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二楼,凌波阁。
长空灰白,远山如幕,湖风自窗口吹入屋内,清凉阵阵。
此刻的包厢里,只剩下两人。
江滢已经被支走,江云帆担心后厨忙不过来,让她去帮些小忙。
并千叮万嘱,让她没事不要往前堂跑。
那里太乱!
此刻沈远修正坐在茶桌前,皱眉深思,一言不发。
而让江元勤恨之入骨,又让许灵嫣惶恐不解的江三少爷,则满脸愁容地背靠着窗棱,比沈远修还沉默。
没办法,三少爷心里苦啊!
他本来还在感谢江元勤,感谢他费心费力,让自己坐实那“废物”的名号,避免受到太多的关注。
可谁又能想到,这翩翩姑娘,却和那位财神妹妹打了个配合,一曲《明月几时有》,再一次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江云帆清醒得很。
若当真坐实了歌舞会词曲作者的身份,往后再想要过自己的清净日子,怕是不太容易了。
这不,坐在茶桌前的沈远修,此刻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
从一开始的欣赏,变成了现在的恍然。
“江公子……好词啊!”
当然是好词!
沈远修钻研词道多年,阅尽古今名作千万。
可还从来没有哪一首,能如方才空中飘荡的这首词一般,带给他无穷无尽的震撼。
与诗不同,词文正是沈远修毕生所钻研的学问。他在其中的造诣颇深,曾几何时,甚至被誉为江南唯一的“词圣”。
可如今一想,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词圣”是多么的可笑。
那些耗尽自己毕生所学,最终凝结出来的词句,在近日相继而出的这两首惊世之词面前,算得了什么?
算那沧海一粟,渺小卑微。
“是啊,确实是好词好曲!”
江云帆一脸正色地应道,“刚才抚琴诵乐之人,是秦小姐吧?不得不说,那琴声歌声,是真的好听!可惜我才疏学浅,不太明白那词中的含义……”
沈远修:“……”
好,又演起来了。
沈远修早有那种感觉,别看江云帆表面大大咧咧,说话也坦荡自然。
可你永远也别想猜透他话中的含意,更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索性,沈远修直接拒绝那些弯弯绕绕,果断开口直言:“江公子,老朽知道,这词曲正是出自你手!”
来时秦七汐跟他卖了个关子,说昨夜等会上,江公子也有妙作问世。
沈远修也是万万没想到,这妙作竟然妙到了这种地步!妙到他瞬间自惭形秽,自觉枉称词人!
“沈先生还是太过抬举我了。”
江元勤依旧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您看,我江云帆生平事迹,凌州城内人人皆知,何来赋词作曲的能力?”
“……”
沈远修沉默半晌。
诚然,他确实知道这一点,更不会怀疑多数人的眼睛,江云帆从小到大,也许真的学无所成。
可他更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所看到的江云帆,行为,想法,觉悟,都称得上前所未有的一位奇男子!
为何会形成这种巨大的差别?
沈远修猜测,或许真的是三个月前那天空异象,得到了应验。
一位足以颠覆整个大乾文坛数百年格局的少年,在镜湖水泽的湾岸处,诞生了……
而眼下,沈远修就只有一个想法。
那便是大乾需要江云帆,南毅王府也需要江云帆!
无论如何,他要想办法把江云帆邀去怀南城,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让对方成为能助力王爷大业的力量。
不过沈远修也清楚,自己所能提供的,无非是财富,声明,地位……这些东西都打动不了江云帆。
或许,得换个其他的路子……
“咚咚——”
就在这时,凌波阁的屋门被敲响了两声。
紧接着,一袭儒生装扮的秦七汐,领着背负长琴的墨羽走了进来。
沈远修顿时眼睛一亮。
如心所愿,其他的路子这不就来了吗?
他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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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来,朝江云帆满怀歉意一笑:“江公子,失陪一下,方才饮茶太多,老夫去净个手,让我这小书童稍代作陪。”
江云帆点头回应,起身目送沈远修离开。
待收回时,恰与秦七汐四目相对。
江少爷当即竖了个大拇指:“秦小姐的琴乐歌声,实在是悦耳动人!”
秦七汐轻轻一笑:“江公子若是感兴趣,午后可一同前往三号码头的王府楼舫,那船上有把金楠琴,我愿再为公子抚曲几首。”
好一个盛情邀请。
看着财神妹子那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江云帆都有种一口答应下来的冲动。
但理智还是让他稳住了情绪。
“客栈事务繁忙,我还是不去了。”
江云帆转移话题道,“对了,说好要让秦小姐尝尝我们的新菜品,不如小姐稍作等待,我去趟厨房。”
听闻此话,秦七汐顿时眉头一皱。
眼神中明显带着几分犹豫,似乎是怕江云帆跑了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毕竟,今日这客栈中闹得火热,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他一人。
以秦七汐对江云帆性格的了解,他还真做得出逃之夭夭这种事。
不过江云帆也觉察到了这一点,连忙解释:“小姐放心,我只是去做个菜,片刻便回。”
“嗯……好吧。”
得到同意之后,江云帆果断出了凌波阁。
秋思客栈上下二楼的木梯,除了正中间的位置,还有一条位于客栈最东侧的狭角中。
这里很少有客人知道,所以江云帆为避免被人看见,便偷偷摸摸从此处下了一楼。
再穿过一条通道,恰好绕到了客栈后院。
然而,就在他准备迈步踏入厨房时,却在不远处的角落,看见了两道十分熟悉的身影。
一男一女,女的身形瘦弱,正被男的堵住去路。
“野种,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让你哥给我滚出来!”
只一瞬,江云帆目眦欲裂。
是江滢!