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之前立下军令状,独守西城墙。”
“此事刚刚定下,流民大军原本主攻东面的计划立刻更改,精锐甲士和腑养境高手直扑我所守的区域。”
“若说这是巧合,未免太过牵强。”
楚成阳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接着说。”
周晦继续道:“而今日溪山村突然遇袭。表面看是流民劫掠,但其中有精锐武师,目标明确,直指弟子早已废弃的旧宅,搜寻无果后,便逼问我的下落。其首领,更是身着这种刀枪不入的奇异衣物。”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若非弟子恰有几分箭术,今日恐怕已遭不测。这两件事接连发生,若再说是巧合,弟子万万不信!”
“柏云县内,必有奸细!且此奸细能量不小,能洞悉军中部署,更能调动流民中的精锐行事!”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楚成阳的目光从周晦脸上,缓缓移到他指着的内衬衣物上,又看向地图上溪山村和西城墙的位置。
根本无需多加思索,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唯一的答案。
“李府,黑蛇武馆。”
楚成阳缓缓吐出这两个名字,声音冰冷。
除了他们,柏云县内再无其他势力与周晦有如此深仇,又有能力做到这一切。
周晦点头:“正是。他们不敢在城内直接动手,便想借流民这把刀杀人。一次不成,便来第二次,步步紧逼,欺人太甚!”
“你想怎么做?直接杀上门去,我们没有证据。”
“弟子不敢。”周晦摇头,“他们想借刀杀人,我们何不来一出调虎离山?”
“哦?”楚成阳来了兴趣,“细细说来。”
周晦上前一步,手指点在地图上李府山庄的位置,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想法快速说了一遍。
制造一个他不得不离开县内的绝佳机会,将李府和黑蛇武馆隐藏的力量,特别是可能存在的外面的联系人,从坚固的龟壳里引诱出来!
两人对视片刻,无需再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
柏云县军营主帐内气氛凝重。王校尉看着面前双眼布满血丝的周晦,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周晦,你的心情老子理解!”
王校尉的声音带着烦躁,“爹娘的坟被刨了,是个带把的爷们都忍不了!”
“但眼下是什么光景?流民大军围城,随时可能再攻上来!”
“你是我西城墙的定海神针,你这时候要带人出城去报仇?”
“老子去哪再找一个你这样的神射手来守城?不行!绝对不行!”
周晦胸膛剧烈起伏,他声音沙哑哽咽:“校尉大人!溪山村昨日遭袭,死伤惨重,很多看着我长大的乡亲都死了!”
“他们连死人都不放过,我爹的衣冠冢,碑都被他们砸得粉碎!”
“此仇不报,我周晦枉为人子,心境难平,如何还能静心守城?!”
端坐一旁的楚成阳适时开口,语气沉痛,“王校尉,周晦所言甚是。父坟被毁,此乃人伦大痛,非寻常仇恨可比。”
“武者心气一失,境界停滞是小,若滋生心魔,反而坏了这根好苗子。”
“只是……”他话锋一转,也面露难色,“城外危机四伏,此时出去,确实太过凶险。”
王校尉大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楚馆主,你就别跟着添乱了!道理老子都懂!但军情大于天!”
“周晦,你给我听好了,老老实实待在城里,守住你的位置!”
“等打退了这帮流寇,老子亲自点一队兵,陪你去把那些杂碎的脑袋砍下来祭奠你爹!现在,不行!”
周晦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王校尉,一字一句地说道:“军令如山,属下不敢违抗。但这仇,我一定要报!就算只剩我一个人,也要去!”
说完,他竟不再多看帐内众人一眼,猛地一抱拳,转身便大步冲出营帐。
“周晦!你给我站住!”王校尉在他身后怒吼,但周晦恍若未闻,脚步丝毫不停。
楚成阳叹了口气,对王校尉摇了摇头:“年轻人,气血方刚,又是这般大恸,让他先冷静一下吧,我会让人看住他。”
王校尉气得重重一拍桌子,却也无计可施。
周晦冲出中军大帐,径直朝着军营的马厩方向走去。
他脸色铁青,沿途遇到的兵士纷纷避让。
来到马厩,那名负责看管马匹的老养马官见他面色不善,刚想上前询问:“周大人,您这是……”
话音未落,周晦并指如电,精准地在其颈后一击。
养马官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倒地。
周晦看也不看,直接闯入马厩,目光一扫,选中了一匹最为神骏的高头战马。
他利落地套上鞍鞯,翻身上马,一扯缰绳。
“驾!”
战马发出一声长嘶,四蹄腾空,猛地冲出了马厩,撞开军营临时的栅栏,朝着洞开的西门狂奔而去。
“拦住他!”
“周晦!快停下!”
身后传来兵士们惊慌的呼喊和军官的呵斥声,但一切都晚了。
周晦伏在马背上,目光冰冷地望着前方敞开的城门和城外荒芜的原野,将所有的呼喊抛在身后。
尘土飞扬,一人一马冲出了柏云县,很快便消失在通往猪鼻山和溪山村的官道尽头。
“反了!反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中军大帐内,王校尉王英杰气得脸色铁青,一把将桌上的令旗和地图全都扫落在地,胸膛剧烈起伏。
周晦公然抗命,击晕养马官,强闯军营,夺马出城。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在挑战他的权威,践踏军纪!
“临阵脱逃,形同叛逆!此风绝不可长!按军律,当斩立决!”
王英杰怒吼声震得帐篷嗡嗡作响,帐内一众军官噤若寒蝉,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王校尉息怒。”楚成阳上前一步,依旧试图为周晦转圜。
“周晦年少气盛,骤逢大悲,行事确实冲动鲁莽,触犯军纪,该罚!”
“但请王校尉念在他昨日守城有功,且事出有因,父坟被毁,人伦惨痛,方才行此糊涂之事。”
“能否暂息雷霆之怒,容老夫先行派人将他追回,再论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