都来。


    阿甜传来的密信里写道:“沈巍每月初一十五都总在酉时三刻准时到。他们进内堂一炷香工夫,持有甲巳一香牌的贵客出来,手里便多出个锦囊。我没办法弄清锦囊里是什么。但他们走后,掌柜会烧一种极浓的香,像要把什么味道盖过去。”


    陆漱玉沉思片刻,提笔交代道:“想办法找到他们燃过的香灰。”


    阿甜主动揽下处理香灰的活计,找机会让门口徘徊的乞丐带了回来。


    灰里掺了金粉,还有一些没少干净的纸屑。陆漱玉把纸屑拼起来,隐约看出“漕米”“丁亥”“二百”几个字。


    “是账。”她抹了把疲惫的面庞喃喃道,“他们烧的是账本。”


    本以为阿甜成为香使就能顺理成章进出香库,可谁知那掌柜的谨慎程度与沈巍比竟不相上下。


    阿甜仅被允许在内堂供香。


    忙活几日下来,竟未有一点关于第二道门钥匙的消息。


    阿甜低垂眉眼不安又脆弱:“陆姊姊,是阿甜无能,迟迟找不到第二把钥匙的线索。”


    陆漱玉替她理理衣袖:“不可再胡说。阿甜,若不是你,我根本没办法接近真相,你已帮了天大的忙了。照顾好自己,另外多留意掌柜的香牌。”


    内堂里有些在楼内待了颇久的监工、姑姑,男女都有、年岁较长,阿甜想跟他们搞好关系,以便顺势打探香库钥匙的线索。


    可是,她发现,每当她想要跟人攀谈时,人们就会装作未看到她的样子,恍若无人地离开。


    一次两次便也作罢,可他们次次无视她,甚至在堂里远远瞧见她还会转头就走。


    陆姊姊说,是有人眼红她年纪轻轻就当上香使,给她使绊子。


    阿甜不解:“可他们都不理我。”


    陆漱玉端来碗热腾腾的米粥:“那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不用理会。若是实在难受,那便骂回去,或者我找人套麻袋打上一顿。”


    阿甜摇摇头:“陆姊姊不必动手。”


    与这类人计较实在无趣,但阿甜还是有些好奇,在背后编排她的究竟是何人。


    好巧不巧,第二日,阿甜便与此人碰了个正着。


    阿甜去给掌柜送自己新研制出的失传已久的鹰涎香。


    隔着门便听到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周掌柜,凭什么让那野丫头做香使?她哪里够格。”


    周掌柜叹气,似是很无奈:“老刘,论工钱奖赏整个合香居除了我,便属你拿得最多,何必介意香使这个虚名?”


    刘志却不依不挠:“周掌柜,可是你之前答应过我……”


    周掌柜不再与他纠缠:“老刘,我这样做自有我的安排。”


    阿甜在心中替掌柜惋惜,可怜竟选中刘志这样拎不清的人做心腹。


    在掌柜的默许下,刘志早已和合香居副掌柜一样,说是普通监工,可分明连香库都能随意进出。


    要知道,在合香居里,除了掌柜,也只有他有这权力了。


    实权在手,还要什么虚职?


    她踏出很大的脚步声,敲门道:“周掌柜,我来送香。”


    推门进去时,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满含敌意地望着她,眼底的刺妄图要将她戳穿。


    阿甜不理:“周掌柜,这是我根据古籍复原的鹰涎香。”


    鹰涎香失传已久,周掌柜之前找了许多制香大师复原,却无人成功制成。


    阿甜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真的幸运不已地复刻出来。


    周掌柜两眼露出精光,不再理会刘志:“鹰涎香?快呈上来让我看看。老刘,你先下去吧。”


    刘志还想辩驳,却被周掌柜挥手赶退,他面色不甘地睨了眼阿甜,眼底的毒意能将人溺毙。


    阿甜叹气,有些人就是容易着急,这香使的位置她又做不长。


    阿甜端来的香表面果真如古籍言,褐若鹰羽而带青灰,表面蒙一层灰白盐霜,闻之确实腥气扑鼻,却又带着点果脯蜜香。


    饶是掌柜的对各类香如数家珍,也不由眼前一亮:“阿甜,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在制香这方面真的极具天赋。”


    阿甜有些晃神,娘亲和陆姊姊也这样说过。


    只是她的天赋差点便因她的出身而埋没。


    她趁掌柜高兴,借机问道:“掌柜的,阿甜还知道几门失传之香的制法,可现下尚缺材料。听闻香库里堆满名贵材料,不知阿甜可否进去挑些材料?”


    她攥紧拳头,若是能进入香库,说不定就能找到其他重要线索。


    周掌柜是位气质儒雅温和的男子,闻言,他向来温和的双眸里却带出几分凉意。


    他左手支颐,右手扣在案上敲击,冷冷盯着阿甜思考片刻,似在思考她话语的真实性。


    片刻,他才笑着点头答应:“我今日有些乏了,改日带你过去。”


    阿甜知道,机会来了。


    不管这话是不是搪塞,不管周掌柜是否对她产生怀疑,她也并不介意。


    可有些人不想让她好过。


    第二日起,合香居里就传出了关于她的香艳传闻,说她狐媚惑人,恬不知耻勾引掌柜这才得到了香使的位置。


    若是其他姑娘,说不定会伤心不已,可她早已见识过人心冷暖,类似的话听得太多,心里早已麻木不仁。


    她甚至有些自暴自弃,都来骂我好了,反正我又不会难过,只要别让陆姊姊知晓。


    她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自责没有照顾好自己。


    陆姊姊神机妙算,可她算不到自己的意愿。


    她在卖身那日说的报答从来不是空话。


    “明明进楼才不得三个月,就当上了香使。我看她小小年纪,就长了张狐媚子的脸,准是不知羞耻勾引掌柜。”


    阿甜站在他们背后听了很久,没有人发现。


    有些人一旦揣测出别人的不堪,就像获胜一般得意。


    流言猛于虎,他们正是太清楚,才会毫无忌惮。


    阿甜攥紧拳头,她本以为离开青楼就好了,谁知道,外面的世界也是如此。


    青楼糟蹋人的身体,青楼外的世界糟蹋人心。


    总之,人,一个人,一个不抱团的人,在哪儿都显得太过轻飘飘。


    她转身离开,不去理会身后的闲言碎语。


    既然答应要向前走,她就永远不会回头。


    于是,她瞒下这件小事。


    陆漱玉最先发现阿甜的异样,是察觉到她的沉默日益增多。


    比起之前,小姑娘主动掩藏起一部分柔软,故意把硬邦邦的部分露出来给人看。


    人们一般将这种伤痛后的应激麻木称为成长。


    但陆漱玉不喜欢这种过于疼痛的成长,她很担心。


    她知道定是阿甜在合香居遇到了什么困难,却强撑着不肯说。


    陆漱玉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表现得太过于急功近利,以致无形之中给阿甜增添了太多压力。


    小姑娘是幼苗,幼苗可以经历风吹雨打,但是种植幼苗的泥土得是肥沃的。


    给予太多压力的贫瘠土壤可以催生出顽强的植物,却也会使植物的外形变得崎岖嶙峋,带出不符合年纪的成熟衰老。


    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至于合香居……


    陆漱玉闭眼,合香居的事情可以先放放。


    无论何时,在她心里,人都是首要打紧的。


    可阿甜断然拒绝了:“陆姊姊,我一定要为你做完这件事。”


    陆漱玉望着她眼中燃起的火焰,知道她已经下定决心:“阿甜,你是我的家人,我很担心你。”


    她看到阿甜垂下头,眼泪一滴滴掉落,却不再说话。


    陆漱玉也当过孩童。


    所以她很明了,某些时刻的孩童急于向至亲证明自己的“有用”,其实是出于一种强烈的患得患。


    那是这个孩童用自己别扭的方式在说:更爱我一点吧,我是值得的。


    阿甜,太想被爱了。


    于是,她深深叹口气,不再强求:“阿甜,线索在掌柜身上,特别留意他的香牌。”


    阿甜开始留意周掌柜,想从他日常活动里找出些线索。


    一次送香时,阿甜正巧瞥见掌柜把玩他身上那块香牌。


    阿甜打眼看过去,那是一块稍大的鎏金铜牌,与其他香客木质的香牌一样,錾刻着相同的合香字样。


    掌柜身上的香牌似乎除了外观与香客不同,倒没有什么其他的不同之处。


    再多关于香牌的线索,阿甜看不出。


    倒是发掘出几个周掌柜异于常人的特质。


    周掌柜很在意楼内生意,每天早上都会请来一位大师为当日生意卜卦。


    周掌柜有些迷信但不多,每隔几日路过内堂那八尊位于不同方位、神态各异的神像时,便会恍然大悟般记起似乎该上香了。


    于是,便尽量虔诚不已地净手,随机在路过的神像前上香。


    这些事儿在铺子里人尽皆知,掌柜也从不避讳。


    请来的大师有时也会为楼内小厮看看运势。


    而那些神像就安放在特制的壁龛里,东南西北,加上四个隅角,一处不落。


    但奇怪的是,每座神像前都会垂着一幅与墙面颜色相近的薄锦帷幕,将那神像和香炉遮得严严实实,只余丝丝缕缕的香烟从帷幔缝隙中逸散出来,给内堂带来一种奇异而宁谧的香味。


    客人们见了,多半觉得掌柜只是比寻常商贾更讲究些,甚至会打趣两句:“顾掌柜真是诚心求财,八方神灵都保佑着生意呢”。


    掌柜也总是笑呵呵地应承:“老规矩了,求个心安”。


    他的神态自然无比,连店里的老伙计们也早已习以为常,从不觉得有何不妥。


    可阿甜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既然拜神上香是光明正大的事,为何偏要用帷幕遮盖,何况见了明火再用帷幕遮盖岂不容易走水?


    于是,她开始格外留意掌柜上香的举动。


    但掌柜上香的顺序次次都不同,没什么规律可循。而且,掌柜掀开帷幕插香的动作极快,几乎在帷幔掀起落下的瞬间完成,快到让人连里面的神像模样都看不清。


    所以,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格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店内客人稀少,伙计们在柜台后打着盹。掌柜一拍脑袋拿起三柱香起身,竟是准备敬香。


    刚从制香房出来,准备找掌柜商量制香事宜的阿甜,心跳莫名加快,她悄悄将自己隐匿起来。


    阳光下,燃起的香烟从南方位的神龛帷幕中徐徐飘出。


    她悄无声息地溜到掌柜所在的神龛旁,那里恰好有一个高大的多宝格作为遮挡。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蜷身躲进多宝格与墙壁形成的阴影里,紧挨着那幅深青色的帷幕。


    她伸出手指,极其缓慢地,将帷幕挑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缝隙,眯起眼凑近往里窥探。


    里面似乎就是一座普通的乌木神鸟像,神鸟的模样在氤氲的烟气中有些模糊,香炉里三炷线香正安静地燃烧。


    然而,就在她试图看得更真切些时,却猛地瞥见远处门廊下,伙计阿福正拎着新到的货朝这儿走来。


    阿福目光直直望向她的方向,脸上带着明显的诧异。


    阿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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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帷幕迅速垂落恢复原状。


    她根本来不及细想,借着多宝格的掩护,弓着身子沿着墙根一溜烟飞快逃回了后院的制香房。


    直到在香炉前坐正,她的心脏仍砰砰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一整晚都忐忑不安,不断回想着阿福到底有没有看清她的脸,又会不会多嘴告诉掌柜。


    她特意留心,干活时都躲着人。


    快到午时,掌柜的却找上门来。


    周掌柜神态如常,手里依旧拿着那把常用的紫砂小壶,仿佛只是要吩咐她去做某件寻常杂事。


    他甚至并未立刻看她,而是慢条斯理呷了口茶后,才抬起眼,目光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闪避的质疑:“昨天是你吗?阿甜。”


    阿甜内心暗潮涌动,面上却露出疲惫,她揉揉胳膊:“掌柜的,你问的是香窖吗?没错,昨天是我在后库封的香窖。”


    她抬手摸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封条:“师父让我巳时前把新收的龙涎锁进窖井,免得走气。可我一个人搬坛子、贴封条、点窖灯忙不过来,折腾到午时才锁完门。”


    说着,她把封条往掌柜手里一塞:“锁完门,我就回制香房炼香了。”


    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一块小小的窖牌,这是香使封窖时挂在腰上的竹牌:“我怕再出岔子,就把窖牌挂在门环上,权当做个记号。师父还夸我机灵,说那牌子一点没歪,可见我昨天专心炼香半步都没挪。”


    掌柜接过窖牌摩挲片刻,低头嗅了嗅她袖口残留的龙涎与朱砂味,终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不知信还是不信,只是没再追问。


    “阿甜,库里的秋梨白快用完了。明日巳时,你随我入库房,挑些今年新到的雪中春信来做补充。”


    阿甜的心猛地一跳。


    入库房,她等了这么久的机会,竟真的降临了。


    她强压下几乎要溢出嘴角的惊喜,垂首恭敬应道:“是,周掌柜。”


    此时,阿甜脑海中已飞快闪过第二道库门上那把她窥探已久的锁,她一直无从判断究竟需要何种钥匙。


    此番进去,定要瞧个真切。


    翌日巳时,阿甜准时来到内堂,周掌柜已等在那儿。


    见阿甜来了,他微微颔首并不多言,只道:“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熟悉的廊道,走向通往库香库的重重门户。


    阿甜的心随着越来越近的香库而越跳越快,目光紧紧锁在掌柜的身上,试图捕捉他取钥匙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周掌柜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面向阿甜,脸上依旧是那副平和的神情,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压不下的谨慎:“库内重地,规矩不能破。”


    他声音平稳,边说边从从袖中取出一条宽约三指、质地柔软的玄色绸带。


    阿甜怔住了,眼睁睁看那条绸带在眼前展开,心中那份隐秘的期待瞬间被冰水浇透。


    “掌柜……”她下意识地想开口,却找不到任何合情合理的借口推拒。


    掌柜的要求,她岂能违逆?


    周掌柜并未给她组织语言的时间,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冒犯了。”


    话音未落,那柔软的绸带已覆上她的双眼,顷刻间夺走了她所有视线。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周掌柜手法熟练,在她脑后打了个结实却并不难受的结,确保她无法轻易挣脱或窥视。


    “跟着我的声音走。”掌柜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同时,他递到她手上一段绳子,引导她向前。


    阿甜早已知道,第一道门是常见的铁锁,能听出掌柜取下一串钥匙打开。


    门吱呀一声开启,阿甜紧随其后。


    视觉被剥夺后,听觉和嗅觉变得异常敏锐。在第二道门前站定时,她听到掌柜拨弄一会儿,取出钥匙的细微摩擦声。


    这绝非寻常铜铁钥匙的动静,声音更为轻巧。


    钥匙被置入后,发出细微的咔哒声,随后便传来一连串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似簧片轻颤,又似齿轮啮合。


    她心里沉思,未曾想第二道门竟然设有机关。


    第三道门与第一道门一样是道铁门,门轴转动,发出沉重而沉闷的“嗡”声,一股极其清冷却又难以言喻的异样香味扑面而来,那是她在外面从未嗅到过的香气,冰冷似雪,又暗藏生机。


    不知怎的,阿甜竟觉得这个香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掌柜引着她迈过一道高高的门槛。她努力侧耳倾听,试图分辨方位,耳边却只有两人极轻的脚步声回响。


    她感觉自己被引导着拐了几个弯,方向感在黑暗中逐渐迷失。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那奇异的冷香无处不在,仿佛渗入她的肌肤发丝。


    直到找到香材被带出后,阿甜仍在回味着鼻尖那馥郁的香气。


    那把她做梦都想窥见的钥匙的模样,却仍无从知晓。


    陆漱玉问道:“所以,你觉得第二道门的钥匙并非金属材质?”


    阿甜点头又摇头:“我不确定,在那一瞬间我听到了太多声音。”


    陆漱玉点点头:“还有其他线索吗?”


    阿甜有些为难地摇摇头:“倒是没什么重要线索。”


    陆漱玉思考一瞬问道:“我换个说法,周掌柜身上有哪些异于常人的点?”


    阿甜歪头欲言又止:“周掌柜似乎……”


    在陆漱玉鼓励的目光下,她接着说道:“似乎格外迷信神佛。每隔几日便会请人上门摇卦解卦,等大师离开,还会在内堂神龛前上香。”


    “周掌柜上香,一般在沈巍来的前一日。沈巍来的当日,周掌柜会亲自前往香库取出新品。这简直太巧了,我本以为神龛里藏着什么东西。可上次他上香时,我偷看了一眼,里面只有一座神鸟雕像,其余没什么异常。”


    陆漱玉有些好奇:“什么模样的神鸟雕像?”


    阿甜想了想当时看到的模糊影子,费劲形容道:“我只记得那雕像尾翎颀长,利爪紧扣山石基座,神姿傲然。像是……”


    她眼前一亮:“像是凤凰。”


    “凤凰?他哪一日、什么位置上的香?”


    ……


    陆漱玉将得到的周立消息一一写下,开始逐一分析。


    周立的日常非常规律,规律到无懈可击。从卯时开店到酉时关店,每个时辰都有固定的事情要做。每日不变,也一个不落。


    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线索。


    店铺是回字形走马楼,中央天井,八个方位各立一尊神像。


    陆漱玉早早了解合香居内堂构造,可对着平面图研究的时候,仍是一筹莫展。


    只怪掌柜的行为实在太过随机,每次似乎都是随便找三尊神像上香,像是恰好走到附近想起来就上了香。


    陆漱玉又想到阿甜的话,可阿甜看到的神像真的是凤凰吗?


    她心中已有了一种猜测,但自己也觉得荒谬。


    因此,不敢确认。


    陆漱玉回想起来,自己刚开始学习算术时,总会算出一些觉得过于离谱的答案。


    可母亲说,不管再离谱的答案,都有可能是正确答案。


    自己的猜测有很大可能成立,毕竟一切有用信息聚集,得出的结论即是如此。


    陆漱玉的想法逐渐坚定。


    神龛里一定藏着进入香库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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