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幼安也自觉此话问得无头无尾,没有寄希望于岑霁答复。
不曾想,片刻后,她竟等来了回复。
岑霁再度慢条斯理抬起毛笔,微蘸黑墨。像他这般谪仙相貌、脱尘气质,仅是简单题字也足以赏心悦目。
只见狼毫笔尖在麻纸上行云流水,一撇一捺写下:
【我会护你周全】
姜幼安见此答复,正怔愣着,岑霁特意拿起这张麻纸递给她,旨在示意她并非虚言,才走出雅阁。
“岑霁,我要誓死追随你!”
“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一道格扇门之外,已信步离开的岑霁将此话听得清清楚楚。
倏地脚步一顿。
他回头瞥了眼窗纸内,姜幼安将那张麻纸宝贝般地叠起来,再小心翼翼揣进窄袖。
姜幼安还打算将此“免死金牌”放在枕头下,一同安眠。
门外的岑霁暗道:
此女,当真——
好哄。
转身离开。
然而对岑霁而言,他并非在含糊哄弄她,而是付诸真诺地在偿还、在赎罪。
*****
一柱香后,岑霁同聂为在画舫内碰面。
画舫缓缓游于云门河,湖光粼粼,曳入莲叶深处。
此间画舫已清了场,只余二人及其心腹,岑霁这才摘下银面具。
“岑公子找鄙人何事?”聂为百无聊赖尝了口薄如蝉翼的鱼脍,明知故问道。
【你要的丹药。】岑霁搁下一泛七彩的琉璃瓶置于案几。
“岑公子倒守时,定下八月初十,便一日不早,一日不晚。”聂为不满岑霁目中无人的傲慢,用刀背碰了碰琉璃瓶,欲要用刀将瓶身滑至身侧。
却被置于瓶身上的几根苍白手指轻轻按住,并未得手。
他含怒抬头,只见岑霁目光逡巡于他的左手,迟迟未移开。且眼神昏暗不明,似是他那张手碰过何不该碰的东西。
【聂大人,手不要伸得太长了。】岑霁轻抬眼皮,警戒瞥他一眼,才不疾不徐继续写下,【岑府的人,应是岑府管。】
岑霁竟为了小小的姜幼安,来敲打他。
“有趣。”
“实在有趣。”
聂为望了眼岑霁负手而去的背影,此人竟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他踢翻案几,悉数掉落的鱼脍似是死而复生,在船面上跳动了几下。
他身旁的三名手下瞬间跪下,“大人息怒!”
其中一位眉间有一指长的疤痕者,跳出来道:“大人,此女近日在筹谋什么手……手语录,是否要阻止。”
聂为拾起破了个缺口的琉璃瓶,倒出丹药,“阻什么止?!一个小小的姜幼安,能搞出什么名堂来。”说毕,他将琉璃瓶狠狠往地上一砸,四分五裂。
“你们说,岑霁是否已认出她是谁?”
疤痕者道:“回大人,在下以为他已经认出此女,所以才来……”
“蠢笨。”聂为拾起一片琉璃碎片,往方才回答之人脖颈间一划,鲜血瞬间飞溅了他一脸。
他将碎片丢在这无用之人的尸体上,转头离开,道:“若他真认出,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先前聂为有所怀疑,因着他在岑府行的事,岑府上下不会不知一二,而岑府却毫无作为。
今日岑霁前来敲打一番,倒是打消了他先前的疑虑。
是他多虑了。
岑霁此人,也不过空有一身不凡医术以及相貌罢了。
他嗤笑一声。
聂为没有料及,岑霁此番前来寻他的最终目的,偏偏便是来打草惊蛇的。
***
姜幼安确实还未搞出何名堂,倒是得了三间上等堂。三日后,飞云领她和浅竹一同前去领了地契并参观。
她选择紧邻熙春堂的地段,并非单单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离岑霁更近一步。而是因着熙春堂作为第一医堂,地段自然无可话说。每日来看诊的人数不计数,人流量多且不固定,最适宜寻找聋哑者,并传播手语。
只见厢房并非空房,竟连陈设也一应俱全,皆用的一水儿的上等黄梨木。甚至连景别也未落下,除却院中本就有的一棵老银杏树,角落里的几棵垂丝海棠,明显是新栽的!
且道是只给她三间,但这整个宅院明显空置了,只要岑霁不说,她皆可用了去。
岑霁哪里是小气鬼。
分明是大气鬼!
姜幼安欣喜不已,浅竹却默默摇头,岑大人往日的光辉形象,又在她心里黯淡一分。
岑大人花大价钱买下柳公子闲置的空宅,分明是想令姜娘子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
还在短短三日之内,安排这些上等家具,费如此一番苦心讨好姜娘子。
实在情根深种,也实在居心叵测。
浅竹看向两眼放金光的姜幼安,姜娘子摸摸黄梨木卷桌案桌角,又试试自益州产的上等麻纸,喜不胜收。
她无奈叹气:姜娘子明显已然着了岑大人的道。
参观了三圈,姜幼安嘴角都笑麻了。她思忖着等闲下来,定要向岑霁好好道个谢,顺便把那支偷来的笔还回去。
眼前她有更要紧的事做。
她站在翠绿的银杏树下道:“浅竹,你可知最近的书坊在何处?我要印一些手语录。”
浅竹却断声拒绝:“姜娘子,不可。”
姜幼安:“?”
浅竹:“印刷需获得牒文,此举为私印,会触犯律法。”
姜幼安:“那先申请牒文,便好咯。”
她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然而事情并未如姜幼安所规划的一般顺利,她的申请府州教授被拒了去。
老教授翻了眼手语录,苍老眼睛上的叆叇都气得掉了下来,“区区一女子,竟敢妄图开民智,传新语,滑天下之大稽!”
而姜幼安得到的理由是手语录邪说惑众。
简直敷衍得不能再敷衍。
这群狗官!!!
这便罢了,关键是她唯一的手稿还因此被扣下。
因着身份低微,她去寻府州教授要回手稿,也被连连拒绝。
两天两夜,姜幼安焦头烂额得睡不着觉。
直到第三日,浅竹打探到府州教授庄紫会赴由柳府经办的中秋夜宴,这才生出一些渺茫希望。
姜幼安这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远方亲戚自是没有被下贴邀请。然而岑五娘却有,她当即便去寻了岑五娘说明来意。
岑五娘有些不情愿。
想她也算有名有姓的贵女,领着这样一个毫无规矩的田舍汉,自要叫旁人笑话了去。
中秋夜宴并非单用以饮酒作乐的场合,因着各世家的才子佳人皆会露面,适龄的郎君娘子们免不得一展才艺,为日后的姻缘打下眼缘。
更何况,这场宴席注定不简单。
她听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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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场中秋夜宴的风声。
不仅长公主之子康王世子谢照会出席,便连向来不显山露水,远离此等纷争的霁郎,也应下了。
虽不欲令跟屁虫姜幼安拖累了自身荣光,但岑五娘仍是答应了。
一来不好当面拂了她的面子,撕破脸皮。
二来上次春蕊的凄惨下场,令她仍心有余悸。
“好妹妹,你这般道,我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岑五娘轻抚姜幼安肩头,“我这便向柳府二娘再要一张请帖。”
她又道:“对了,你且记着,那日着绯色。”
岑五娘听柳二娘说过,康王世子最厌绯色,禁止府内出现一抹绯色,甚至曾活活打死一新来不懂规矩,不慎着了绯色衣裙的婢子。
她为了赴宴,已练习《六幺》了连日,指尖还不慎划破了。
这场宴会,她定要出尽风头。
虽在姜幼安身上出不了什么差错,但她未雨绸缪惯了。
毫不知情的姜幼安没有多想,连连颔首。
没想到古代派对,也有着装要求。
她还觉得怪好玩。
姜幼安一五一十地挑了件正红一片式齐胸襦裙,远远望去,当真是极其惹眼,很难不被注意的一抹红。
若是旁人着了去,定当被这抹艳红压了去,显俗显张扬。
然而姜幼安肤白发墨,五官又生得清丽,反倒将将好,既不张扬,又实在美貌。
甚至为了搭配,她还特地在单刀半翻髻间簪了一朵又大又红的通草花。
通身主打一个红红火火。
是以她入席之后,旁的知晓谢照厌恶绯色的娘子们,皆投向了或异样、或幸灾乐祸、或替她捏把汗的目光。
姜幼安感受到这些迥异的打量眼神,心中也忐忑起来,问一旁的岑五娘:“可是我衣衫有何处脏污了?”
她已然发现在场的人皆未着红色,但并未多想,只觉是主家力求所有人百花争艳,最好红橙黄绿青蓝紫一应俱全了。
“妹妹无需怯场,有五娘在。”岑五娘摇摇头,瞥向姜幼安头顶那朵招眼的绯色,“这花可真好看,衬得妹妹更是花容月貌。”
“多谢五娘子,五娘子今日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姜幼安一顿夸赞后,吃了口以藕粉、桂圆、莲子制成的玩月羹。
这羹是搭配胡饼,即现代的月饼所食。
甜上加甜,但格外合她甜食脑袋的胃口。
一婢子行至对面案几上坐着的柳二娘身旁,道:“康王世子来了。”
在场的娘子们纷纷站起来,惧他臭名者,慕他美色者,尊他位贵者,皆不自禁紧张起来。
而姜幼安无疑是这行人中最紧张的一位,她口中的玩月羹瞬间不甜了。
谢照。
她还不知他究竟有没有认出她。
救命啊。
千万不要发现她。
难得未带一随从的谢照,单枪匹马入了席,第一眼便深深向不敢抬头的姜幼安望去。
那抹红实在太惹眼。
他不得不注意。
竟有人敢在他出面的场合大张旗鼓地着绯色衣裙。
正当谢照要动怒之际,被他注视到紧抿嘴唇的姜幼安,微微向右偏了偏头。
他看清她的侧脸,脸上的怒意瞬间化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不是他厌恶绯色。
而是他厌恶着绯色的人,皆不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