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才传了过来,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你说什么?瑞鹤图?小箬,你是不是看小说看糊涂了?”
“爸!我没跟你开玩笑,是真的!你快过来看看就知道了!”苏箬急得跺了跺脚。
“你在哪?我马上过去。”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严肃了起来。
挂了电话,苏箬看向我,脸上混杂着激动和担忧,“我爸他要过来了,他听起来好像完全不信。”
我拍了拍桌上的画卷,“没事,这种事,亲眼看到才算数。”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
苏箬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来回踱步,时不时就跑到窗边朝外张望。
我反倒是坐了下来,心境出奇地平稳,目光落在桌上那幅气势磅礴的《瑞鹤图》上。
这就是我的底气。
一阵低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别墅门外。两道刺眼的车灯光柱扫过窗户,随即熄灭。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踩在石板路上,一步步靠近。
苏箬猛地站直了身体,紧张地攥住了衣角。
门锁转动,大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材不算高大,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一踏入客厅,整个房间的气氛都为之一凝,仿佛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就是苏箬的父亲,苏文山。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先是在焦急等待的苏箬脸上一扫而过,然后像两把手术刀,直接落在了我身上,上下打量,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审视。
“爸。”苏箬小跑过去。
苏文山只是微微点头,视线却没从我身上移开,沉声问道:“画呢?”
“在……在房间里。”苏箬指了指我身后的客房。
苏文山迈开步子,径直朝我这边走来。他从我身边走过,我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雪茄味,混合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他站在桌前,目光落在《瑞鹤图》上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定住了。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像苏箬那样惊呼,只是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画卷。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他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缓缓伸出手,指尖在离画卷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仿佛怕自己的触摸会惊扰了画中的仙鹤。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锐利的眼睛再次锁定了我。
“你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我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开口:“我只是帮它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苏文山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
“爸,是真的吧?这真的是《瑞鹤图》吧?”苏箬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苏文山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画卷,缓缓吐出两个字:“是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苏箬激动地跳了起来。
苏文山却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兴奋。他再次转向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小伙子,会看画不代表什么,运气好的瞎猫也能碰上死耗子。”
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把东西拿上来。”
我心里清楚,真正的考验来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提着一个精致的红木锦盒走了进来,恭敬地放在了苏文山旁边的茶几上。
苏文山打开盒子,里面用明黄色的绸缎衬着三件古玩。
一个青花瓷瓶,一块古玉,还有一方砚台。
“你说你懂鉴宝。”苏文山指着锦盒里的东西,语气淡漠,“给我说说这三样东西的来路。说对一件,我就信你三分。要是说不对……”
他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苏箬紧张地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被她父亲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走到茶几前,目光扫过那三件东西。
食指上的玉戒传来一阵微不可查的温热,三件物品的信息瞬间涌入我的脑海。
我笑了笑,这哪里是考验,这分明是送分题。
我首先拿起了那个青花瓷瓶,入手微沉,釉色明亮。
我把它翻过来,看了看底部的款识,然后放回原处,开口说道:“清康熙民窑的东西,仿的是官窑的制式,画工不错,器型也周正。不过这青料是浙料,不是官窑用的珠明料,胎土也粗了些。算是个不错的民窑精品,市场上大概五十万的样子。”
我说完,苏文山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我又看向那块古玉,那是一块雕刻成蝉形的玉佩,玉质看起来温润,还带着一些所谓的“沁色”。
我甚至懒得拿起来,只是指了指它。
“这个就没意思了,一眼假。汉代的玉蝉不是这个形制,刀工也太软,没有汉八刀的利落劲儿。上面的沁色是用化学药剂泡出来的,闻着都还有股味儿。现代工艺品,不值钱。”
“你!”苏箬似乎想提醒我说话客气点,可看到我一脸淡然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苏文山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那方黑不溜秋的砚台上。
这方砚台看起来最不起眼,表面没有任何花哨的雕刻,就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块。
我把它拿了起来,入手的感觉却完全不同,质地极其细腻,沉甸甸的,有一种独特的温润感。
我抬起头,看向苏文山,笑了。
“苏总,前面两个都是开胃菜,这个才是您真正想考我的吧?”
苏文山放下了茶杯,身体微微坐直,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砚台的表面,感受着那如婴儿肌肤般的触感,缓缓说道:“唐代澄泥砚,传世的本就不多,大部分都是绛州产的。但您这方不一样。”
我将砚台翻了过来,指着它底部那种独特的鳝鱼黄颜色。
“这颜色,这质地,是失传已久的虢州石。用虢州石烧制的澄泥砚,‘坚润如玉,扣之有声,贮水不涸’,是砚中极品。唐代之后,虢州石的产地就再也找不到了,所以每一方虢州澄泥砚都是孤品。”
我顿了顿,看着苏文山越来越亮的眼睛,给出了最后的结论。
“这东西,没法用钱简单衡量。真要上拍卖会,八百万,只是个起拍价。”
我说完,将砚台小心翼翼地放回了锦盒中。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苏箬捂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看我,又看看她爸。
苏文山那张如同雕塑般严肃的脸,终于绷不住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站起身,几步走到我面前,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和怀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了宝藏般的炙热光芒。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特别是这方砚台,我请了三个专家,只有一个看出了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