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随着一声惊雷划破天幕,大雨倾盆而下。
又一道白光闪过,贺栩樾从床上惊醒,心脏骤停的心悸感依然残存。
他下床打开灯,想去看看祝惊霜有没有被吵醒。
这时他隐约听见外面传来动静,推开门就看见一道纤细的人影伫立在客厅里,一头黑发如墨流泻而下,在黑暗中显得有点吓人。
“那么晚还不睡?”祝惊霜扭头时刚好起了风,风衣下摆小幅度地翻飞。
“这话该我问你吧。”贺栩樾走近几步,在黑暗中分辨着对方漂亮的面孔。
祝惊霜低头把外套拢了拢,卷翘的睫毛淹没在夜色里。
贺栩樾上下打量着他,眉头紧锁:“你要出门?”
见祝惊霜没有否认的意思,他的声音都变大了:“你疯了?外面现在在下大雨。”
“我想出去走走。”祝惊霜声音很轻,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贺栩樾像是被他气到了,胸膛起伏几下,看着他的发顶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柔和下来:“你是不是又想起……你哥了?”
祝惊霜张了张嘴想否认,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大雨还要出去吗?”贺栩樾看他坚持,无声地叹了口气:“我送你去吧。”
祝惊霜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那么晚了一个人不安全,让你男朋友送你去也行啊。”贺栩樾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祝惊霜笑了笑:“我和他分手了。”
贺栩樾愣住了,好一会儿讪讪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祝惊霜安静了几秒才抬起头,漆黑的眼眸在黑暗里如黑曜石般明亮:“就这几天分的,我还没来得及说。”
没等贺栩樾说话,他又突然问:“追了我两年的人是谁?”
贺栩樾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忽然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万则越啊,怎么了吗?”
祝惊霜静默几秒,继续问:“那我男朋友是谁?”
“赵牧铭。”贺栩樾说完又强调了一句:“你们分手了,他只算你前男友。”
祝惊霜微微蹙起眉。
看来在他被篡改的记忆恢复了之后其他人的记忆也都回到了正轨,而在别人眼里追他两年的人是万则越,但和他谈恋爱的却是赵牧铭。
“……那你不觉得奇怪吗?追我的是万则越,但我却和赵牧铭在一起了。”
“有什么奇怪的。”贺栩樾没当一回事:“你当时说你和赵牧铭谈了的时候我确实很惊讶,但是是因为你谈恋爱而惊讶,和对方是谁没关系,在我眼里他们两个都配不上你,你和谁在一起都没区别。”
“……”祝惊霜语塞几秒,最后选择结束这个话题,边说话边把贺栩樾往卧室里推:“你去睡吧,你明天还有考试呢。我很快就回来,大不了给你开着定位。”
贺栩樾有几门考试延期了,比他晚放假几天。
“……行吧。”贺栩樾最后妥协了,看了一眼时间:“三点前你没回来,我就过去找你。”
……
雨夜里天地万物仿佛都归于寂静,道路崎岖伸手不见五指。
很快就到了地点,祝惊霜撑起伞下车,前排的网约车司机还好心提醒他小心路滑。
深夜加上暴雨,墓园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淅淅沥沥的雨水砸在伞上,一会儿急一会儿缓,祝惊霜走了一会儿,停下脚步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墓碑。
本来他其实没想来,但贺栩樾一提,他倒是真有点想来看看了。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祝惊霜心中莫名一动,似有所感地回头,便看见一个打着伞的高大的身影。
祝惊霜眨了一下眼睛。
仿佛读懂了他的疑问,万则越开口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在这……我没有跟踪你。”
话音刚落,他就想起在刚发现在别人眼里追求祝惊霜两年的人变成赵牧铭之后他曾经一路跟着祝惊霜来到校门口的饭店,还说了很多在祝惊霜看来莫名其妙的话。
看祝惊霜的神色明显也想起了那个时候,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嗯,我信你。”
雨渐渐停了,祝惊霜收起伞,面容在夜色里格外苍白。
万则越站在他身边,语气沉下来,又一次道歉:“对不起。”
“我那天太冲动了。”
他们都知道“那天”指的是什么。
祝惊霜沉默几秒,轻轻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不愿意面对,不是你的错。”
为了那一晚的冲动,万则越已经说过很多次对不起。
可是那天冲动的又何止他一个人。
雨后的空气清新,每次闻到雨水混合泥土的味道,祝惊霜都会想起哥哥离世的那天。
他记得哥哥死的那一天,是外婆的生日。
下完课后哥哥带着他往外婆家赶,路上下了雨,年幼的他在车上窝在哥哥怀里睡着了。
直到尖锐的轰鸣声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小小的祝惊霜甚至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感觉眼睛被温热的手掌捂住。
哥哥把他护在怀里,他已经分不清在颤抖的是自己还是哥哥,亦或都是。
祝惊霜看不见,耳边尖锐的声音却越来越大,混合着磅礴的雨声几乎要将耳膜撕破。
也可能他是看见了的,只是他不愿意想起来。
那时候他太小了,后面的场面混乱不堪,他好像昏迷了,又好像只是遗忘了。
唯一挥之不去的,是鼻腔里嗅到的混合着尘土的铁锈味。
再次有清晰的记忆是在清醒之后,病床前来了很多人,许久不见的父母也在,见祝惊霜醒来后他们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又黯淡下去。
那时候的祝惊霜才十三岁,却无端有了预感。
他的父母告诉他,他的哥哥在车祸里离世了。
祝惊霜脑海中很乱,他知道死亡的意思,但他不理解这句话。
哥哥怎么会不在了呢?
周围乱糟糟的,而祝惊霜似有所感地抬头,看见人群末尾处外婆年迈的身影。
她已经很老了,但是身体一直很健康,总是神采奕奕的,还经常和保姆抢着做家务。
可是现在她站在人群末尾,却好像再也挺不直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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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惊霜忽然想起,今天是外婆的生日。
也是哥哥的忌日。
自那天之后,父母不再成天四处奔波,而是选择定居下来陪伴祝惊霜。
也是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尽管有哥哥带着,但缺少了父母关爱的小儿子如今性情变得格外冷漠,为人处世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成熟,对他们的态度也很客气,没有任何孩子对父母的亲近。
他们想要弥补,祝惊霜也照单全收——他并不是故意的,只是毕竟有那么多年的空缺,他想要亲近却也有心无力。
而失去了大儿子的父母对祝惊霜非常溺爱,要什么给什么,对学业没有任何要求,唯一的要求是平安健康,好在祝惊霜也没有长歪,甚至还非常优秀。
小时候祝惊霜生日的时候许愿,说想要哥哥陪他一辈子。
后面他时常觉得,是不是因为愿望说出来所以才不灵了。
……
和万则越说这些时,祝惊霜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却还是手指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万则越安抚地把他的手包裹在手心里,用自己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问:“后来呢?”
祝惊霜露出一个淡然的笑,眼眶却红了:“后来,外婆也离开了。”
在哥哥去世后,祝惊霜莫名想到,如果外婆的生日变成了哥哥的忌日,那以后的这一天,是祭奠逝者,还是为生者庆生?
他是这么想的,也去问过父母,那一天是该庆祝外婆生日,还是该祭奠哥哥离世。
祝惊霜的父母让他不要想那么多,他也确实没有再去想——
这个疑问最后也没有答案,因为外婆没能撑到下一个春天。
祝惊霜记得最后一次去见外婆时,临走前外婆把他叫住,给了他两颗糖。
他愣了一下。
小时候他和哥哥每一次来外婆家,外婆都会给他和哥哥一人一颗糖。
火红的包装,一如那时。
他早就过了爱吃糖的年龄,却还是安静地收下了那两颗糖。
……
解释完之后祝惊霜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直到万则越去擦拭他的眼尾,他才轻轻推拒了一下:“我没哭。”
“我知道。”万则越深吸一口气,心口的闷痛却还是无法减轻半点,比他当时睁开眼发现赵牧铭偷了自己的身份时还要无力。
祝惊霜没有落泪,苍白的脸色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惹人怜爱。
万则越从未有过一刻那样痛恨自己,他帮不了祝惊霜,还没有体谅祝惊霜,在当时选择追究下去和祝惊霜争吵。
在一开始知道真相时万则越给自己找过很多借口,太年轻、太骄傲、太较真……
现在他才明白,真正的原因不过是他太自以为是。
他总是这样嚣张自信不可一世,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要去体谅别人的难处,也从不懂适可而止。
直到祝惊霜解释的清清楚楚,他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情还不如不问。
不去追问,祝惊霜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万则越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自己想要却无法得到的东西,没有自己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直到遇见祝惊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